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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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此剑不鸣

    林秋走出屋门,极目望去,眼前是天高云淡,无垠开阔。

    旭日高升,东挂天际,照射出一缕缕金色光芒,自千万里之辉耀而来,犹如上古剑仙挥斩出的一道道剑气纵横天地。

    而脚下的半山腰处,一朵又一朵白云如棉絮铺地,仿佛将这山上山下隔成两个世界。

    一群飞鸟鸣叫着从白云之上成群结队,翱翔而过。

    林秋定睛一看,居然是与左放屋中那只纯白的鸟儿一样,这是什么品类的鸟儿,怎么从未见过?

    此刻面对如此美景,林秋心中豪气万丈,不禁振臂高呼:“如此仙境,真当是美不胜收!”

    “臭小子!还不下山去!”屋内传来左放酣睡被吵醒的喊骂声,林秋这才悻悻的吐了吐舌头,提溜着手中的剑鞘往山下走去。

    林秋沿着一条极为狭隘的山道缓缓向下走去,不住的转头看着路两边的奇妙景色,啧啧称奇。

    一侧是黑岩绝壁,寸草不生,覆盖着零星点点的积雪,充斥着阴冷寒意。

    另一侧却是花草茂盛,虫蝶飞舞,一片春日景色,天边的日光恰好照射在山道之上,将这奇景由中划开,一分为二。

    沿着这条山道,林秋行了大约三个时辰,即将进入白云包裹的山腰处,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竟只能看清眼前四五步的距离。

    此刻已过了正午,阳光微弱,照射不进这厚重的云雾,而山间湿露弥漫,林秋的身上不知何时挂满了露珠,竟觉得有些冷意。

    而行走在山道之间,四周竟宁静的出奇,没有任何声音,唯有林秋脚步踩在山道上的“哒哒”声。

    林秋走着走着,不觉有些心慌起来,毕竟此刻云雾已浓重得伸手不见五指,虽然没有任何声响,却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

    想到这些,林秋更加有些慌张,不自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却又每走一步便要三回头,生怕身后的浓雾中突然蹦出什么吓人的景象。

    此刻只得紧紧将手中的剑鞘抱在心口,口中默念着:“不怕不怕,这可是神仙洞天,哪来的妖精鬼怪?”

    可这念头,却如一株雨后春笋一般,在林秋心里扎根生长,越不让自己去想,却又越忍不住去想:“这神仙洞天,难保不成有什么山魈修炼成型了呢?这要是碰上了,可如何是好?”

    就在林秋越想越害怕的时候,却猛地发现,前方山道的数十步处,有一个半人高的模糊身影正蹲在路中!

    看到的第一时间,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贯穿到头顶,浑身上下汗毛直立!

    “娘的!大白天真见鬼了!”一向甚有礼数的林秋见到这一幕,也不禁学着陈甲爆了一句粗口:“这可如何是好!”

    此刻的林秋双腿好似灌铅了一般,扎在原地挪动不了半分,心中正在盘算着要不要掉头跑回山上之时,却见那只黑影缓缓动了起来,慢慢向着林秋走来。

    “你别过来!”林秋口中爆发出一阵惨叫,瞬间摔倒在地,右手死死捏住黑色剑柄,朝着越来越近的黑影拼命挥动。

    只见那黑影越走越近,林秋也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竟然是一只通体银毛的雪山白狐!

    这只白狐体型如同乡野土犬一般大小,双瞳却是赤红之色,而身后竟然有两条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摇晃着。

    “狐,狐狸精!”此刻林秋已吓得有些冷汗直流,四肢软弱,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

    只见这只白狐走到林秋跟前,脑袋凑到林秋的黑色剑鞘前嗅了嗅,随后歪着头看向林秋,张嘴竟是男童稚子的声音:“哪来这么没礼数的小子,怎么一张口就骂人呢?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

    “狐,狐狸精,狐狸精说话!怎么还是个公狐狸?你要做什么!”林秋此眼见不是什么可怕的鬼怪山魈,也终于鼓起了勇气,颤颤巍巍的说话。

    白狐说道:“见到本座不称一声白狐大仙也就罢了,还叫我狐狸精,再如此无礼,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白狐并无恶意,林秋这才终于释然,盘腿坐在潮湿的山道之上,却觉得屁股一冷,随即半蹲着收起了剑鞘问道:“白狐大仙,你要作甚啊。”

    “小子,你哪来的这柄剑鞘?莫不是左神仙给你的?”白狐略带不解的问道:“可看你这小子资质平平,左大仙一世英名,居然能这么看走眼?”

    听闻此言,林秋心中瞬间有了底气,既然你认识左大仙,那便不敢拿我怎么样吧?

    “小白犬,你可认识这柄剑鞘?”林秋此刻已胆大了许多,凑近白狐好奇的问道。

    “你全家才犬!老子是白狐!白狐!”两尾白狐顿时怒不可遏,瞬间跳了起来就要伸爪挠向林秋面门。

    可林秋平日里跟郑飞陈孟等人经常下庆元河摸鱼,水中鱼儿极其迅速,林秋尚能捉住,面对这双尾白狐的发难,又没夹带着任何的灵力仙术,自然是反应的过来。

    随即仰身躲过,顺势便将手中剑鞘作剑,一剑横劈在白狐肚子上,将它打飞出几步远。

    白狐受了这一击落在地上,顿时翻滚撒泼起来:“老子不活啦!修行几千年,今日居然被这黄口小儿欺负,我不活啦!”

    林秋见状,拎着剑鞘走过去,忍俊不禁的看着白狐说道:“别这样,小白犬,哦不!白狐大仙,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一听这话,两位白狐便不再闹腾,随即翻身挺起,学着一副人类的样子盘腿坐了起来,却双手交叉,仍然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林秋见状,随即伸手向着背后摸去,想要从行囊中掏出点小玩意赔礼道歉,不料却尴尬的笑了笑,这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随身的包裹行囊,都丢在山顶草屋的桌上了。

    双尾白狐见状,也明白了林秋的心思,随即眯着眼睛说道:“算了算了,本座雅量,不与你计较了。”

    林秋闻言,又笑眯眯的凑近了白狐问道:“大仙,你就告诉我这剑鞘的来历好不好,回头我上山取了行囊,送你个好东西。”

    “切,看你小子这幅穷酸样,能拿出什么奇珍异宝?”双尾白狐不屑的说道:“左大仙把这剑鞘交予你?就没吩咐什么事宜?”

    林秋摸了摸脑袋,尴尬的说道:“不曾说过,只是让我带着这剑鞘下山,去黑风背上取一样东西再上山。”

    “黑风?”白狐疑惑的问道:“黑风是何人?本座来了左大仙的这春明洞天已有数千年,不曾听闻过有……”

    话说到一半,白狐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黑风,该不会是山下那头黑毛驴吧!”

    “嘿嘿,正是我的那头毛驴。”林秋笑着说道。

    “怪不得这几日山下鸡飞狗跳,我说一头凡间毛驴怎么会入了这神仙洞天,原来是你小子带来的。”白狐满脸鄙夷的说道。

    “好啦好啦,我家黑风自然不及你白狐大仙厉害,你快说说这剑鞘有何来历。”

    双尾白狐继续不屑的说道:“天这天下可没有掉馅饼的事,欲知此物来历,你需拿一样东西来交换。”

    林秋闻言,又挠了挠脑袋,思考了自己行囊中的家当,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说道:“行!只要你告诉我,等我回了山上后便送你一物,保管让你满意。”

    “是何物啊?我就知道左大仙的徒儿,定然不会缺好东西。”白狐闻言,搓了搓前爪,一脸贪婪的好奇问道。

    “你先告诉我来历,放心我林秋一言九鼎,绝不耍赖。再者,我并不是左老神仙的徒儿,他不让我喊他师父。”林秋信誓旦旦的说道。

    白狐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对着林秋的面庞左看右看,似乎又明白了什么,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行,看在左大仙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好好,快快说来。”林秋随即半蹲在白狐面前,双手拄着剑鞘,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一副听书的模样,只可惜此时身边并无干果瓜枣解馋。

    原来春明洞天这方天地,原先的主人并非是左放,而是归一名万年前的玄乙境巅峰剑修所有。

    道门祖师曾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我知道,快说快说!”林秋只听了第一句,就有些迫不及待,无奈白狐只得加快语速继续说下去。

    自古以来,“三”乃大数,而这天地之间,也冥冥中有着一场与“三”有关的天道轮回。

    这世间岁月流转,如江河川流不息,上古仙人钦点光阴,定三千三百三十三年为一谶时,而在天道气运的沐浴之下,每隔一谶时,这世间便会涌现出一批天赋异禀的修仙之人。

    如一谶之前的齐云山“半个道士”陆山歌,“生而化神”陈甲,“一字一剑”玄晏,“莫无敌”莫等闲,“补天双匠”林千岳,沈境霜,“酒剑仙”萧秋心等人。

    两谶之前的风灵宗宗主林佩翔,龙雀剑阁老阁主莫太冲,“大恶”陈祸,以及与陈甲并称“武修第二”兵武双修的皇甫广隶。

    三谶之前的齐云山前任掌教朱拓遥,朱掌教的同辈师弟风摧木,青城山掌教符木南,以及当今天下,登仙榜上第三位的女子武神,武狂澜。

    而这柄剑鞘的主人,便是万年之前,四谶之久,与彭寿,左放,张纯如等人身在同一时代的大剑仙,梅献白。

    万年前的八荒大地之上,有二十八头远古大妖,号“二十八妖圣”聚集谋划了数千年之久,逐步蚕食掉归墟冰墙上覆盖的神灵之力,终于突破了万丈牢笼,分别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挥师攻进,大举入侵这方人间天地。

    登仙榜上十人率领天下仙家共襄御敌,这一战直持续了数百年之久,世间诸仙家绝境求生,终于将八荒妖族打退出归墟冰墙之外。

    后位列登仙榜首的妙通仙人借仙剑十柄中的滔天灵气,跻身十六境,耗尽自身全部灵力,重铸归墟冰墙。

    这场两方世界的大战之中,修为战力仅次于妙通仙人的大剑仙梅献白,孤身一人御剑杀妖,硬生生从南瞻部洲杀出一条血路,越过南海,一路杀到了归墟冰墙与南海的交界之处。

    一人一剑,所到之处,妖兽灭绝,杀得八荒大妖皆闻风而逃。

    最终一战,于归墟冰墙之上,以一敌十,身陷囹圄,剑斩其中的六名玄乙十四境大妖,灵力耗尽,致使本命仙兵“听雪”剑碎,身死道消。

    而这柄漆黑如墨,毫不起眼的仙剑“听雪”剑鞘,此刻正被林秋拄在下巴上,静静的听着双尾白狐的讲述,仿佛经历过千年万千之后,依旧沉默不语。

    “那后来呢?”林秋不解的问道,又低头看了看掌中的剑鞘,却见一抹白光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剑鞘,可双尾白狐却并未看见,咽了咽口水后继续讲述这柄剑鞘的过往故事。

    梅剑仙兵解之后,便将这方春明洞天,与听雪剑的剑鞘赠与好友左放,且临终之际,嘱咐将剑鞘交予有缘之人,期望自身剑道能够后继有人。

    “难不成,左老神仙觉得我与这听雪剑鞘有缘?难不成觉得我有剑仙之资?”林秋闻言,提起听雪剑鞘左看右看,心中已开始幻想起来。

    双尾白狐听后,满脸鄙夷:“得了吧你小子,别白日做梦了,在你之前,我见过数位天赋异禀的修道之人,无一例外,都没有与这剑鞘互生感应。

    你可知晓,这梅剑仙的听雪飞剑,可是这世上,寥寥几件品序被评为“天乙”的本命仙兵?”

    随后双尾白狐又重重的补了一句:“你小子可敢与我打赌?你若能得这柄剑鞘开眼垂青,我便称呼你为老祖如何!”

    林秋撅起嘴巴,不想搭话,随即又问道:“小白犬,你说的天乙品序是何意思?还有地乙?”

    双尾白狐似乎已接受了林秋的这个称呼,无奈的说道:“你只知有登仙榜,却不知登仙榜还有诸多副榜?撰榜之人,还将天下修士的本命仙兵分了品序,分别为“天,地,玄,黄”四品,而每品之中,又分为“甲,乙,丙,丁”四阶,而梅大剑仙的“听雪”,便是为数不多的天乙这一阶。”

    林秋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十柄仙剑,也是天乙级?亦或是天甲?”

    “仙剑十柄,乃是天地灵气孕育,有开天辟地之威,可视作这方天地的本命仙兵,不在评榜之内。

    而能被评为天乙的仙兵,其杀力之大,已可近乎媲美十柄仙剑,万年以来,唯有寥寥数柄。

    而天甲这一阶的本命仙兵,万年以来,唯有一柄,便是妙通仙人的本命仙剑,纯阳,可惜万年之前,已随仙人消散于归墟冰墙,化为虚无。”

    双尾白狐冷冷的说道:“你小子啥都不知道?也无修为,左老神仙真没看走了眼?带你这么个草包来此天地?”

    林秋正欲张口,却突然被双尾白狐的话堵了回来:“还有!你若再喊我白犬,可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本大仙可是有法号的。”

    “是是是,敢问犬仙,您老人家的法号是啥?”林秋一脸坏笑的问道。

    “以后请尊称我的法号,青宿大仙。”双尾白狐一脸正经的说道。

    林秋听闻,默念了一句:“青宿?”随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好像还是小白犬更顺口些,跟我的黑风哥放在一块,听起来像是佳偶天成。”

    “臭小子!讨打!”

    青宿闻言,猛地跳了起来,火冒三丈,伸爪便要打去,突然却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微呵斥:“青宿,住手!”

    下一刻,只见弥漫山间的浓雾瞬间如潮水一般向四周退散而去,只见林秋初次醒来时见到的那只白色鸟儿,正微微扑着双翅,缓缓朝着二人飞来。

    青宿见状,不再放肆,反而卑躬屈膝的低头行礼,双爪犹如人手一般,拱手示敬。

    只见白鸟缓缓落在一人一狐身前,收起双翅,发出女子声音说道:“青宿不可再继续与林秋打闹,让林秋速速下山。”

    青宿闻言,只得俯下身子点了点毛茸茸的脑袋。

    白鸟又转头对着林秋,言语间带着微微的严厉:“速速带着剑鞘下山去。”

    林秋也有些羞愧的点了点头,一人一狐像是两个犯错的孩童,遭受长辈的责罚一般,不敢抬头,却又低头看向对方,青宿冲着林秋偷偷做了个鬼脸。

    随后青宿唤了一声:“青宿告退。”便一溜烟窜入山雾之中没了踪影。

    而林秋也是挠了挠头,尴尬的指了指下山的方向说道:“大仙,那我也继续下山去了。”

    白鸟微微点了点头,便又离去,林秋也只得悻悻抱着剑鞘,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