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生死大敌
王诚步伐沉重,身上似是压了一座大山,面无表情地走出院子。
院外众人一见王诚这个样子,脸上全都露出错愕的神色,心里更加好奇刚才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您没事吧?”徐超走上前关心道。
王诚摆了摆手,说了一句“我没事”,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心底并没有大战得胜的喜悦,反而是一团乱麻。
那个女人死了,但带给他的却是难以磨灭的记忆,尤其是她最后的那几句话,弥留之际的神情。
原来女人也可以喜欢男人!
原来女人也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奋不顾身!
原来女人也可以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择手段!
可是,他不懂啊!
他是真的不懂!
不都是男人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吗,哪有女人追求男人的?
“大人,里面……”
吴飞龙来到他跟前,目光瞄向院中,想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王诚道:“鸣金收兵吧!”
“不打了?”吴飞龙诧异道。
大战到现在,宁侯府中的主要战力死的死、逃的逃,但是宁侯的那些家眷一直都没现身,除了潘萌这位夫人。
其实,潘萌只能算是宁侯纳的妾,“夫人”只是别人对她的尊称,按照礼法,她是没有资格被称作“夫人”的。
夫人只能是宁侯嫡妻的称号,而宁侯是有嫡妻的,也是有子女的。只不过那位嫡妻不参与侯府政事,存在感自然比不得潘萌。
潘萌死前已经跟他大致说了一下宁侯的家眷,他们并不在宁侯府,早在宁侯准备起事前,他们已经被送走了。
所以现在宁侯府几乎算是一个“空壳子”,那些嫡系亲属早就不在了,后面那座光禄山只是藏着一些仆役。
吴飞龙不再多言,与付义一起组织陵州军准备撤回去。
唐城等一众玄卫还留在原地,全都一脸期待地看着王诚。
王诚自然知道他们为何留下,当下将蚀心蛊解药配方传给唐城等人。
众人得到解药配方,皆是面露喜色,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终于卸下了。
“眼下大家可能还担心朝廷会怎么处置你们,其实大家完全不必担心,你们都属于被裹挟的人员。朝廷在得知大家被中了蚀心蛊,不会再去责罚大家。”
为了让这些人彻底安心,王诚接着道:“如果大家担心,可以自行离去,王诚绝不会将大家的信息上报给朝廷。”
经历了刚才的事,他的心境也有所改变,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如果这些老熟人都被朝廷处罚,他也看不下去。
果然,众人在得知王诚允许他们自行离去,各个都露出喜色。
唐城带着所有的玄卫,郑重地对王诚行了一礼:“谢武安侯!”
“谢武安侯!”
……
王诚摆了摆手,让众人自行离去,今日之事让他心累。
众人于是散去,但还没有多远,一个个突然停下了。
不知何时,空中的云雾已经散了。
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凌空而立,穿着一袭玄色蟒袍,一头乌发被镶玉的金冠束起,双目如炬,剑眉又黑又浓,如那出鞘的利剑。
“周昭光!”王诚目光一凝。
这位生死大敌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周应熊终究没能拦住他,更没能抓住他。
王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境,有再见生死大敌的痛恨,有即将手刃大敌的窃喜,也有大敌未死的遗憾。
总之,痛恨与窃喜更大一点。
一众玄卫在见到空中的周昭光时,脸色全都变的异常复杂。
“拜见宁侯!”
终于有人在迟疑片刻后选择了低头,其他人都跟着有样学样,甚至有人直接跪了下来,生怕被打死。
唐城几人站在人群当中,他们真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是走?
还是留?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掠了过来,一高一矮,正是鹤一鸣与阴童老人。
“侯爷!”
两人纷纷见礼。
周昭光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两个,目光盯着破烂不堪的宁侯府,面无表情道:“终究还是来迟了!”
“侯爷,都是那王玄甫!”
鹤一鸣手指着下面的王诚,而后将王诚怎么利用三千御林军牵制住两万广陵军,又怎么利用老将顾彦章收服陵州六万大军,之后连攻数县,直至攻破宁侯府,大致地将这些事情说了一下。
周昭光看着王诚,道:“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短短几日的时间,王诚仅仅凭借三千御林军就废了他多年的心血。
是的,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即便他智谋过人、实力超群,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将被打烂的大军再重新聚拢起来。
“侯爷,夫人也死在了他的手里。”阴童老人补充道。
周昭光神色不变,依旧盯着王诚,道:“你真的让孤刮目相看!用孤的龙血池,领孤的俸禄,吃孤的丹药,如今强大了,竟来坏孤的好事!”
他冷笑了声,接着道:“你一个不忠、不义之辈也好意思站在孤的面前,但凡你有颗廉耻之心,你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言辞句句振聋发聩,地面上的一干玄卫纷纷侧目。
便是唐城等人也是面露疑色,王诚真的有他说的那么不堪吗?
王诚神色沉重,他不退反进,一步一步向周昭光走去,嘴里说道:“你问我为什么敢出现在这儿,今日我就告诉你!”
他手指着空中,道:“是米溪镇一千零五十三条的冤魂让我来的,他们日日夜夜在我心头萦绕,让我报仇!”
“是我师傅让我来的!他在米溪镇活得好好的,被你下令抓来,给你炼制丹药,最后还死在你女人的手里!”
他两眼犀利地如刀子一般逼视着周昭光,质问道:“就凭这些,我该不该报仇?你周昭光该不该死?”
见周昭光皱起眉头,王诚冷笑:“也许你都已经忘了,米溪镇是什么地方,那一千零五十三条性命又是从何而来。”
“是啊!你堂堂宁侯怎么会去在意那么一个小地方,死在你手里的人太多了,多到你根本不在乎那一千多条人命!”
言至此处,他指着周昭光的脑袋,大声呵斥:“你!周昭光!不过是一个为了一己之私的野心家,一个草菅人命的屠夫,就凭你也想得天下?天下到了你的手里,那是所有大周百姓的灾难!”
周昭光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屠夫”、“杀人狂”、“野心家”,他最讨厌的是别人看不上他,认为他不配得天下。
不过,他还是竭力使自己平静,冷冷道:“你懂什么?那王位本来就是孤的,如果今日坐在那张王座上的是孤,你还能说出这般话?”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一个为了自己权欲而蔑视天下百姓的人不配得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王诚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
周昭光重复着这句话,每重复一句,他的脸色变红一分,待得第三遍落下,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侯爷!!”
阴童老人与鹤一鸣见状,赶紧冲上去要看看情况。
周昭光摆了摆手,道:“退下!”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地又退至他身后。
阴童老人忍不住说道:“侯爷,不要跟那小杂碎废话,杀了他,咱们重振旗鼓,陵州还是侯爷您的!”
周昭光抬起手,将要开口的鹤一鸣挡住,他注视着王诚,道:“孤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死;二,重归孤的麾下。”
“叛逆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王诚说着手中多出一柄黑剑,剑锋直指周昭光的胸口。
周昭光听后,脸上杀机毕露,怒道:“孤本意留你一命,你竟不知好歹,那你就去死吧!”
他抬起手掌,掌心金色灵元涌动,霎时间凝练成一只巨大的金色拳头。
这只金色拳头犹如一轮太阳,蕴藏着巨大的威压,站在下方的人心头一阵恐慌,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
“武王!!”
唐城、徐超几人全都面如死灰,他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换做任何一名武宗,哪怕是大宗师,他们还不会这样。但面对一名武王强者,就算他们人再多,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武王强者已经超脱了凡人范畴,那是人中之王,是当世最强的一批人。
“大人!”
徐超将目光移向王诚,他想知道自家大人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却见王诚面无惧意,手持木棍一般的黑剑,依旧指着周昭光的心口。
周昭光见状,更加的愤怒,就要一拳将王诚锤死。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道声音:“宁侯小心!”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头顶上方。
这人穿着一袭灰袍,头发花白,脸上带着一块水晶面具。
王诚在见到此人,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很清楚那张水晶面具代表着什么。
“楼外楼的太上长老!”
他完全没想到周昭光竟然跟楼外楼勾结在一块儿,要知道,周王室跟楼外楼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十五年前,五国伐周、京都血案就有他们参与;更早一点,大周分裂,诸国林立,也有他们参与;再往前数几百年,诸侯国纷纷自立为王,不尊周天子号令也有他们的身影。
可以说,楼外楼就是周王室生死大敌,周王室没有一天不想将之覆灭。
原本都要一拳捶死王诚的周昭光停手了,他看着楼外楼的太上长老说道:“楼长老此话何意?”
楼长老盯着王诚手中的黑剑,道:“此子手里拿着的剑乃是张晓生的传道之剑。”
“张晓生!”
“传道之剑!”
这两个词像雷霆一般击在周昭光身上,他气息都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当初就在这座城外,他亲眼见到张晓生从一个修为尽失的废人一举突破至大成武王,也亲眼见到张晓生杀掉明德,又追着太上长老明仁砍。
张晓生随手对他挥出的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张晓生都快成了他心里阴影了。
他神色变的异常凝重,他失算了,竟然不知道王诚手里面掌握着传道之剑这等大杀器,难怪王诚独自面对他仍旧丝毫不惧。
蓦地,他想起来了,张晓生那晚为什么对他出手了,惊道:“他是张晓生的弟子?”
楼长老点了点头,道:“我教明白长老就是死于张晓生的传道之剑下。”
王诚在听到这话时,心里面把这位楼长老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妈的!
就差那么一点,刚才只要周昭光的拳头砸下来,周昭光现在都成一具尸体了。
他越想越气,传道之剑又指着这位楼长老骂道:“你他妈的又是从哪个屎坑里爬出来的屎壳郎?敢不敢把面具摘了?”
地上的众人在听到王诚竟然把楼外楼的太上长老叫“屎壳郎”,想笑又不敢笑,但心里全都给王诚竖起大拇指。
楼长老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具体的神情,不过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波动上来看,他定是震怒不已。
堂堂楼外楼的太上长老,当世数得着的武王强者,活了至少七十岁,被一个小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是“屎壳郎”,谁能忍得了?
就在这时,王诚再次用剑指着楼长老的脑袋,骂道:“屎壳郎,本侯知道你很生气,千万不要憋着,想出手就出手,憋久了很容易把屎喷出来。”
站在下面的众人有的憋不住了,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家大人以前也这样吗?”唐城偷偷地问到一旁的徐超。
徐超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大人很少说脏话,也很少骂人。”
“那就奇怪了!很少骂人怎么会骂出这么难听的话?”唐城不解。
刚才王诚展露的那一手“骂人绝活”,没个十几二十年的功力是做不到的。
“哼!”
楼长老冷哼一声,看着王诚冷冷道:“小辈,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本座既然来了,你就休想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