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建房子的时候，燕十三见到了忘忧谷中的这四户人家。

    不知是出于热情，还是有人通知了他们，赵掌柜、孙秀才、工户钱成和农户张大胆都来了。

    当然，张大胆的儿子张大牛也来了。

    得益于这些人的帮助，燕十三终于在天黑前将自己的房子搭建好了。

    他的房子，就在李念木屋的旁边。

    看着新搭建好的房子，众人都很高兴。

    “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我们大家是不是要一起喝一杯？”

    首先说话的是孙秀才，他一身青衣长衫，看上去有些清瘦。

    孙秀才全名叫孙文台，曾经连着五年参加科举考试，都落榜了，后来再未参加过。他如今已经年过三十，仍未娶亲。

    “当然要喝一杯，但是去哪里喝？”老王说道，他似是很喜欢喝酒。

    工户钱成道：“于我来讲，在哪里喝都一样。”

    赵掌柜笑了笑，开口道：“换作平日，自然是去我那里。不过今日燕兄弟乔迁新居，还是在这里喝合适。”

    农户张大胆点了点头，道：“那就在这里喝，我和老赵去搬酒。”

    工户钱成道：“这么多人喝酒，两坛恐怕不够，我也去搬吧。”

    孙秀才道：“那我们就把喝酒需要准备的吃食先准备好……”

    老王道：“老李头，今日在此喝酒，你可不许再藏着掖着，有什么好东西可都要拿出来。”

    老王口中的“老李头”，自然是指李念。

    李念道：“放心吧，那三味药材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保证让大家高兴。”

    燕十三看着他们在一旁忙碌，道：“我需要做点什么吗？”

    老王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你今天是‘客’。”

    燕十三有些不太明白，道：“‘客’？”

    孙秀才解释道：“这是忘忧谷的规矩。每个新人第一天来此，大家都会为他搭建房子，为他庆祝。”

    燕十三点了点头，算是有些明白了。

    燕十三看着孙秀才，道：“你是什么时候来这的？”

    孙秀才道：“我是八年前来这的，当时是李大夫、老王还有赵掌柜帮我搭建的房子。从那之后，我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燕十三道：“这么说来，钱成和张大胆二人，他们要比你晚来这里？”

    孙秀才点了点头，道：“钱成比我晚一年，张大胆一家，则是五年前才搬来这里的……”

    燕十三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来这里？”

    孙秀才道：“当初？你是指我为什么没有再去考取功名的事吗？”

    燕十三点了点头，他听老王说过孙秀才的事，听说他早在七八岁的时候便已经闻名乡里，颇有才名，只可惜后来连着五次参加乡试都没有考中，未免有些可惜。

    孙秀才道：“燕兄弟可曾听过一句话？”

    燕十三道：“什么话？”

    孙秀才道：“彩凤不与寒鸦同飞。”

    燕十三点了点头，这句话他自然知道，只是不明白孙秀才用在这里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孙秀才道：“燕兄弟可知当初为何我五次乡试，却都落榜了？”

    燕十三道：“不知。”

    孙秀才道：“那燕兄弟觉得呢？”

    燕十三看了一眼孙秀才，道：“我听说孙兄弟早在七八岁时便已闻名乡里，想来应该不会因为才华之故而落榜。”

    不知不觉间，燕十三也将孙秀才称作了“孙兄弟”。

    孙秀才笑道：“知我者，燕兄弟也。”

    燕十三心知孙秀才定然还有话要说，只等他说下去。

    孙秀才接着道：“我八岁那年，第一次参加乡试，可谓是意气风发，壮志凌云，不想最后却是名落孙山。”

    “当时我不曾多想，只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接下来的几年，我静心忍性，潜心治学，不想连着三次参加考试，却依然是落榜了……”

    “看着那些明明才华远不如我的人，竟然成了举人，甚至贡生、进士，我心中很不甘心，也一直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直到最后一次参加考试……”

    “那次考试结束，我因为内急，第一次在考场中寻找茅厕，然后无意中听到了主考官与另一人的一段对话……”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知道，原来，像我这种没有亲戚或是朋友在朝为官的人，我们的考卷在收上去之后，就被扔到了垃圾桶里……”

    “那时我才知道，不是我的才华不够，而是因为我没有在朝为官的亲戚朋友，就算我再考十次，二十次，结果恐怕也是一样，我依然会落榜……”

    孙秀才叹了口气，道：“当今之世，世家名门权利太大，寒门子弟已经再无出路……”

    燕十三微微沉默，对于孙秀才的遭遇，他非常能够理解。

    如今的江湖，不也是被名门世家所把控着的吗？

    四大世家，七大剑派。

    那些名门世家的子弟，借着祖辈的余荫，可以轻而易举地享受荣华富贵，以及高高在上的权利。而普通人摸爬滚打一辈子，却比不上他们的一根毫毛。

    普通的平民百姓，若是被名门世家的子弟杀了，那就是杀了便是杀了。但倘若有名门世家的子弟被杀，那这些名门世家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这就是江湖。

    弱肉强食的江湖。

    好在江湖很大，打不过可以跑，跑不过还可以躲。所以哪怕杀了名门世家的人，也不一定就只有死路一条。

    燕十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些年，他也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父亲当年在华山绝顶论剑的事。

    据说，当年在华山绝顶，他的父亲燕北飞，凭借着夺命十三剑，击败了当时红云谷的最强高手夏侯飞山。

    此事对于燕北飞来说，本应是件令人高兴的大事。然而，就因为燕家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燕北飞反而因为“夺命十三剑”招来了杀身之祸。

    倘若当时的燕家是名门世家，或许这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或许，父亲当年去参加华山绝顶的论剑，也是想让燕家成为名门世家吧……”

    燕十三心中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