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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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黑袍下的鹰犬

    猎鲸人号被拖回贸掠港月余后,上着熊皮大袄、下衬白皮灯笼裤的高大光头蹲立于黑哨塔顶。与之相对立于白哨塔的则是,原本送信至八爪鱼酒馆的黑羽金雕。

    港内来往的船只行人看着花差花差的背影,不免唏嘘眼红得紧。

    试问,有谁能在短时间成为黑袍炼金的心腹之人?更是成天与北域贸掠港的凶禽朝夕相处。哪怕是港主巴萨、巫师契尔丹见了也要以长辈提携后辈之礼待之。

    “花慈,这些人是只看见我人前显贵啊。”花差花差毫无感情的话语不偏不倚地说出了仰望其之人的心中所想。“殊不知这扁毛畜生大概是弗拉梅尔监视我的工具。至于那两个名义上掌握这贸掠港的主,无非是不知道我跟弗拉梅尔的真正关系啊。”

    花差花差一动不动伫立着。一旬以来,那两个字还是迟迟萦绕在心头——林岛。

    “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花慈久违的声音终是响了起来。

    这些日子来,尤其是黑羽金雕刚被弗拉梅尔指派到花差花差身边之时,花慈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深怕被这看上去有点东西的扁毛畜生知道了他的存在,以至于自己的自由都被那个石室里的老妖怪圈禁了起来。

    “不,这里跟林岛还有一个根本性的不同。那就是,在林岛上我得自己砍树,在这里有人帮我砍树。”花差花差刚说出这句话后,就有点后悔地握紧了多隆差人早早送来的海石斧。

    “现在你的做法,优点像扒皮老鼠霍铁斛的大奴隶。”花慈毫无保留地刺了一下他。

    可经历了这么多的花差花差早已不是那个在林岛控制不住悲愤以至于鞭尸泄愤的伐木人,对于花慈无关痛痒的话也已视如家常便饭。

    港内有座孤岛,无论是谁都视为禁地,无黑羽金雕传唤不得进入。孤岛建有石室一所,外设铜钟,钟响则雕嘶人归。

    两短一长的尖锐哨声吸引了刚入港的来往船只行人之目光,而长住于港内的人都知道,这是黑袍大人的新任使徒——花差花差回到石室的信号。

    黑羽金雕霸道地将白爪压在花差花差的左肩之上,迫得其不得就左手整个抬起以承担这扁毛畜生的重量和避免脸部和这畜生有接触,金雕也识趣地向左边移了移。

    就这样,左肩站着黑羽金雕的花差花差背负着海石斧向自己最不喜欢待的地方走去。

    所过之路皆避让,所见之人均侧首。

    “看见没有,这跟你在林岛确实不一样啊!砍树佬,身上挂了只扁毛畜生,就能狐假虎威的。就连那一对哥哥弟弟也得让着你,啧啧啧。”

    “你的话确实多。”花差花差说这话的同时,眼神却在盯着刚刚突然扭过脖子看着他的黑羽金雕。

    石室中,黑袍炼金弗拉梅尔颤颤巍巍地在摇晃着实验瓶中的液体,这是花差花差这些日子以来的必备饮料,用俊俏炼金师的话来就是:

    “这东西能让你的三年之期加速进行。”

    花差花差入口后大体也能察觉出,这大概率就是某种动物的鲜血。每次喝完周围都有血腥之气围绕不说,内火还及其旺盛。在这飘雪的严冬不裸衣练斧根本压不下来。

    “这些天是否有血脉喷张的感觉?”弗拉梅尔低头摆弄着一把青色匕首,头都不带抬地问道。

    “天天都有,喝你这玩意,八十岁老头来了都得重振雄风。”

    “不,不是单纯的欲望。是一种妄图释放野性的冲动,你有吗?”弗拉梅尔将手中的玩物丢在了实验桌上,一脸的期待只能从他还能释放感情的眼中透出。

    “确实有,有时候看见你那扁毛畜……不对,黑羽金雕,都感觉一口能将它撕碎。”

    弗拉梅尔沉吟不语,过了没一会就对花差花差挥了挥手示意离开。

    花差花差傍晚必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弗拉梅尔的不知名血液进入自己的口中。原因是他确实感觉这是个好东西。

    “去把多隆叫过来。”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孤寂的石室中。只留黑羽金雕的扑棱声犹在耳畔。

    “我觉得那什么东西,你还是不喝为好。”

    “理由?”花差花差挑了挑眉,径直往远处的一座新地穴走去,这是弗拉梅尔除了黑羽金雕赠与他的礼物。

    “不干净。”

    “可它有用。”

    这严冬本就磨人性命,在这天气内还要加紧修缮改造猎鲸人则更是难上加难。可耐不住弗拉梅尔发了话、港主巫师做了保证,才让多隆和厄尔瓜坐享了其成。

    不过,厄尔瓜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苦心孤诣了五年,现在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大副,还是猎鲸人号多隆船长的大副。

    离竣工之期还有不过一周,刚从石室离开的多隆正赶往贸掠港最大的花舫赴宴。今天,听说那不着调成天想着自杀的小子大张旗鼓地宴请贸掠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群人也不知道这是黑袍炼金的意思,还是其新使徒自己的动作。想必总不会是训师擅作主张吧?

    训师是花差花差在贸掠港的称呼,得益于天天盘踞在其上空的黑羽金雕。

    “你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躺在地穴中的花差花差得了失心疯在不断地自言自语。

    “哪里不好,这不是那老小子自己说的,只要出这北域贸掠港跟他报备一声,其他的所作所为我们自己看着办。”花慈不满道。之所以有今天的宴请一事,无非是其太久没有表现而造成的。

    “你知道我不善应酬,和那群人交际更是难上加难。”花差花差淡淡说道。

    “所以,我这一次就又要挑起大梁。”

    “那么吃这顿饭,就是为了这个?”

    “是也不是,你到时候全程观望就行了。”

    “可是我没钱,弗拉梅尔除了一只傻雕,其他什么都没给我准备。”花差花差的苦力吃相在此又一次地展露无遗。

    “我看你比那只傻雕还要傻,看上去他确实什么都没给,实际上确是什么都给了。”

    北域贸掠港分主、次、外三大城区,主城区不必多说都是港主巫师各类船长的栖息之地,少有商人在此安营扎寨;次城区则是个销金窝,酒馆管饱暖、花船思淫欲,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外城区则是贸易经商居多,走私货入黑市之徒比比皆是。

    而今天花慈宴请各方之地就是居于次城区中心的俏青桐。这贸掠港本无花舫这一说,原本这酒馆就包了兔子夜枭这些个活计。可不知道哪一天,这突兀的花舫第一就是这么直挺挺地立起来了。港主下令有无经营执照的夜枭一律落户花舫,兔子暂时不动。

    听说啊,这俏青桐背后的老板好像是个东方姐姐。

    海上生明月,青桐起妖风。

    “听说俏青桐今天被训师给包了下来?”

    “可不是,到底是黑袍大人身边的红人。”

    “……”

    花舫之上高朋满座,所邀之人无一缺席,连城主巴萨、巫师契尔丹都前后到场左右各落座。可怪的是,花慈迟迟不出现。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黑羽金雕从大窗外嘶鸣一声。众人皆正襟危坐,目光齐刷刷注于门口。

    “各位担待担待,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出门前,黑袍大人刻意多提醒了几句,所以来晚了。”不知何时,花慈之声突然从花舫大厅东方屏风后传出,高大的光头才被众人所看见。

    众人纷纷起身,致意方式各不相同。唯独巴萨、契尔丹颔首示好,再说,以他们二人身份致意确实不应该。

    “各位坐,我一个后来人承蒙各位厚爱至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啊。”花慈无耻的嘴脸于此暴露无遗,心里估计比脸上笑的还开心,咸鱼翻身之丑态毕露无遗。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言不绝于耳。

    “听训师刚才的话,莫不是黑袍大人有安排?”契尔丹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一朝得势的小混蛋,一双凸出的鱼眼中满是试探。

    听闻此话的众人,重新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除了港主以外,少有人看得出契尔丹这一手临时发难。

    “看见没有,这些老小子早就不相信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了,今天就是要把你在这贸掠港的地位给定下来!”背对着众人的花慈暗中跟花差花差说道,又转身笑道,“能有什么安排?无非是黑袍大人无暇分身,告诫我一定要对各位这些年为北域贸掠港的努力奋斗致最高的敬意。”

    众人松了口气,唯独厄尔瓜以怨毒的目光看着这个曾经寻死觅活、现在如日中天的训师,多隆也是戏虐地看着这场闹剧。

    这觉得不是花差花差开宴攒成来的局,果然那人在帮他!

    就在众人纷纷向未能到场的黑袍大人祝酒之后,契尔丹又向早已落座首位的花慈递了一把暗中的刀子。

    “训师,看来这小小的俏青桐并未给黑袍大人提前准备位子,莫不是她家主人提前就知道黑袍大人无暇分身?还是训师你……”话说一半,回味无穷。

    此时就算在看不明事理的人,那也知道这北域贸掠港名义上的二把手跟眼前的这位训师杠上了,而稳坐头一把交椅的巴萨也是保持缄默。至于训师的领路人之一的厄尔瓜巴不得这要死要活之人赶紧被打落谷底,另一位嘛则是坐山观虎斗,说不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也犹未可知。

    原本俏青桐大厅内觥筹交错的气氛瞬间戛然而止,花慈与契尔丹的博弈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一声长哨既出,黑羽金雕直挺挺地站在花慈的左肩之上,泛着红光的眼睛只装得下眼前的契尔丹,尖锐的雕喙一转一转好不吓人。

    可巫师契尔丹的名声在成吉思中海北域到底不是盖的。黑袍大人亲临也就罢了,你这区区一只扁毛畜生能耐我何?

    “黑袍大人可是永远在我肩上站着呢。莫非巫师大人觉得我心里没装着?这少张座位本就是少的我的。黑袍大人若来,我与金雕皆立;黑袍大人若不来,我与金雕均坐。”花慈倒满酒杯,走近契尔丹,在其耳畔说道,“这家花舫后的人可跟我没什么关系,您要问罪,就问罪则个吧。”

    厄尔瓜怒契尔丹不争,可港主与多隆都开始重新大量安安稳稳居于首座的年轻人。

    黑袍大人来与不来,金雕训师皆为鹰犬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