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五明白，此刻只要慕尘月想，他的脖颈，随时会被折断。

    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刻他却完全做不了主。

    “我现在只要轻轻用力，你或许可与真的山神见上一面，可是怎么办。”

    慕尘月将脚收了回来。

    她冷冷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还未解气，不想让你死的太轻松。”

    慕尘月转头问狄溪云：“对这个罪魁祸首，公子觉得当如何处置，是下油锅，还是滚刀山？”

    “最主要是姑娘开心，不如先折磨一番，到姑娘解了气，再杀也不迟。”

    狄溪云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背着那么多条人命，总归是要下地狱的，不如先让他适应一下。”

    “公子说的极对。”

    慕尘月笑的阴冷：“只是他这样子，似坚持不了多久。”

    霍休五看着慕尘月狠戾的脸，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他刚刚体验了劫后余生，对生的渴望，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神经。

    他本就没有力气思考的大脑，此刻只闪过一句话：罪魁祸首。

    霍休五努力挣扎着，面向慕尘月，急急辩解：“什么罪魁祸首，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

    慕尘月有些好笑的看着霍休五，眉宇间都是怒气。

    她没有搭话，反是抓起地上的木棍，朝霍休五狠狠砸去，气冲冲的指着霍休五对狄溪云骂道：

    “公子，这人当真可恨，死到临头，也毫无悔改之心，真是气死我了。”

    “姑娘，何必与这等无知之徒置气。”

    狄溪云安抚般，拍了拍慕尘月的肩膀，又低头对霍休五冷冷说道：

    “霍休二已经全部交代了，是你将那个悟先生引进村子，又一力主张用活人祭祀。”

    “胡说，他胡说。”

    霍休五眼睛圆瞪，青肿的眼睛，夹杂了几丝不可置信的愤怒：“我们都是些本分的猎户，若非阿爹同意。”

    他解释道：“我阿爹便是霍家村的村长，霍启，也不对，他是我干爹，老二才是他的亲儿子。”

    霍休五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某种积压的不满：“祭祀山神的事情，也是他们两人商量后定的，每次那些祭。”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词的不妥之处，马上换了一种表达：

    “那些人每次都是老二亲自背进去的，我一直是在外值守的，那蛇洞，我连进都没有进去过。”

    “是吗？我看未必。”

    慕尘月显是不信霍休五的狡辩：“即没有进过山洞，又怎知那是蛇洞？”

    霍休五急忙将有一晚霍休二喝醉后，向他们几人诉说洞中的血腥恐怖，又哭诉自己每晚噩梦连连，若是不喝酒，根本无法入睡的事情。

    霍休五此刻虽已疼的冷汗淋漓，却依旧有些好奇的问了句，里面真的这么恐怖吗？还是老二不愿让别人去见山神，夺了他的恩泽。

    可所有探究的劲头，都在慕尘月的一句，不如也送你进去感受一番的，反问中，瞬间化为乌有。

    “霍启身在何处？”

    狄溪云却是有些疑惑：“村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不管吗？”

    “六年前，他说要为村里的孩子们祈福，便住进了山里的破庙。”

    可霍休五的语气里，却是有些嘲讽的冷意：“他每天除了念经，还是念经，上去找他，也说不过三句话，也不知是造了什么样的孽，才这般。”

    慕尘月和狄溪云对望一眼。

    此刻两人都有同感，这个霍家村里所藏的秘密，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出许多。

    也更加怀疑，那个穿着一身冰火丝的“悟先生”选择这里，并非偶然。

    “我怎知你们这般互相指责，不是做戏，何况。”

    慕尘月故意冷笑一声：“我又凭什么信你？”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霍休五忙不迭的嚷着：“老二让我将那些人的兵器毁了，说是悟先生要求的，可，可。”

    他有些支支吾吾：“我，我怕那些人的鬼魂，来找村里人麻烦，就瞒着老二，偷偷做了个兵器冢，上面还记着，每个人被送进去的日期。”

    “若我真是罪魁祸首，又怎会故意留着证据。”

    他急急说：“霍顺也知道，你让他带你们去。”

    慕尘月和狄溪云两人走出了屋子，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唇角微弯，似乎对彼此的演技都颇为认可。

    两人讨论后决定，狄溪云留下来继续询问霍休五，而慕尘月则跟着霍顺去寻兵器冢。

    慕尘月跟着霍顺，在林中深处，几棵毫不起眼的大树下，不仅取回了狄溪云的长剑，还挖出了数十把武器。

    慕尘月将狄溪云长剑上，写着日期的符纸狠狠扯下，撕得粉碎，丢到地上，还不解气般的，又跺了几脚。

    方让霍顺将剩下的兵器装箱，拉回了村子，又搬进了屋子。

    却是霍休二所在的那间。

    霍休二盯着还沾着泥土的兵器，愣愣的瞪着兵器上，写着日期的黄色符纸。

    许久，他才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有些像释然，又有些像绝望，一种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的绝望。

    其实慕尘月很清楚，那一箱兵器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但这些对她来说，本也不重要。

    因为，她从未想过要定什么罪魁祸首，在她眼中，这场山神闹剧，霍家村的知情者，谁都不无辜，也谁都当不起全责。

    她想做的，不过是查出事情的真相。

    她与狄溪云平白受的这些苦，怎么可以不清不楚的没个交代。

    狄溪云寻了一把长凳，搬进来给慕尘月，示意她坐着问。

    却见慕尘月也正在擦拭屋里一张旧椅，准备给狄溪云坐。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东西，离了些距离，齐齐坐下。

    慕尘月将霍休二嘴上捆着的布条解开。

    霍休二立刻吼道：“你们把老五怎么了，他在那儿？”

    “没怎么。”慕尘月却是答得简单明亮：“还活着。”

    “你猜的对，我不是个嗜杀之人，可你也当知道，我既能问出这些，便也并非什么宽厚之人。”

    “你依旧可以寻死，这次我绝不救你，但。”

    慕尘月翻看着那些兵器，缓缓说道：“他们必须留在此地。”

    “每个月，我会托人将霍家村的位置，连同这里的任意一件兵器送到...”

    她没有说完，目光反是停在了一柄刀上。

    那刀约有三、四尺长的，刀鞘刻着水波纹，慕尘月将刀拿起来，随意比划了一下，脸色微沉。

    慕尘月的话虽是没有说完，可霍休二听得明白，也知道若是慕尘月正将这些兵器公之于众，

    那等着霍家村的便是无尽的麻烦，甚至于灭族之祸。

    他看了眼，面色阴晦，沉默不语的慕尘月，以为她已然对自己失了耐心，便主动开口问道：“我能见一下老五吗？”

    慕尘月没有理他，依旧琢磨着手中的那把刀。

    她抽出刀，刀口平缓，不似其他刀般锋利，刀背也刻着与刀鞘一般的水波纹。

    霍休二以为，慕尘月此刻心中已定，要惩治霍家村，便不愿再于自己多言。

    当下，他心头一紧，焦急的解释：“两位大人问什么，我便答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请求，可以让阿顺和老五在场吗。”

    “可以。”

    狄溪云说完，看向慕尘月，见慕尘月也微微点头。

    其实即使霍休二不说，慕尘月也是要让他见见霍休五的。

    有些话，需要一些眼见为实，方能成为威胁。

    霍顺扶着霍休五走进来的时候，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却在看见霍休二时，瞬间闭了嘴。

    霍休二的双手双脚，被反捆在椅子上，半边脸都是青肿的，头上还包着一个布条，血从布条中渗出，一片殷红。

    几年前，霍启让霍休二代管村子时，说他不如霍休二，那时他心中十分不服气。

    只觉的霍启始终没有将自己当做亲生子，嘴上说着都是儿子，可在关键时候到底更偏向亲儿子一些。

    可现在看来，霍休二果然比自己狠心许多，只觉的自己刚才那些叫嚷，实在是幼稚的厉害。

    霍休二见霍休五几乎站不住，脸色苍白如纸，左臂晃晃荡荡的悬着，很是担心，忙问：“老五，你没事吧。”

    霍休五见霍休二自身难保，可依旧挂念着自己，想起这十几年来，霍休五对自己的爱护和偏袒。

    他该有多愚蠢，才会轻信慕尘月的话。

    他又想起方才自己满心满眼的怨怼，越发愧疚，跪坐在地，眼睛红了一圈，低声道歉：“二哥，是我错了，对不起。”

    “你一向胆子小，刚才定是受苦了。”

    霍休二吃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着：“是二哥的错，若当时听了你的劝，或许事情也不会到此地步。”

    他笑的苦涩：“两位大人想知道什么。”

    “公子先问。”

    “村里的人说，山神大人庇佑你们远离诅咒，这是怎么回事。”狄溪云没有推却，率先问道。

    “我们霍家村搬到这里后，本来一切顺遂。”

    霍休二语气里满是沉重：“可六七年前，不知为何，男婴总是活不过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