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有七式？”

    “我只记得七式。”

    “后面的六式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夺命十三剑”乃是燕家的家传剑法，燕十三当然不会不记得，只画前面的七式剑法，是他的诚意，也是他的底线。

    “小二，‘夺命十三剑’是你燕家的家传剑法，你确定要拿出来吗？”

    比起江思韵的微有不满，江云看到剑谱之后，脸上的神色反而有些惊讶，直接将燕十三叫了过去问话。

    燕十三点了点头。

    他不确定江云此刻脸上的神情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为了在他面前演一场戏。但拿出“夺命十三剑”的前七式剑谱，确实是他的本意。

    “既然如此，云叔也不推辞了，我现在确实很需要这套剑法……”

    江云并没有去问为何只有七式剑法。

    燕十三也没有主动说。

    不过从江云脸上的神情来看，他确实很高兴。

    一个剑客，突然看到自己眼前有一套举世无双的剑法，又怎能不高兴？

    就像一个爱财的人，突然发现家里堆满了珠宝，他岂能不开心？

    “小二，我知道你喜欢思韵，等燕大哥的仇得报，我就安排你俩的婚事……”

    江云开口道。身为长辈，燕十三对江思韵的情意，他自然看得出来。

    “云叔，这……我……”

    藏于心底的心事突然被说了出来，燕十三脸上不禁有些慌张。

    同时又暗自有些欣喜，他没想到江云会如此痛快地成全自己与江思韵的好事。

    同时，燕十三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他不确定江云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如他是否真的是父亲的朋友一般。

    一个月后，江云的伤势完全好了。

    很显然，他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当初看上去那样严重。

    这让燕十三心中暗暗提高了几分警惕。

    他已暗暗下定决心，“夺命十三剑”的后六式剑法，就算是死，他也绝不再透露半分。

    奇怪的是，江云似乎也再没有问过此事。

    又过了两个月，江云再次外出了一趟，等他回来时，已经是五天之后。

    那一日，风雪很大。

    江云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一个女人中的女人。

    还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两颗死人头，燕十三认得，其中一人，正是何太急。

    另一人与何太急有些相似，想必便是他的同胞兄弟，何太色。

    至于那个女人，燕十三却是不认识。

    不过江云告诉他，对方正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上官小环。

    “是你杀了我的父亲燕北飞？”燕十三问道。

    “不错，是我杀了他。”上官小环回答得很干脆。

    燕十三道：“他跟你有仇吗？”

    上官小环道：“没仇。”

    燕十三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上官小环道：“因为我需要他的‘夺命十三剑’的剑谱。”

    燕十三道：“你为什么需要‘夺命十三剑’的剑谱？”

    上官小环道：“因为我是个女人，想要重振上官家的声威，就必须要有一套厉害的剑法。”

    燕十三道：“所以你杀了他？”

    上官小环道：“他不肯交出剑谱，我只能杀了他。”

    燕十三道：“那你拿到剑谱了吗？”

    上官小环道：“没有。”

    燕十三道：“你没有骗我？”

    上官小环道：“没有。”

    燕十三道：“我娘也是死在你们手中吗？”

    上官小环道：“你娘是自杀的，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死在我们手中。”

    燕十三道：“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

    上官小环道：“因为我知道自己也快死了。”

    燕十三道：“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吗？”

    上官小环道：“当然有，我毕生的心愿，就是重振上官家的声威，我恨叶开，是他杀死了小仙姐姐……”

    这是燕十三第一次杀人，还是杀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

    他的手在抖，但他的心很坚定。

    殷红的鲜血弄脏了他的手，他的衣服，他都全不在乎。

    江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上官小环的尸体也已冰冷。

    大仇得报，燕十三心中并没有预想中的快乐。

    原来，杀人并不是件快乐的事情。

    至少燕十三没有感觉到快乐。

    他看着自己满身的血迹，感觉自己的眼、自己的心，仿佛也被这血迹沾染上了。

    他有些失落地回到了流云山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夜色已经深了。

    燕十三坐在床前，全然没有睡意，他也没有去换衣服，只是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有些无助地坐在那里。

    他突然站起身来，决定去找江思韵。

    虽然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入睡，但此刻的燕十三，就想去找她，哪怕只是在她的屋外看上一眼也行。

    好在江思韵房里的灯并没有熄灭，她似乎还没有入睡。

    燕十三怀着几分欣喜，快速地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毕竟已经是深夜，燕十三并不想惊动任何人。

    只不过，等燕十三到了门口，他脸上的神色却是突然冷了下来。

    灯火的掩映下，可以隐约看见屋内有两个人的影子。

    这两个人的影子是粘在一起的。

    这让燕十三的心直接跌到了谷底。

    是谁，这么晚了还待在江思韵的闺房里？

    燕十三很想立刻推门进去质问，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谁在里面了。

    “表妹，听说云叔有意将你许配给燕小二，是真的吗？”

    开口说话的，正是江思韵的表哥贺子明。

    “当然不是真的。就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我岂会看上他？”

    江思韵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仿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燕十三的心上。

    燕十三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裂开了，碎成了一片一片，无法呼吸。

    “那你还和他走那么近？”

    “若是能帮爹爹得到完整的‘夺命十三剑’，就算让那傻小子占些便宜，又算得了什么？”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表妹了……”

    听得越多，燕十三的心就越沉重，越无法呼吸。

    痛苦，失落，愤怒，仇恨……

    各色各样的情绪向他汇集而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他就像一个小丑，被人玩弄在掌心之中还不自知。

    燕十三自嘲地笑了笑，抬头望向漫天风雪。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这世上，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那一晚，风雪很大，有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了流云山庄。

    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