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引
繁体版

第七章 城东的宅子

    白色小鼠在书卷中来回穿梭,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呈现在了乔一宥的面前。

    如今已是天圣六年,距离他有记忆开始已经过去了近两年的时间。

    一想到那个找到他,并告知他邢姑娘可以带他回到过去的男人,不禁撇嘴,那男的看着就不靠谱,一脸的邪气说话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邢姑娘更是不靠谱!

    他不是对他说:“你自去找她,她会给你一个完美的交代!”

    他不是说:“一切都会有答案的吗。”

    怎么现在竟要他自己去查询这一切。

    哼!他要去找邢姑娘算账,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她就得对他负责到底!

    小老鼠见他出神,一尾巴抽在他的额头上,叉着腰,指了指红伞下方的红色珠子。

    时间不多了喂!

    你丫的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还有空在这里发呆!

    堆在脚边的资料上记载着,他祖籍在梧州,家中还有一个还在考学的幼弟,母亲钱氏,没有记载,父亲只是当地一家富户的管事,因他做了官,便一同来了江陵府,现在城东一处两进的宅子里。

    资料上记载,他还有一个妻子,孔氏,资料不详,只粗略写着她父家从商,富甲一方。

    既然姓了孔姓,却从事商贾,乔一宥单从这两行字间便对他那已没有印象的妻子不喜起来。

    他站起身,他要先去看看他的爹娘,也不知阿爹阿娘在得知他突然逝世的消息如今过的如何了。

    至于他的妻子,他隐隐有一种直觉,他的死或许和他的妻子脱不了干系。

    城东的宅子。

    “娘,阿虎说他娘给他做了一套新衣服,里面有兜,可以装糖,外面还用黄线给绣了一个金项圈。春儿不羡慕,春儿只想好好读书,和哥哥一样,做了官,孝敬爹娘!”

    七岁的乔春从一本旧书里抬起头,看着在院子里剥蚕豆的阿娘,试图少学一会这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

    哥哥留下的书哪里是他现在可以看的。阿娘也不愿给他请个先生,却整日要求他苦学,争取像哥哥那样,做个大官,带阿爹和阿娘过上锦衣玉食,仆从环簇的日子。

    一旁四旬左右的妇人名唤钱氏,从簸箕里随手拿起一个蚕豆壳就甩了过去。

    “看你的书!”

    那泼辣劲让乔春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院门被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推开,是乔春的爹回来了,“这都晌午了,饭还没做好!”

    “老爷,您回来啦,我剥点蚕豆,给您煮个汤,您上次不是说,那蚕豆米子煮汤,鲜的很吗!”

    钱氏站起身,左手拍右手,右手拍左手在围裙上又抹了一遍,迎上去,接乔管家刚脱下的外裳,这是家里为数不多的得体的衣裳。

    在富贵人家干活,总是要穿的体面一些,可就算是在富贵人家干活,他们家也过得并不容易,早两年,他们一家倒是过上了别人眼中羡慕的好日子,谁想大儿子做官死后,他们去衙门讨要说法,不仅没拿到朝廷发的一点儿抚恤金,还被赶到了这宅子里。

    家里的那点子积蓄早就被乔管家挥霍的所剩无几了。

    一听钱氏这话,乔管家不仅脸上没一点笑容,反而是直接甩过去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瞬间就在钱氏脸上落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不知道我这个点回来也就罢了,知道老爷我回来用午饭,到现在饭还没做好,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钱氏只是捂着脸赔笑,将温在锅里的三个菜端了上来,一碟子的麻婆豆腐,一碗的荸荠烧肉,还有一个青瓜炒蛋。

    等坐到饭桌上后,看着只有三两片肉,碎的成渣的鸡蛋,乔管家直接将还没装米饭的空碗砸了过去。

    “你就是这么伺候你的老爷的!天天吃的这是什么东西!”

    钱氏很想说,家里就指望她吉庆的时候去乡绅家帮工赚那三瓜两枣,我的老爷,你什么时候能在赌坊里带回来半吊子钱,我也算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没见钱氏回应,乔管家一拍桌子,怒喝:“去给老爷我打上半坛子酒,再填份烧鸡,这个……”

    他指着荸荠烧肉,“再切点肉一起炒了,端来!”

    就站在二老面前,却不被看见的乔一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他的爹娘?

    他八成是找错地方了吧!

    可他来此之前,已经借着小白鼠的力量打听到他爹娘的住处就是在这城东,靠近河西药堂,门口有着大槐树的这一家啊。

    “老爷,我……这……家里没钱了……”

    钱氏讪笑着,被打了一巴掌的脸还在隐隐作痛,砸在肩头的碗碎了,可那力道,现在她的肩头一定是青红一片。

    “没钱了!你上次做工的钱呢!大郎留下的那些书尼,不都能卖几个钱嘛!没钱了,我养你在家,就是让你和我说,家里没钱了的!”

    钱氏不敢反抗,可她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满足乔管家的口腹,见他将目光又投向小儿子乔春,盯着他正在看的书上,脚步飞快,一把横在两人中间。

    “宥儿的书,你都卖的差不多了,求求老爷,这几本可不能再卖掉了。家里还指望着春儿考了秀才,重新过上以前的好日子尼。”

    乔管家脸上悻悻,他也知道家里过的是个什么日子,不再发怒,正好他也饿了,捡起桌上的筷子,在桌子上敲着,“去,去给老爷我盛碗米饭来,我这吃了还要去东家那里听差。”

    钱氏和一旁不敢吱声的乔春同时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一茬算是过去了。

    乔一宥如何不愿承认他会有这样的爹娘,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流着他们一半的血。这相似的眉眼,这话里的宥儿,不是他还会是谁!

    他为官期间勤政爱民,死后,百姓还为他立碑著说,爹娘竟是这般的不堪。一气之下,他将怀中的老鼠取出,一转身,已附在小白鼠的身上,轻轻一跃,跳到桌子上,尾巴扫过桌面,一尾巴抽在了乔管家的胳膊上。

    “哪里来的耗子!”

    抄起一根酒碗粗的木棍,乔管家就挥向了老鼠。

    老鼠“咻”的一下就窜的没影了。

    这家里,哪里有什么父慈子孝,哪里有什么兄友弟恭,亲人相见的场面。也许是,乔管家和钱氏将对大儿子的思念都寄托在小儿子的身上了,也许他们对乔一宥的离世,并没有多少的伤怀吧,也许,他们更多的是惋惜,随着乔一宥的离去,家里的好日子也随之没有了吧!

    乔一宥对这样的家庭,没有丝毫的留念,而是从打听到的他妻子的所在地,朝着汴梁的方向一路而去。

    至于刑蔓,茶肆刚开张,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波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