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直到轿子从我的眼前缓缓走过。我才惊觉，已经过去好久。心跳加速，依旧那般好看的人，不知他会不会认出我就是之前的小乞丐。同时也疑惑这般好看的人，怎会有人舍得伤他？

    回眸，整个酒楼灯火辉煌，亮得眼睛生疼。

    关上窗户，像城主那般好看的人，只一眼，就足以让我沉沦，却又瞬间掉落现实。再好看，与我又有何干？

    楼下开始响起丝竹鼓乐的声音，还伴着袅袅的歌声，婉转动听。明明大胖师傅说的只有五六个人的饭局，何时这般人声鼎沸。打开门，我看着一楼大堂，不知何时竟有一名衣着清凉的女子，万般光芒齐聚，摇曳着身躯。

    为首的就是轿中的城主无差，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上女子，翩翩起舞。

    似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我慌忙蹲下身子。紧张的握紧了一旁的栏杆，我以为他没见到人，肯定会专心好好的看台上，谁知，我刚起身，便撞进了他的眼中。又是四目相对，双颊通红，十分羞怯的转身离去。

    待躲进房间后，内心却依旧平静不下来。想再打开门，看看那般好看的人，却又生怕撞进无差的眼中，倒是十分惶恐的紧。突然，竟有些羡慕素女，若有她那般胆大，是否也就不用在这房中，各种小心思不断了？

    我是现在下楼去帮忙，还是躲在房中，继续与这些小心思作斗阵。终究是乱了心智，生怕自己再一个不小心，做些什么丢脸的事，就这样安然的在房中一直坐着。直到素女一身疲惫的进入房中，这思绪算是短暂的回了过来。

    “喜子，你怎么还没睡？”

    “这不是在等你？怎么样？可有看到城主？”

    素女听闻我的话，顿时放下手中的洗脸布，倚在我身旁。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碎碎念起来：“别提了，我正一肚子火。我连城主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

    “为何？”

    “那该死的大双，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后厨的门，严禁我踏入大堂一步。我就在后厨的院子中，涮洗了一天的碗筷。临了，他还跟我说，让我不要痴心妄想，城主绝不会看上我的。你说城主看不看上我，与他有又何干？”

    “哈哈。”我实在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大双竟这般的有趣。”

    “什么有趣，他是病的不轻。我这般好看的容貌，除了城主，这诺大的太差城谁都配不上我。”

    “你这野心也是足够大的，若那城主是糟老头子，你是否也愿意？”

    “不可能，城主若是糟老头子，我也认了。只是，无差不是糟老头子啊，他才二十来岁，能老到哪里去？况且这一城之主，想想也不可能贫穷到什么地步。”

    “你倒是想的开，你想看城主无差吗？”

    “想!你有办法？”

    “你先告诉我，城主什么时候走的？”

    “还没走呢，只不过后厨没什么事了，我又进不去大堂，就先上楼了。天知道，我再不上楼，那一摞的盘子和碗是不是又是我清洗，我可不干了。你倒是快说，有什么办法，能看到城主？”

    “你随我来。”我扯着素女的衣角，缓缓走出房门外。只见楼下的台子上，有一名女子轻轻弹着古琴。此刻满桌饕鬄盛宴，城主无差依旧坐在首位，时而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时而拿起筷子，轻夹盘中菜肴，一副心不在焉。就连桌上之人，与他说些什么，他也只是偶尔点点头，或者低头不语。

    “坐首位那个年轻公子，是不是就是城主无差？”正当我要告诉素女谁是城主时，谁知，素女竟十分灵便的看了出来。我反问道：“你怎知他是？”

    “周围那几个男的，不是年龄不符，就是气势太弱。况且满桌的人，也就城主长相十分俊逸，我又不瞎，怎会分辨不出来。不过，城主无差长的真的十分好看。若能与他白头到老，富不富贵，我都不要了，哪怕吃糠咽菜，再做回乞丐，我都可以。”

    “素女，你这脸变的可是有些快。”

    “那般好看的人儿？喜子，你不心动？”

    “我不心动。”我装作十分淡定的回道。

    城主无差仿佛是听到我说的这话了，一瞬间抬头看向我，我再一次的想要转身躲进房中。谁知，素女却一把挽住了我的手臂，满面春风的对着城主无差摇了摇手中的帕子。那样子，十分像城中的青楼姑娘。看到素女这般，我又恨不得找个地缝中钻进去。刚想往地上蹲，素女又一把将我薅起来。

    大言不惭的说道：“躲什么躲，无差又不是吃人的，他看我们，我们便也看他，有何不好？”

    “你快别说了，你要看，你看，我要回房间去。”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就你这样子，何时才能觅得如意郎君？况且这般好看的郎君？”

    “我不与你争，你自己且看去。”

    说到这，素女这才舍得松开，已经被她拽皱的袖子。

    我似是又重新再次的认识了素女，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何投胎而生，竟生的这般皮糙肉厚。我比不了，我胆小。

    就在我回房不久后，素女也悻悻的回来了。

    “怎的？无差不让你看他了？”

    素女撅起嘴角：“无差让看，春来老板娘不让看了。”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我跟城主眼神交流十分愉快的时候，春来老板娘站到了城主的身旁，用眼神恶狠狠的看着我，我这才回来了。你说，春来老板娘是不是嫉妒我？”

    门开了，我肯定春来老板娘听到了素女的话，此刻眼睛正恶狠狠的看着素女：“我嫉妒你什么？你可知，城主最厌烦有人盯着他看？我若再不出现，他身边的随从都要冲到楼上将你掳走了。”

    “春来老板娘，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是不是要将我带回城主府？”此刻，素女还一脸桃花样的看着春来老板娘。春来老板娘气急败坏的给素女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说道：“是的，他跟他的随从说，让他们把你带回城主府的大牢里。”

    素女听闻，一脸煞白。

    “有些人能喜欢，有些人不能喜欢。这太差城，比你好看的人多了，你可知哪家的姑娘像你这般急赤白脸的往上凑的。前年，隔壁一条街的布行姑娘，也是像你这般犯花痴，直接被城主给送到城外的尼姑庵里去了。无城主允许，这辈子都不许出那尼姑庵，你是否也想去？我虽无布行老板那般财大气粗，小银子还是有些，但也绝不会如那布行老板一般，散尽家财，去救你，你自个好好的掂量掂量，再考虑要不要去沾染！”

    只见素女一把抱住春来老板娘的大粗腿，眼泪瞬间掉下来：“春来老板娘，我不去招惹城主了，也求求你，不要让城主把我送到那尼姑庵里。我以后老老实实的干活，绝不再异想天开。

    似是十分厌恶素女，春来老板娘一把推开素女，没好气的说道：“若再有一次，就算城主不送你去，我都会送你去。也不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异想天开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太差城不缺好看的姑娘，缺的是有脑子的姑娘。你看看喜子，像你这般失心疯吗？若不是看在喜子的份上，我留你何用？不要妄想我这如意酒楼能做你的跳板！我平生最瞧不起的便是你这等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妄想这世上的所有一切好事你都要沾染上一分。若论好看，你不足喜子的十分之一！”说完，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素女哭了，这次是真的哭了。

    虽然从前做乞丐，污言秽语倒也听过不少，但从未听过如此字字诛心的话语。一瞬间，便将她击落在十八层地狱一般，惨然倒地痛哭不已。

    我去扶素女起来时，素女狠狠的推开我：“你凭什么比我好看？我凭什么事事不如你？你有哪般好？都是做乞丐的，为何春来老板娘要高看你几分，我便如此的低贱？”我被素女推的踉跄倒地，心中也气愤不已。春来老板娘这话的确说的狠，但也是事实。素女就这般一股脑的全撒在我的身上，我自是也不开心的。

    素女将我推开，我便索性起身拍拍衣服，离她远远的，也懒的与她多言语几分。

    飞上枝头做凤凰，谁不想？我也想，可是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做那凤凰的。我十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偏素女不清楚。仗着几分容颜，便认为谁都可以沾染。就像春来老板娘说的那般人，有些人能喜欢，有些人不能喜欢。不是长的好看，便能解决这些事，而是地位悬殊。难不成，城主夫人被人说从前是乞丐，城主无差能觉得脸上有光？

    这个世上，谁人不势力？

    “你若愿意躺着，你便躺着，我也不想扶你。我时刻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可有记得？好的家室你有吗？你又有什么才德吗？什么都没有，妄想什么？就凭换了身衣服，就能忘记自己从前是乞丐了？别人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我比你唯一清楚的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从到这如意酒楼后，便异想天开。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人，只能守住自己的本心，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与其寄希望在别人身上，还不如寄希望与自己。”

    我不知，素女有没有听进去，我转了个身，和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