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诡谭:从断舌小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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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信任和猜忌

    毫无疑问,这便是武人所修绝学。

    叶无妄不懂武学,通过猜测也可知晓其中一二门道。

    方才牢头一拳,多半是将拳劲打入体内,再波动散去。

    ‘真伤啊……’

    叶无妄擦拭嘴角血痕,毫无章法的挥动羽剑,先将牢头逼退。

    体内山崩地裂,远非剧痛可以形容,他多半能理解铁扇公主被孙猴子大闹腹部的感受了。

    与武人交手,叶无妄自知没那个斤两,便想着另出奇招。

    视线瞥过受刑区的拷问刑具,望向自己牢房中的茅草堆。

    墨家的机关造物,就藏在草垫下的玉巾中。

    若能催动墨家的天工印,兴许事情还有转机的余地。

    叶无妄屏气凝神,伺机而动,又不敢将目的暴露的太过明显。

    余光鬼鬼祟祟一扫,心中标记好行进路线。

    接下来,就是拼脚力了。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也打定了第二套行动方案,只是方案二有点近乎魔怔的疯狂。

    牢头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向身后侧挪了挪步伐。

    入级武人与人交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见牢头摆开架势,叶无妄佯装俯冲,以引诱试探。

    老人纹丝不动,畸形走样的双腿下压弯曲,又有拉长之势。

    “你爹走了,你也想撇下老头子不管。”

    “与其让你死在疆场,不如烂在老头子我身旁吧。”

    “老来生厌,果真是说着了,一个个都想丢下我……”

    牢头黯然道,半侧鼠皮侵袭蔓延,腮上胡须轻翘,露出恶心至极的笑。

    唰!

    三番试探,叶无妄终于动身,目的干脆明确。

    箭步疾飞,身形灵动绕过刑区,他顺手捎带了一根通红的烧火棍,关键时刻可当抛掷使用。

    未至中央过道,牢头已围堵向前,又是蓄力一拳。

    叶无妄知抵挡无用,将手中烧火棍一甩而出。

    牢头单以凌厉拳风,便将棍子扫得轨迹改变,空中只余下零星几点火光。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过!”

    “方案二,拼了!”

    叶无妄目露精光,脚步一斜,绕过牢头身侧,灵活交换了位置。

    见少年在后,老人奋力挥动手臂,立马祭出一沉闷有力的肘击。

    “这一下我接了!”

    叶无妄双臂交互护于身前,整个人被一下击飞。

    身躯砸穿圆木栅栏,直直跌进牢房之中,险些和罔两铜镜一样嵌于墙壁上。

    他吐口血,胸腔腹部只余下痛楚消尽后的麻木,空洞而衰竭。

    摸索下一旁草堆,叶无妄高举木偶,笑得恣肆畅然。

    “这位神将,劳烦了。”

    弥漫着怪味的牢房掀起微风,良久,并无异状发生。

    木偶所持木鞭上的印记,安稳附着在二十四节的节面,没有丝毫的金光流淌。

    叶无妄呆滞撑着身子,久久未动。

    “这是为何?”

    “一只路过的野狐都可催动天工印,而我却不行?”

    “墨家对狐狸的认可度要高于我?”

    叶无妄欲哭无泪,包裹好木偶,重新送回草堆之中。

    最后一点依仗也没有了。

    牢头步步紧逼,嘴里满是长辈心细关怀的碎碎念。

    “打断腿也不让你出去。”

    “外面乌烟瘴气。”

    叶无妄随意依靠墙角,似是放弃抵抗。

    “老爷子,您废掉我便是,将我送回起点,在这之后的吃喝拉撒睡还得辛苦你,就像往常一样。”

    牢头瞪大了满是疑惑的眼:

    “小子你阴险狡诈,看似乖巧实则心中另有图谋,是缓兵之计?”

    “对,你有断臂重生之法,这次我得将你削成人彘。”

    叶无妄心生恶寒。

    任凭猜忌发酵蔓延,行至终点,人的性格品行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猜忌到最后,更近乎偏执,真相什么的全然不重要了。

    纵然叶无妄想将这场对话毫无保留的进行,推心置腹,完完全全以诚相待,如此看来,这想法幼稚至极。

    “老爷子,我救不了你了。”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叶无妄撑着羽剑艰难站起,这次换双手持剑。

    “装模作样,我就知道你之前在骗我,还想愚弄长辈?”

    “老爷子,我……”

    空!

    一言未尽,叶无妄肩膀左侧猛遭一拳,骨头连同身后墙壁震个稀碎。

    啊啊啊啊啊!

    插于墙砖缝隙的两根树枝脱落,罔两铜镜晃悠悠滚落至叶无妄怀中。

    牢头摸索着叶无妄手臂,似是纠结直接拆分还是用刀劈砍。

    叶无妄仍不死心的向前挥剑,又被轻而易举挡下。

    嘴角流淌的鲜血,一点点滴落铜镜。

    呵呵。

    “这下怕是不能陪你了。”视线下移,叶无妄神伤一句。

    铜镜后的凶兽笑颜消失,獠牙左右开摆,下拉出一副丑陋不堪的哭容。

    “朋友……”

    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叶无妄似乎出现了一声幻听。

    而摆弄着他身子的老人,却是整个僵在了原地。

    “呼呼呼……”

    “啊啊啊啊啊!”

    “平儿!小虎子!”

    浑浊热泪从鼓囊囊的黝黑眼珠窜出,牢头狠狠拍打额头,眼见着一个蹒跚学步的稚童爬向自己。

    老人心神恍惚,仰天长啸,嘶哑着嗓子,终于泣不成声。

    泪水冲刷掉左眼的障,倒映出异化的手掌,以及眼前身负重伤的少年。

    “噗嗤!”

    凌空炸开的一朵血花,让叶无妄整个人僵掉。

    牢头用尖锐利爪戳碎右眼,将圆润饱满的黑眼珠扣出。

    双手抓握半侧鼠皮,一点点撕拉而下。

    疼痛到狰狞变形的脸,剩下半边,裸露些许白骨,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这之后,他又撕去肩膀的皮毛,一口口咬掉指甲,连同尾巴一同拔掉。

    终于,身上再没有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秽物。

    形体枯槁的老人,看起来又消瘦了不少,像惨遭野兽啃食的荒野弃尸。

    半点人相,余下尽是血肉模糊。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包裹好的竹片,郑重递向前去。

    “这是小老儿所修绝学,名为《九黎战诀》,交于你了。”

    “我终究是没能赢过啊……”

    牢头颤抖着双手,捧住叶无妄惨白的脸。

    “最难的不是停下无休止的猜忌,最难的是信任和怀疑间的抉择。”

    “好孩子,你可别被祂戏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