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轻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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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八十年代初期,在农村,种养殖业极少。因为政策开放的不够普遍,尤其在偏远地区,对这门副业更加陌生,但也有胆大的农户悄悄种。在几年以后,政策广开了,这门副业才渐渐亮了起来。有人成功赚到了小钱,有人失败亏了钱,主讲的就是个运气和勤快。

    其实种植业最主要是讲科学,其次是勤快。这两年由公社搭线布置,大队带头引领农民致富,从县城买回来一些新的品种,像蘑菇,药材、甲鱼等,并分配给一些愿意尝试的农户。

    何国昌带苏童下乡,一是对一些种养殖户亲临指导,其实他也不怎么懂。二是让苏童尽快熟悉这些行业,另一层意思是让他露露脸,让社员们熟悉,好在大会的选举上投他一票。

    大队分为七个生产队,种养殖的有十七户,大多数是胆子大而文化少,有的甚至连字也不认识。像这样的农户怎么让他这个大队长放心呢?如果赚到钱了还好,要是那些农户亏了,大队办公室里还怎么办公,往后的政策怎么下达?

    秋忙后的庄稼地都空闲着,泥土沉睡在空气里。小路上,沟渠里,黄的是叶绿的是草。从小溪里流出来的水更白了,正弯弯曲曲的顺着河道向着一个远方。

    凡是他们到过的那些农民的家里,苏童都作一一好笔记。何国昌一面教他,一面说:“年青人要不懂就问,光靠书本里的知识是不够的。”

    开先苏童并不怎么说话,一问一个答复。他一直在担心,害怕,那一件从未提到过的事情,要是何国昌突然找他还账该怎么办?

    的确,他想的过于了。然而事实也是如此,跟一个债主走在一起,心里正是那种考虑头。

    何国昌一次,两次带着苏童下乡,遇人就说:“这是苏城卿的儿子,高中生,有文化。”以这种介绍的方式把小伙子间接性的推荐了出去。

    第三次何国昌不参与了。那些不熟悉的路已经走过了两遍,一些农民的名字和住的地方也都做好了笔录。出门在外,嘴巴就是路。还有,年青人总要独立起来的那一天。此外,跟这个小伙子在一起总是那么别扭。在办公室,他才突然想到是账的问题。

    每天五毛钱的补助,粮食才卖九分钱一斤,算下来已经不少了。苏童很珍惜这种没有名分的工作。在大会选举之前,在没有正式任命之前,他是以待业青年学农业方面的技术,虚心求教的方式,以这种身份来进行这份工作。

    这天,他来的这家是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家农户。这家的主人叫陈朝中,单家独户的小院。不同的是,房子的前后左右都种上了青草。一些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兔子正这儿那儿,东南西北的乱窜。

    这是家养兔专业户,在经营这门副业之前,贫穷的程度和其他人也都大抵上相同。养兔子的专业人不是房主陈朝中而是他的女儿陈红绸,一个非常漂亮又很朴实的女子。爱干净,眼睛大而长,乌黑的头发上扎着一块白色的头巾。跟人招呼一说一笑,嘴角边的小酒窝也跟着窝进去又平起来。收拾打扮是典型的农民,倒又整洁的瞧不出一丝凌乱。

    这女子别看是小学文化程度,对养殖业却是异常的热爱,特别是小动物们。她的主要任务是养兔子,其他时间都泡在有关养殖业的书里了。她对象是半年前经人介绍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目前在县城开拖拉机。

    她听人说起过苏童,是一个为数不多的考上高中的了不起的人。陈红绸不喜欢外出,所以,这两个人一直没有见过面。

    何国昌带苏童来的头两次,陈红绸去NC市了。在那儿去跟市里来的经销商们洽谈业务,顺便以专业户的身份开了几个有关养殖技术方面的观察培训会。耗去的时间是一个礼拜,昨天才回来。

    陈红绸有个哥哥,小伙子长得帅,也潇洒,叫陈见心,在公社开了一家铁器铺子。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对象。他爸曾请媒人介绍过,这年青人眼光高,五六个下来,硬是没有一个使他合适的。他开出的条件是文化第一,必须初高中生,漂亮要过关。八十年代初期对文化是崇拜的,尤其农村里,一个初中生都可以叫板是个文化人。他本人文化不高,小学毕业,但家里这两年搞种养殖业发了点小财。整个大队来说,除了杨明清就数他家里第二有钱了。

    陈红绸却并没有因为家里有钱就过于的打扮,包装自己。常年中,走亲上街都穿的很普通,但看上去又特别顺眼。穿戴上看不见一丝皱褶,洗干净了就马上叠起来,整整齐齐的,衣服裤子各码一边,从不马虎。此外,她还有一门值得让其他人感到惊讶的的厨房技术。她的外婆原来是地主家的女厨师,这门技术也就毫不保留的教给了她。

    苏童到了这儿也不喊人,跟头两次一样蹲下身子瞅那些青草里的兔儿们,这个动作是模仿,很专业,是从何国昌那里学来的。按何国昌的话说,兔子是一种紧张性的,小心翼翼的动物。要养殖它们就要了解它们,包括进食,还有活动,以及身体状况。

    突然,一条花狗窜了出来,对他一阵狂吠。这是他没料到,忘了这户人家还有条狗。他措手不及,慌不择路,逃到了深水田里。一直站着,挎着个黄书包,把花狗盯着看。突然冒出来的这副德行使陈红绸笑了老半天。

    她就立在那条花狗的旁边,手里拿条细木棍。穿着一件枣红色,又绣了一些花儿的薄绒衣服。一边训斥花狗一面朝着苏童笑,以为田里的人是来偷兔子的。心里想,这可是全大队长的最俊的小偷了。

    不过,以上的猜测很快就过去了,她看见苏童的手里拿着一个红本本,还有一支笔。

    “你是干啥的?”她问,很直接。

    苏童说:“我上次来的时候那狗可是关起来的。”

    “我问你是干啥的?”

    “你先把狗关起来。”

    那条狗被关上了,苏童也上来了。裤管也湿了,卷起老高。鞋子不能穿了,光着脚。

    陈红绸才知道这个人就是苏童,是何国昌大队长安排下乡,与各个养殖户们沟通,学习,并在这两者之间发现和创造新的技术。她翻了那个红本本,密密麻麻的字证明确实如此。

    陈红绸对他很感兴趣,问了很多,苏童也说了很多。从兔子到学校,再到他的家庭生活和来这儿的具体情况。他是来混补贴那五毛钱的,没有一官半职,大队安排的工作,虽然不知道出入,只管照着去做。

    我们忘记了交代,陈红绸十九岁了。

    这个十九岁的女子对苏童的家底还是听说了一些,因此一种怜悯之心由心头升起。此外,他跟杨明清大女子的事也听说了一些。现在看来,那个风风火火的时髦女子眼光真不错。不过,以自己的年龄来看,就是嫩气了一点。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那个家庭里熬出来的?一个人对付庄稼地,还有一个母亲需要孝敬。

    苏童在这儿也不打算逗留,做完该做的事就准备离开。笔录已经做好了,在整理的时候跟陈红绸请教了一些情况。快到中午阵了,他准备去下一家。

    “你还是吃了饭再走吧!”陈红绸说。

    苏童说:“不了,我带的有。”

    书包里有两个煮熟的土豆,这是他妈给他安排的。头两次下乡,何国昌到了哪儿就在哪家吃,然后掏钱结算。不管人家要与不要,钱总算要拿出来亮个相。苏童觉得把家里的土豆换成钱,还不让自己饿肚子,也多了一些补贴。

    苏童走了,陈红绸替他忧伤,知道他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