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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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人的约定

    岁月不断催促着人们成长和老去,当初一起携手奔赴未知的前路和历久弥新的豪言壮志的那一批人早已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幸运的是有些人让那些年少的梦实现在未来,而有些人弄丢了那年少的梦,因此原本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早就不知不觉地形成了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金钱和地位所带来的的鸿沟也横亘在当初无话不说的年轻人之间。如今,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早已染白了青丝,他们之间亦少不了生离死别,岁月变迁,也有人在金钱的横流中落单了,一日日看着曾经引以为傲的事业逐渐坍塌,我们寥寥数语确实他们三人漫漫一生。

    许以缘的爷爷早就与她天人永隔,唯一留给她的只有不断从书法中探寻爷爷的影子,爷爷还有两个“青梅竹马”的好弟兄,如今一个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弘新集团前董事长弘则远,另一个是大不如前的冷霜集团的董事长冷子酥。原本三个好兄弟相约要结为亲家,可是偏偏三个人都只生了一个独苗苗男孩,于是三人就约定要在孙辈结亲。现如今弘家和冷家的孙辈都是一个男孩,一个叫弘若粟,另一个叫冷之霜。

    没有血缘,仅仅依靠情感连接的关系,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更何况三位老人之间都渐渐形同陌路,一抔黄土早就将许以缘的爷爷于他们分隔,而弘则远和冷子酥也因为利益纠葛而心生隔阂,至于他们三人的孩子许于华、弘与凝和冷碧虚三人更是毫无瓜葛,只是老人的心最是念旧,在一次展览会上,他们之间的联系再一次扣上了。

    许以缘身穿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阔腿牛仔裤,脚穿一双白色的球鞋,浑身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气息,听说这次展览会上有一幅名家的毛笔字,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一观墨宝的机会。

    许以缘走进展会,映入眼帘的是当代名家的字画,随着一步步深入,书卷气扑面而来,既有大唐盛世繁华的流光溢彩,也有宋朝悠然宁日的率真豪放,往左手边走,便是一个字帖廊,每幅字都端正工整地挂在墙壁上,有的字端庄大气,有的字帖行云流水,还有的字就像翩翩起舞的敦煌画女恣意随行。她一步一步地走过这些字画,似身临其境般走进了书法家当时的心境,似乎感同身受了书法家逍遥洒脱的处事态度,亦有一身正气的傲骨,还有即便身陷囹圄依旧壮心如初的坚定。那一刻,她汲取了书法中蕴含的无穷无尽的力量与信念,每走一步,都是更自信满满的自己。最后一刻,走廊的尽头,只留意到内心有一股志气冉冉升起,恨不得立刻宣泄于纸笔。意料之外,走廊的尽头恰好摆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漆木书桌,桌上整齐有致地停驻着一支毛笔,一张宣纸,和一个砚台,砚台中盛着如夜色般深邃的墨水。

    她迫不及待地走到书桌前,似乎前方是久久未曾邂逅的故人,可是又小心翼翼地思量了片刻,看到旁边的一个木牌上写着“留下您的墨宝”的字样,她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她郑重其事地拿起毛笔,随后脑海中浮现着爷爷常教诲她“至柔秀刚”的道理,于是专心致志地沉浸在游走于白纸上的黑字,随着力度稍舒稍缓,四个大字赫然显现在宣纸上,刚刚那一刻她沦陷在书法的纯真之境,竟然不曾发觉背后站着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她只听见一声赞叹“小姑娘,这字写得好”,随着这声溢美之词渐落,许以缘惊讶地转过头,朝来声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身穿一身休闲的中山装,端庄肃静但是眼神流转却透出了慈祥友善,双手自然地背放在身后,只是身形略显瘦弱,似乎一阵风便能将他裹挟,面容藏不住的疲惫不堪和无能为力,但是骨子里依旧是一股不服输的气势,就像是寒冬腊月里独抗霜雪的傲梅,即便枝丫被层层霜华低压,依旧挡不住高昂起头的信念。

    她有些受宠若惊,腼腆地浅笑着淡淡地说了声“谢谢”,随后走开了书桌,留出位置给老者,默默地退到一旁,老人步伐稳健地走上前,炯炯有神的目光坐落在墨字上,随后眼神中躲闪着片刻震惊,随后又恢复了平静若水,字字掷地有声地说:“姑娘,为什么你写了至柔秀刚这四个字?”

    她陷入了美好又久违的回忆中,爷爷的脸庞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中,曾经的字字句句犹如刻在心尖的字画般,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笑意,自豪地说:“这是我爷爷时常放在嘴边的话,他总是教育我至柔秀刚,刚刚一时兴起就写下了这四个字。”

    老者显然有些惊喜,眼神中斡旋着泪花,颤颤巍巍地问:“我年轻时有一个挚友,他也总是说至柔秀刚,可惜后来两人漂泊四海、浪迹天涯,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候了。”他望着许以缘,定睛一想,难以置信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知所云地思考了片刻,不明白眼前的老人为何是这般异常的反应,缓缓地回答:“老人家,我叫许以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以’,‘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这是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字,希望我能不为外物所累,不被外物遮蔽心灵。”

    老者似乎更加激动,紧张地发问:“好孩子,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爷爷叫什么?他还在世吗?”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不由自主地有些手足无措。

    她诚惶诚恐,油然而生的失落地说:“我的爷爷已经离开了,他的名字是许余柔。”听到我的回答,老者泪花涟涟,眼眶里噙着的泪花像秋季屋檐下的落雨一般滴落,他倔强地转过身去,匆忙擦拭着满面的银珠,我不解地问,“老爷爷,难道您认识我的爷爷?”

    老者温柔地笑着说:“孩子,你爷爷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年轻的事情?”

    她回想着曾经趴在爷爷膝盖上伴着蝉鸣听故事的点点滴滴,猛然想起爷爷时常眼眶红润地说起他的两个玩伴,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老者说:“我爷爷说过他有两个很好的伙伴,一个叫冷子酥,一个叫弘则远。爷爷时常在只言片语中提到他们,每每说起总是感叹岁月无情。老爷爷,难道你是……?”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苍苍白发的老人。

    老者欣慰地频频点头,得意地说:“想当初我和你爷爷可是两小无猜,三个人之中,我和你爷爷最是亲近。可是之后我们就天南地北各奔东西了,再也没有见过面。好孩子,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她欣喜若狂地盯着老人,似乎找到了爷爷遗留在世间的痕迹,也是仅剩残存在人间的羁绊,惊喜地说:“我也很幸运碰到您,我之前一直都很遗憾没能见过爷爷嘴中的冷爷爷和弘爷爷。”之后眉间一凝,疑惑又难为情地苦笑着,“抱歉,不知道您是冷爷爷还是弘爷爷?”

    老者哈哈大笑,慈祥地说:“孩子,我叫冷子酥。我是你的冷爷爷。”

    许以缘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心花怒放地说:“原来是冷爷爷,我总是和爷爷说您的名字很好听,就像诗词里走出来的人名。‘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冷爷爷开怀大笑,岁月给他眼角添上了几道皱纹,倒像是画上的仙风道骨,笑着的时候,脸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似乎躲满了甜酿,他欣然地说:“以缘,我也很喜欢你的名字,不愧是许大哥取的,音意皆备。”说着,又转头思量了片刻字幅,“以缘,这书法是你爷爷教的吧?你爷爷最喜欢写字了。”

    许以缘惭愧地挠挠头,笑着说:“说来愧疚,小时候爷爷天天逼着我练字,我可没少以为这个和他怄气,他走了,我又渐渐喜欢上写字。我真后悔当时爷爷手把手教的时候我心猿意马。”她懊悔地低垂着头。

    冷爷爷心疼地走近一步,淡颜一笑,谦和地说:“以缘,我觉得从你的字里看得到你爷爷的影子,看到你的字,就像看到你爷爷当初挥笔一舒的样子。”

    她惊喜地抬起头望着冷爷爷,冷爷爷认真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