振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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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掌劈衙内

    沈冲将下午去报到发生的经过大体向杨林叙述了一遍。

    还没等杨林说话,坐在床铺上读书的一位约三十岁模样的书生开口说:“这位是沈兄吧!我看你今科要白跑一趟了。”

    显然杨林已向这位书生说了沈冲的事。

    “这位兄长何出此言?”沈冲不解地问。

    “我叫何士业,也是前来应试的读书人。每次开试,不少学子报不上名是很常见的事。”何士业解释道。

    “是不符合条件?”沈冲问。

    “怎么不符合条件?不符合条件谁愿意跑冤枉路。那些学政想找问题还不是简单的事。”何士业隐晦地指出了症结所在。

    “这帮官吏又要发财了!”铺上的另一人阴阳怪气地说。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两位仁兄什么意思?”沈冲更是疑惑,盯着杨林问。

    杨林对于沈冲的发问,本来觉得有些好笑,但从沈冲真诚的表情来看,又不像是明知故问。

    杨林心想,看来这小子真是涉世未深,还不懂得世间很多不成文的规矩。

    杨林没有直接回答沈冲的问题,而是从侧面发问:“沈兄之前在家乡都做些什么?”

    “跟着大爹爹在田间劳作之余,就是读书、习武,有时也跟着大爹爹去给乡亲们医病。”沈冲回话。

    “哪沈兄的大父没有给你谈及官场之事?”杨林继续发问。

    “大爹爹无意愚弟入仕,只是教导我在稼穑之余,读书以明理,习武以强体就可以了。还教导我遵守法令,无关生死之事莫与官吏争执。

    大爹爹还说,只要六道轮回还在,世间不平之事就不可灭,管是管不完的,能独善其身就可以了。”

    沈冲提起了爷爷叮嘱最多的话。

    “看来沈兄大父是有道之人,可是读书人没有兼济天下之志,那读书有何用?可以不管不平事,可不平之事到了自身怎么办?

    莫与官吏争执,何谈争执,有些事躲都躲不了。沈兄这次报到所遇之事,在官场便是习空见惯之事。”杨林感叹道。

    “司空见惯,他们办事都是如此拖拖拉拉?”沈冲更加疑惑。

    “沈兄,不都是,要看谁办,给谁办了。”何士业打趣道。

    “何谓看谁办,给谁办?请兄长明示!”沈冲诚恳地问何士业。

    “哈哈哈,居然还有如此之人,像是晋世外桃源而来一般。”何士业是真的感到可笑。

    “兄长莫要取笑,愚弟真心受教。”

    “好吧!那我给你说说,这办事的官吏,有清浊之分。我所说的看谁办,是指如果遇到清廉的官吏,会想尽办法给治下之民办事。

    如果遇到贪官,想办成事就很难了。至于给谁办,是说官吏给有权有势或富贵之人办事毫无门槛,而寒苦之人有时连衙门都找不到。”何士业解释道。

    “何兄说的找不到衙门,是说不管到哪里都被推脱,根本搞不清所求之事到底由谁受理。”杨林怕沈冲不能完全理解何士业的话,做了补充。

    “愚弟打小读圣贤经典,很少读到兄长所说之事。大爹爹也是带我去县城用余下的粮谷换点铜钱,从未跟官吏打过交道,也未听大爹爹说过此等事。”

    “难怪沈兄如此稚嫩,身在乡野,不入江湖,怎知江湖险恶,何况衙门。”何士业说完,摇了摇头。

    “沈兄要早早另做打算,今日未给你报名,显然是托词,明天时间更紧,除非遇到汉朝杨震那样的官员,否则难以起死回生了。”

    据杨林的经验,沈冲这次肯定是考不成了,但也不想对沈冲打击太大,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按律令,明日还有一天时间,学事司为何不给我报名?”

    “没有为什么,你年纪还小,多经历一些就知道了。”

    对于沈冲来说,这种事一时半会无法解释清楚,沈冲也不能马上理解,只能自己碰了壁才能领悟,所以何士业抢先作了回答。

    之后,谁也不想再谈及此事,各自聊了一些乡间之事和应考的准备,就各忙各的事了。

    这一夜,沈冲辗转反侧,一直在思索今日之事,但他还是没想明白,网罗天下英才是官家的头等大事,作为读书人,应该受到朝廷上下的重视,而自己在学事司怎么就受到了冷遇?

    难道是学事司监司故意刁难自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明日随机应变吧。

    翌日寅时刚过,天未亮,沈冲就起床了。想到只有一天的报名期限,宁可早去,也不能落下一个晚到的口实。

    他之前打听到,官吏上衙的时间是卯时,所以,他要在俞阳探上衙之前赶到学事司。

    沈冲到学事司时,估摸着大概是寅时六七刻的样子,中秋时节,早上微微有点凉。

    沈冲在学事司的门外等了好一阵子,学事司的大门才打开。沈冲问了一下守门房的大爷到了几时,说时辰快到卯时,学事司的点卯时刻快要到了。

    不一会儿,学事司的吏员陆续到了,而沈冲迟迟未见俞阳探。整整一个时辰的等待,让沈冲有点发慌,心里直打鼓,这俞阳探不会不来了吧!

    沈冲正在犯愁时,有个吏员出门,沈冲赶紧迎上去问道:“敢问阁下,俞监司今日可到?”

    “没有见到监司,等一下应该会到。”对方很客气地说完便走开了。

    沈冲听后,只好赖着性子等。这天晴空万里,太阳已撒遍整个县城。

    当沈冲真的有点耐不住性子时,从远处看到俞阳探缓缓走来。

    等俞阳探走到近前,沈冲赶忙迎上作揖道:“监司早!”

    俞阳探撇了一眼沈冲,也不搭话,径直迈进了学事司。

    其实在昨天晚上,俞阳探找人打听了一下,没有人听说过沈冲这个人。

    如果说是知州的亲朋的话,早都传话打招呼,或是叫他去明示了。

    所以,今天俞阳探底气很足。当俞阳探看到沈冲跟进学事司后,转身对着沈冲,假装不认识地说:“这位小官人,到此何事?”

    “监司何出此言?不是监司让晚生今日来报名吗?”

    沈冲等了一个多时辰,心中本就有火,被俞阳探这么一问,顿时声音有点大,把门房的大爷也给惊了出来。

    “哪来的小厮,在这喧哗。”俞阳探说出此话后对着门房大爷说,“金老汉,把这厮哄出去。”

    “我乃天子门生,谁敢动手?官家求贤若渴,四海广纳贤才,你等便是这样对等读书人吗?就是这样为官家选取贡生的吗?”

    看到俞阳探要赶自己走,沈冲一下子火了,质问的声音更大。

    沈冲的这段话声音洪亮,更是言之凿凿,把学事司各班房的胥吏也给惊了出来,都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文雅清静之地,那是你这厮撒泼的地方,还不快快滚出去,不然下官报州衙逮你下狱。”

    俞阳探看下属都出来了,觉得太丢面子,指着沈冲怒声吼道。

    “文雅清静,你也配,你昨日说没有功夫给我报名,让我今日再来,可今日又装作不认识我。

    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功夫,可点卯之时不见你应卯,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你才到衙,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试问这天下是谁家之天下!”

    沈冲这最后一句话刚出口,不但把俞阳探惊着了,也把院子里的其他胥吏也吓得不轻。

    真可谓无知者无畏,就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什么话都敢说。

    对于俞阳探这些官吏来说,啥时候见过这样的嫩头青。

    他们整天看到的,除了点头哈腰,就是唯唯诺诺,衙门里的人说话,也是中规中矩,哪有这么冒失的。

    沈冲的这个话要是传到朝廷里,再被放大的话,倒霉的指不定会是谁。

    俞阳探意识到,再不能这样僵下去了,眼前的这个主根本不按套路来,再闹下去,自己恐怕收不了场,还是先稳住再说。

    于是,俞阳探赶忙压低声音说:“既然是来报名的,就别叫嚷了,进屋说话吧。”

    “这是叫嚷吗?这是在说理。既然这里无理可说,我倒是要去州衙问问知州,这鲁州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这朝廷的律令在鲁州还能不能行得通。”

    俞阳探说话的本意是给沈冲一个台阶下,没想到让沈冲更受刺激。沈冲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这个时候的沈冲虽说还没有失去理智,但头脑已经发热了。报不报名已经无所谓了,本来参加解试也是违背了爷爷的意愿,不考也罢。

    但是,从昨天和今天的遭遇,已验证了杨林他们说的话,看来老百姓办点事还真是不容易,他决定要出这口气,不能让俞阳探这样的官员坐在这个位置上作威作福。

    当沈冲往外走时,俞阳探感到眼前这个小子应该是说到能做到,他去找知州,学事司又不录属于州署,虽说起不了什么风浪,但总是不怎么光彩。

    于是大声说道:“小官人留步”

    俞阳探的这个话,沈冲压根就没有理会,步子一点都没有停顿。这下子俞阳探真急了,大声喊道:“给我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