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洒落，后山山顶。

    被抱在怀中的少女轻轻抚上少年的脸庞，眼中的情谊化为秋水落了出来。

    “你来了呢……”

    “嗯，我来晚…抱歉……”

    “你一定会成功的……”

    似是力量从体内流失，手也慢慢滑落脸颊，最终只剩指尖划过的微微情感。

    少年轻轻闭上哀伤，低头触了上去，点点温热传递到了唇上。

    少女笑了笑，无声的话语踏进少年的心房。

    跪坐在地的少年模糊了视线，温柔合上了少女那消散的光。

    远处的夕阳洒下，十九年的暮光。

    你走后，清风细雨难诉我心伤。

    你是否也会在那没有月的夜晚，化为漫天的星光。

    钟声回荡，钟声回荡。

    现在的你又去向何方。

    你不要躲藏，我怕我捉不着方向。

    睡吧，你安详的模样。

    一阵秋风吹过，带动冰冷的发梢，让我刺心地痒。

    ……

    远处的长老们只是遥遥看着，风轻轻吹过他们破烂的衣裳，吹干上面的污血，吹动他们凌乱的头发。

    陈宏峰悲痛着从少年手中接过，他闭上眼吐出一口气，那股钻心，痛得让他落不下眼泪，少年只能看到他颤抖地有些僵硬的唇，以及掩盖不住的憔悴，是那样的突兀却不觉得违和，睁眼时那刺一样扎出的冷漠，那种极致的冷漠，却是看得人倍觉心痛。

    ……

    看着少女的碑文，陈彦只在回忆中痛苦。

    起初陈彦以为那个光头男是来找自己的，陈楠的到来也被赶到的家主拦住，陈彦早已做好了独自面对光头男的准备。

    却不曾想…陈楠不知为何灵根恢复，修为已经到了元婴，但身子还是那般虚弱。

    光头男直接放弃陈彦，径直向陈楠杀去，陈彦下意识地挡住了光头男，实在是光头男那炼体太过于怪异，虽然感觉跟自己的金丹一样，却又隐隐散发出一股让人心惊的威压。

    陈彦同为被怪异盯上的目标，只是阻拦应该没有问题，但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陈楠便独自向后山山顶飞去。

    陈宏峰带着陈彦也移步山顶，涉及自己女儿，陈宏峰身为家主并不应该参与，但身为一位父亲，陈宏峰又必须过来。

    看着陈楠深吸一气，唤来一剑，持剑向光头男刺去，陈宏峰和陈彦都屏住了呼吸，在光头男的轻蔑下，陈楠将剑刺穿了他的身躯。

    还不等众人惊讶，光头男便恼怒地大吼道：“你居然敢伤我！看我不……”

    陈楠哪等他废话，双手顺势返握，将剑向上一提，可惜只是从脖子旁划出，不免让人可惜。

    即使光头已经身躯裂开，陈楠也不敢放松，刚提起的剑画出一个弧度，继续向光头的脖颈挥去。

    看着剑越来越近，陈楠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意外往往就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等到人首分离，陈楠才微微松下一口气。

    看着喷溅而出的血液，陈楠总觉得一切过于顺利了，警惕地看着尸体，果真发现了一些不对之处，光头的躯干裂开处竟然有一丝愈合的趋势，陈楠连忙又去补了几剑，将心脏也震碎。

    正当陈楠感应不到生机，想转头看看一旁二人时，陈宏峰先声出口，“小心！”

    陈楠低头看去，地上破碎的肉块迅速汇聚，还不等陈楠继续出手，光头男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我承认，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一张嘴还没恢复完全便漏着风开口，“记住了，我叫……”

    话还没说完，几道剑光闪动，剑气将光头又切割开，陈楠双手掐诀，御剑伴身，再次向光头男杀去。

    可随着陈楠攻势越发凶猛，光头男的身体恢复速度也越来越快，只能在漏风中逐渐听到他的话语，“没…的…你…不…死…我…叫…叶……”

    在陈楠再一次挥剑刺来时，叶姓光头好像有些烦了，用还没拼好的手掌向前一拍，一股远超金丹的力量卷向陈楠，陈楠迅速立剑用元婴修为防御，却还是被力量带飞出去，本就脆弱的身体落地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如此下去陈楠的身体只怕支撑不住，扶住陈楠后，陈彦觉得不能再等了，一旦局势不可逆，那陈楠几乎就是必死。

    与陈宏峰眼神交流了一下后，陈彦向叶光头走去，但不等二人有所动作，一股诡异的力量突然从叶光头体内蔓延出来，形成了一个保护罩，将陈彦、陈宏峰二人直接驱逐了出去。

    看着陈楠再一次被叶光头击飞，陈彦二人却只能尽力地攻击保护罩，而他们知道，陈楠已经撑不住下一击了，一股焦急逐渐变为绝望的苦涩在陈彦心中流转，许是太过浓郁，一丝流去了丹田。

    叶光头很有原则的只完成任务——击杀目标。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狩猎的感觉，看着比自己有天赋的人被自己杀死，而比自己强大的人却只能无力的咆哮，这种以下克上的滋味他曾经并没有资格感受。

    但他准备打出最后一击时，一股久违的心悸出现，那种身为蝼蚁恐慌得抬头仰望巨兽时的惧怕，那种巨兽随意踏过却是自己的一生的寒颤。

    叶光头僵硬地扭过头，在夕阳下，他看到了红尘仙。

    少年双目紧闭，头发被风吹得肆意飞舞，衣裳也被风微微带起，并没有什么夸张的异象，但夕阳照射下，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超脱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尽是超然，缓缓睁眼，那股利剑一般粉碎人心的怒火自眼中刺出，在叶光头的道心破碎中，陈彦缓缓抬手，向前一点。

    在生命飘散之际，叶光头狰狞地打出了一掌，那是陈宏峰不曾见过的一掌，那一掌大乘亦不可拦。

    ……

    终于在撕心中透了口气，也终于是能缓过神来落泪。

    本来，作为第一个杀死怪异的人，陈彦应该开心，应该有许多古老的宗门传承来送上祝贺，但看到他倚靠在墓碑的样子，看着他那好似绝了情断了意的灰暗，任谁都不免心头一颤五味杂陈，再了解一下发生何事，感性一些的人不禁留泪离去，鼻尖的酸涩久久环绕。

    陈宏峰还是要继续履行家主的职责，但他偶尔来到这里，看着陈彦这副模样，痛心的同时，不禁有些欣慰，楠儿没有看错人。

    又是一年春季，陈彦还是那个样子，已经辟谷的他倒也不怕进食问题，但这个状态不免让人担心修炼进度，直到一缕烟花啸叫着游上天空，在陈彦的眼眸中映出一抹亮色。

    烟花？这不是凡世人的玩意吗……

    不知是否故意，两位丫鬟恰巧在此时路过，正巧说起这事，“好美呀！这就是凡世每年都放的东西吗？”

    “是呀，夜晚看这个真的很美呢！”

    “嗯……听说这是前少主……”

    “嘘！你小声点，现在的少…在那边呢……”

    陈彦一个起身便来到两位丫鬟面前，眼中终于是有了一些光泽，语气也略有些着急道：“这是少主什么？”

    丫鬟连忙行了一礼，如释重负般开口：“这是原少主准备的…便是为了…为了少主您……”

    丫鬟说完还不忘小心地看一眼陈彦，此刻的陈彦却无心其他，抿紧了嘴唇踏空离去。

    一边走着，泪水却在身子的颤抖中抑制不住，最后只能半跪着一手锤地，咬紧牙齿，涨红了脸，只是大口喘气，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随着烟花越发升空，漫天都是美丽的斑斓。

    少年再是忍不住了，随着响声尽情呐喊。

    那一日，陈彦连破三境，直入炼虚。

    那一日，陈彦不等及冠，二次下山。

    ……

    烟花再次绽放时，

    我身边吹过了一阵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