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艺焦急地跑在这条那条她路过了十几年的胡同里，洁白的运动鞋踩踏在青石板上。

    简伯看见闺女焦急地跑过来，他也慌了。

    “咋回事，囡囡，难道江小子的伤势恶化了，需要进一步做手术？”

    简艺跑到了父亲的面前，先是舒缓了一下呼吸，随后焦急地问道：“父亲，江郁母亲的死真的是因为那些人渣吗？”

    简伯愣了一下，随后他低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您请人过来在街道上做法。而且，江郁最近有些……奇怪。”

    简伯苦笑道：“唉！我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了，江小子已经想开了。谁知道，他这个假期回来后就开始想要去为母亲报仇。我想要劝阻他，可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的心思是好的，可那些……那些家伙不是人啊！”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上小学时，某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雨，然后死侍突然出现，等你回过神来之后你已经躺在了病床里。”路明非斟酌着语句说道。

    他们刚刚听完江郁讲述了事情的完整经过，包括童年，包括一星期前的事情。

    江郁点点头：“是的，我也不知道那些死侍为什么会放过了我，可能……是我的母亲引开了它们。”

    “只有这个可能了。那些家伙可不懂得什么尊老爱幼。”

    路明非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楚子航原本面瘫的脸已经破功，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半张开，双眼瞪圆，像是在惊讶着什么。

    简伯点上一根烟，先是吞吐了一口烟，舒缓了一下惶恐不安的心情，随后说道：“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你的母亲接你放学还没有回来，我自然担心你们母子俩的安全，所以一直留意着街道上的声音。”

    说到这里，简伯的双眼不自觉颤动了一下：“我先是听到了汽车飞速行驶溅起水花的声音，你没有猜错，就是江郁母亲的那辆车，那一年，咱这里，也就江家能够买得起一辆车。”

    “一开始，我只是疑惑着为什么把车开得那么快，也不怕撞到墙壁上吗？这下大雨的，可不好看清前面的路。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话一样，没过几秒钟，我就听到了车撞到墙壁的响声。”

    楚子航颤声道：“你刚刚说，你们在雨夜中遇见了死侍？！”

    江郁说道：“是的。”

    随后他注意到了楚子航的失态，脑海中一个想法划过，楚子航也是住在这座城市：“楚会长，你也遇到过吗？”

    路明非愣了一下，随后也看向楚子航，他这才注意到楚子航的身上也存在一个印记，只是它散发的气息与江郁后颈上的印记不同，只是太过于微弱，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到。

    楚子航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严肃地说道：“是的，我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我的父亲在那之后……失踪了。但是，除了死侍，我们还遇见了奥丁。”

    “奥丁？”江郁疑惑道。

    “在我听到车辆撞到墙壁的声音后，我马上就意识到了出大事了。我连忙走向外面，想要去看看现场情况，可还没有等到我走出去，我听到了野兽的叫声。”

    简伯拿烟的手一直在颤抖着，显然当年那件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简艺恍惚道：“野兽？”她明白了某些困惑，但依然不明白一些事情。

    简伯点头道：“是的，那些家伙绝对不是人！我听到了它们的爪子摩擦在车身的刺耳声，我听见了它们欢呼的叫声，也听到了它们死前的吼声。说出来，真是惭愧啊，在那个我也听到了江郁母亲的声音，她似乎与那些家伙搏斗，但我不敢出去，我看见有很多影子在雷光下跳跃着、前进着。”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等到一切重归宁静时，我才回过神来。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我壮起了胆子走出去，这个时候，那辆车已经接近报废了，而江郁躺在车后座唯一的空间里，额头处受了伤，他的母亲这个时候早已经不见人影了，连同那些家伙一起消失了。”

    “我连忙向救护车和天明打了电话，万幸的是，江郁受的伤并不严重，抢救了过来。”

    路明非问道：“奥丁？北欧神话里的奥丁吗？”

    “是的，他骑着传说中的八足天马Sleipnir，手中握着Gungnir，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暗蓝色的风氅，独目。”

    楚子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自觉流露出的愤怒。

    江郁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并没有见过他，两次都是。第一次的时候，在那些死侍出现时，恐惧就占据了我的大脑，让我昏迷了过去。第二次时，我见到了仍是永无止境的死侍，他们如蚁群一般，用人数的力量战胜了我。”

    路明非这个时候说道：“可你还活着。”

    江郁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喃喃道：“是啊，我明明已经力竭，并且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活着。”

    语气虽然迷茫，但并没有什么困惑。路明非注意到了这一点。

    简艺询问道：“所以，江郁知道杀死他母亲的‘人’不是人吗？”

    简伯叹气道：“不知道啊，不过我想，应该知道吧。”

    “应该？”简艺眼眸微颤。

    “那个夜晚，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他有机会见过那些家伙，还是直面。在江郁的母亲死后，天明在经过最初的颓丧之后，却突然变得有干劲了起来，每到下雨天的夜晚就跑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我想，大概是他从当时还神志不清的江郁那里听见了什么。”

    “唉！这不是糊涂吗？那些家伙……可是妖怪啊！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住天明，他很爱他的妻子，他想要报仇的心思我知道，但去报仇就是死路一条啊！人怎么可能杀死那些妖怪呢？！”

    “唉！天明也清楚这些，但他执意要去。临走前，他拜托我照顾好江郁。我想要劝他在想一想，最起码小江郁短时间再失去一个父亲可能会想不开。但天明只是对我说——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继续活下去，这一点对江郁来说可能也是如此，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说到这里，简伯脸上更愁了：“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江郁那小子，年纪小小的，但心思可成熟多了，我看得出来，他心中有着跟他父亲一样的想法，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但那是早晚的事。这不是个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天明，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劝这小子。于是，我想到了你。也许是同龄人的陪伴，也许是某个盼头，江郁逐渐走出了阴影，虽然脸上还是那副阴郁的样子，但至少没有了死意，我松了一口气。”

    “可谁又知道，这个假期这小子突然先跑了回来，没有等你。我以为是你俩生了间隙，想劝一劝他，结果发现他早出晚归的，而且每逢下雨天还……还总跑出去！脸上就差写着我要死了这四个大字了！”

    简伯说到这里郁闷地骂了两局，但随后只是愁苦地叹气。他没读过几年书，哪知道该怎么劝江郁，凭心而论，如果是简艺与老婆子死了，也许他也会这样做。

    简艺愣愣无言，她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