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启昌策马疾驰，他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但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回去会发生些什么。

    对于那些外乡人，要是几年前遇到，他可能真会生出一些期待，期待这些人可以救他们一家子。但自谭启升一家惨死后，他彻底清醒了，知道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些不知底细的外乡人身上，不然就是自寻死路，还会害了家人。

    尤其是这些外乡人，压根就没搞清楚状况就敢来，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他可不想陪着这些外乡人一起去死。至于那个故事，他其实也没说多少，大部分的细节都是外乡人补充进来的，最后形成了一个他也是第一次听的故事，但似乎还挺合理。

    也凭着这个故事，他获得了外乡人们的信任，然后找了个机会溜了出来。溜出来后，他更加确定，这些人不是天理教那些恶人的对手，连他都能轻易的跑出来，那些天理教恶人肯定可以更轻松的把这伙外乡人杀的干干净净。

    天理教确实是五年前出现在谭家寨，但与给钱永清他们讲的故事不同的是，从第一天开始，所有人都领略到天理教的凶恶，反抗的人几乎立刻被杀掉了，然后整个谭家寨就被天理教占领了，所有人被宣布成为他们的奴隶，只有干活才有饭吃，不然就要去死。

    然后就不断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死去，相对的，他竟然还算好，因为他会辨认药材，被天理教的人所需要，不光他自身的安全，连他家人的安全竟也有些保障。只是去年开始，由于谭启升试图带家人逃跑失败，被全家处死后，他与家人也不再能住在一起了，只能每个月有几次的探视机会，这些与家人团聚时光，已成了他人生中仅有的微光，也是他最后还想还能守护的东西。

    对于回去后，要怎么跟天理教那位长老交代，他还没有想好，他并不想把跟外乡人接触的事告诉他们，因为那个长老喜怒无常，他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之前就常常有人，因为跟外面人莫名其妙的多说了一句话，就被处死的。但他这次没有带回药材，也有些麻烦，或许可以撒个慌，比如说没有好的药材，过些天再出来。天理教内部虽然凶残，但对外的消息却不怎么灵，他之前就撒过一些小谎，只要没有影响到寨子里面，过后都是不了了之的。至于那些外乡人最后会不会来送死，他不关心，他只是不想惹上麻烦，他唯一关心的，就是怎么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什么东西？

    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人影，并不高大，甚至在飞驰的奔马前还有些娇小。

    拦路的山贼？也不像啊，何况这离武陵府并不远，还有军府的镇压，哪来的山贼？拨马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下一刻，他就看到这“山贼”从背上取下一柄器刃。

    这是什么东西！！！

    寒芒闪过，他就被一团血雨包裹了，视野中是飞扬的马头和漫天的黄土。

    “你再给我跑啊！”

    当谭启昌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把椅子上，椅子被牢牢固定着，他动弹不得，嘴上也被绑着一个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根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就着这光芒，他看到有一个人影，立在水盆前，正慢慢的擦拭着什么。

    心中一惊，难道真的遇上山贼了，他们想要抢自己的财物吗？想要发声，嘴却被绑着，根本发不出有意义的音节。

    “醒啦。”淡淡的一声在室内回响，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

    哒，哒，靴子踩着木制地板，发出吱呀的叫声，哗啦一声，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面前：“再认识一下吧。”

    悚然一惊，这不是之前那个外乡人吗？

    “我想我们之前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谭启昌心中一动，似乎有转机啊，情况不是那么坏，至少对方不是山贼。

    “你是不是觉得糊弄我们比糊弄天理教更容易，还是你觉得得罪我们，比得罪天理教风险更低？”

    谭启昌的心吊了起来，这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呃……”搓了搓手，“我这人平常还挺好说话的，但我生平最恨两种人，一种是偷我东西的人，一种是对我说谎的人，就是那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你明白吗？”握着拳头，一副要极力控制的模样，“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对付这两种人的吗？”面对着被绑着嘴，无法开口的人询问道。

    谭启昌只能眨眨眼，看着这烛光下晦暗的轮廓，心中的阴影也一点一点的侵蚀着。

    “比如像那个天理教的上座大人，你认识吧，他就偷了我的东西，我就抓住了他。”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一开始还不承认，我就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劈开，”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劈第一根手指的时候，他还威胁我，说他有天师大人的保护，但那又怎么样呢？劈到第三根的时候，他就尿了。劈到第五根的时候，他终于答应了，说会告诉我，东西放在哪里了，那时候我很高兴，但是他话还没说完就死了。”摇了摇头，“他怎么就死了呢？”似乎在反思。

    “那是因为你不止劈了他的手指。”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谭启昌却根本看不到那个人影。

    “是吗？”钱永清向着黝黑深处回应了一声，“难道是因为我同时还在掰他的肋骨。”

    谭启昌的寒毛倒竖起来，他这才意识到，眼前此人，是一个比天理教人还要邪恶万倍的存在。

    “好吧，是我的错。”爽利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个上座大人死了，话却还没说明白，我就只能来找找，有谁能把话说明白的。”带着笑意的眼神回到谭启昌身上，然而此时他却只能感到寒意。

    “其实你不要误会。”又重复了一边误会，“我并不需要你手脚齐全的带我们去找，你知道人彘吗？”

    谭启昌不知道，但他知道从这个魔头嘴里出来的词，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人彘就是把人的手脚都砍掉，只留下身子，然后泡在酒桶里。”

    地狱，这是地狱，谭启昌一直以为，给天理教当奴隶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了，但他现在才发现，地狱真的不止十八层。

    “怎么样，我给你做成人彘好吧。”似乎还挺兴奋，“到时候你也不用动，我把你提在手里就行了，你脑袋能转，眼睛能眨，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说着好像就要动手。

    “你上次就把人弄死了，怎么还想再试。”黑暗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怎么又打岔！”不耐烦的神情，“你是想我把你做成人彘吗？”

    “行，我不说了。”黑暗中的声音就此消失。

    带着略有些恼火神情转回来，似是思考了一下：“成功率确实不太高。”大魔头也会反思吗？“这样吧，你自己选，”对着谭启昌给出两个选项，“一，我把你做成人彘，然后带着你去找天理教，放心，我会小心点的，尽量不把你弄死。二的话……”似乎不怎么想说，“那就是我们先去找天理教，听说他们那里有些药人，身体强健又不怕死，可能比你更适合做人彘。”

    “怎么样，你选吧。”魔鬼裂开血淋淋大嘴笑着，要他的回答，却丝毫没有为他解开嘴上布条的意思，“一还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