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果然依言等到了晚上。

    秋羽观察着他的动作，发现他虽然还保存着神志，但是思维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的范畴。

    “大家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杀他们的时候真的没有一点犹豫吗？”

    秋羽喃喃道。

    “荒兽的消息呢？”

    老村长冷冷的看着他，“有了力量，我可以再建一个於旗氏。”

    秋羽叹气道：“可是大家都不在了。”

    “只要有人就可以。”

    老村长森森一笑：“再建一个，吃掉。”

    秋羽也笑了起来，不知是无奈，还是太过痛苦，“老村长，你真该死啊。”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来，秋羽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倦意袭来，秋羽在下一刻睡去。

    老村长猛的绷紧了身子。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感觉此时的秋羽十分危险。

    比混沌更加漆黑狂暴的雾气从秋羽的皮肤中渗了出来，渐渐包裹了他，也包裹了剑。

    细小的触手从秋羽背面飞快的生长，它们摇曳着，渐渐缠绕，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

    莫名的呢喃响起，一股诡异的域从它身上蔓延开来，让其中的一切都变得怪诞，不可理解。

    老村长开始兴奋了。

    就是这东西，那一晚差点撕开他的胸膛。

    他嚎叫一声，猛的扑了上去。

    怪异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荡漾开来，即使是数里之外都清晰可闻。

    公山采荷身子一颤，继而复行。

    她身边跟着婶婶和小玉，小玉缩了缩脑袋，出声道：“姐姐，等哥哥。”

    公山采荷勉强扯起一个笑脸，摸了摸小玉的头，“乖，等咱们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哥哥就会追上来的。”

    小玉懵懂的点点头，似乎是信了。

    公山采荷心中却一片迷茫，大荒的迷雾遮挡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起前方的路，身边也没了那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自己真的有能力把她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这样想着，公山采荷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只一眼，她就再也忍不住眼泪。

    遍体鳞伤的老村长怪叫一声，撕开了肉团坚韧的表皮。

    他十指锋利如刀，瞬间刺入肉团深处，险些将其整个撕开。

    呢喃声在此时停止，那诡异的域也瞬间崩碎。

    肉团在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将老村长击飞之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老村长嘎嘎笑着，飞快爬了过来。

    这时的他已经完全不似人样。四肢以一种违反人类结构的姿势反扭，关节处生长出锋利的骨刺，就像一只蜘蛛。

    老村长长大了满是利齿的嘴，一口口撕咬着肉体，每一口血肉下肚，都让他身上的异变更甚。

    突然，肉团抽动了一下，老村长瞬间高高跳起，落在远处。

    它警惕的看着肉团，只见肉团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其中的秋羽。

    下一瞬，肉团仿佛是耗尽了气血，飞快的枯槁，一点点碎裂在地。

    秋羽盘膝而坐，手捧宝剑。他闭目不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在夜色下分外妖异。

    一根根漆黑如墨的触手再度从他的背后伸出，无风自舞起来。这些触手上挤出一个个眼珠，滴溜溜四转，观察着这个世界。

    诡异的变化还在继续。

    他的颈椎忽然鼓了起来，然后皮开肉绽，两根骨状的触手挤出，末端花苞盛开，结出两个人头。

    一男一女，一嗔一喜。

    两颗人头都把目光看向了老村长。

    秋羽背后触手狂舞，就像一条条手臂。

    看着这一幕，老村长寒毛直竖。它已活了近百岁，手下死过不知多少荒兽，但从未见过如此的怪物。

    它不是荒兽，自己上当了！

    老村长萌生了退意，不自觉后退一步。

    秋羽瞬间扑了上去。

    ……

    ……

    秋羽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老村长，一只野兽正咬着他的裤脚，把他拖向村外。

    秋羽一个激灵，立马翻身压住野兽，拧断了它的脖子。

    也是这一下，让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状。

    “筑基！”

    秋羽有些困惑，他才突破炼气后期不久，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筑基？

    秋羽压下心中的某个念头，回了村子，在村长家倒塌的房屋里扒拉了许久，最后只找到老村长的半颗脑袋，然后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吃人了。”

    秋羽终于承认了，自己和老村长一样，是个食人怪物。

    村子里一开始死去的人，也都是他杀的。

    老村长靠吃人提升力量，他又何尝不是？

    秋羽将胃液都吐了出来，喉咙火辣辣的疼。他无力的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并涌出。

    “我到底算个什么？”

    秋羽在原地呆呆跪了半晌，直到他感觉腹中饥辘，老村长的脑袋在他眼里逐渐变的十分美味的时候，他终于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野兽。

    春天的风，终于是将血气吹进了大山，野兽们闻着血腥味寻到了村子里。

    看着呲牙咧嘴，跃跃欲试的野兽们，秋羽知道，这只是第一批而已，真正危险的，是缀在后面的荒兽。

    它们未必看不出此地已经没有活人，但聚集在这的野兽们，同样也是最佳的猎物。

    “也不知道采荷她们在哪里，是否安全了。”

    秋羽有些担忧，然后他找到自己的长剑，最后看了一眼村子，飞快的向远方逃去。

    野兽们追着秋羽远去了，荒兽们姗姗而至，它们成群结队，讥讽的看着猎物们的背影，发出“哼哧”的声响，就像在笑。

    院子里的泥土已经被染成红色，散发出特殊的咸香，一只荒兽鼻尖微动，轻嗅了嗅。然后它低头舔了一口泥土。

    紧接着，就像上瘾一般，它又舔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所有的荒兽都开始低下头舔舐泥土，它们的眼睛，血一般红。

    ……

    ……

    秋羽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了许久，终于是甩掉了锲而不舍的野兽群。然后他绕着大风和於旗氏的领地搜寻了几天，不见公山采荷三人的踪迹，这才死了心，前往百里外的公山氏寻求庇护。

    公山氏是宿狱氏的下属部族，同样也是於旗氏大风氏的直属部族。或者说，这二族就是公山氏的分支。

    当年宿狱氏扩张领地，御下十大部族与周边荒兽鏖战一年有余，付出了惨重代价后，最终将界限定在了歇云山脚。

    十大部族中公山氏当为前锋，将手下一支摇旗发号的小队钉在最前线，名为於旗。又将另一支观测天时的小队钉在歇云左翼，名为大风。双方互为倚仗，守望相助，当做前哨而用，这便是二族的由来。

    秋羽只要报出自己於旗氏的身份，公山氏自当接纳。再不济，总能给一口饭吃。

    秋羽这般想着，回忆养父曾经说过的话，向着公山氏的方向行进。

    熬过了意志消沉的几天，秋羽逐渐恢复精神。他在荒野里学着隐藏自己，捕猎求生，一身武艺精进极大，六戍切也被他悉数掌握，再加上不时的吞食荒兽，他修为进展极快，俨然到了筑基中期。

    而某一日，当秋羽遭遇了一只合丹境荒兽的偷袭，又被它一路追杀，慌不择路的逃了半天，却是不小心撞进了一座破败的道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