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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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目的

    黑夜似乎吞噬一切,却也会徒增许多东西,譬如忧愁,譬如恐惧。

    白日里生机盎然的翠微林,到了深夜便会变得阴森可怖,尤其是像今日这样无月无星的夜晚,走在林间,伸手不见五指,风将树叶刮的森森作响,偶尔传来的沙沙声,更让人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野兽盯上了。

    若你行走其中,根本顾不得,脸颊、手臂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刺痛,也顾不得检查被绊倒后的膝盖,脚踝,因为你必须调动所有的五感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这样阴森可怖的树林,寻常人早就绕路而行,可偏在树林最深处的一棵巨大的槐树上隐隐坐着个人。

    那人手中似把玩着什么物件,那东西发出冷白色的光芒,远远望去,会生出月亮被卡在树杈中的幻觉。

    “阁下,倒是很喜欢别人的东西呢。”树下一个声音冷冷道。

    树上那人用手中的物件照了照,热络的打招呼:“哎呦,这不是刚才那位眼明手快的后生吗?”他看着慕尘月狼狈不堪,手臂、脖颈上的血痕,直摇头:“啧啧,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变得这样狼狈。”

    “这还不都是拜阁下所赐。”慕尘月语气讽刺:“今夜多少人徒增辛劳,阁下倒是惬意的很。”

    “很多人?”黑衣人装模作样的立起身子看了眼漆黑的树林:“明明只你一人。”他靠回树枝,笑问:“后生,如此热心,是想搏个除暴安.....呸呸,我非歹人。”

    “是想搏个行侠仗义的好名声,混个好前程,亦或寻些好处。”

    “没这么复杂,不过受人所托罢了。”

    “谁之托?老道士?”黑衣人一跃而下,稳稳立在慕尘月三步之外,:“我方才便在想,接灯后,你竟毫无慌乱,莫非你早知风明灯之真相,是那老道士提前便告知你的?”

    慕尘月淡淡笑道:“如此,阁下竟也知道?”

    “自是知道。”黑衣人晃了晃手中之物:“真相不过便是此物罢了。”

    “名满天下的永恒之灯,不过是个装着龙眼之玉的,破石灯罢了。”黑衣人忽然发笑道:“哈哈哈哈,若我告诉世人,承风典不过是青凤门和风清观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不不。”他似乎又有些疯癫:“甚至观中众人和青凤门诸多弟子亦不知情,哈哈哈哈,好笑,实在是好笑,若将真相昭告天下,当如何,好奇,实在是好奇。”

    “既如此好奇,阁下今夜为何不说,这样绝佳的时机恐怕不多。”

    “因我更好奇你,既早知是假灯,却仍护着,蠢笨。”

    “倒也不早。”慕尘月粗略算了算自己追来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前。”

    “不过这些与我都无所谓。”她目光透彻如无暇美玉:“有人曾告诉过我,我所护的,我应护的,从不是那盏灯,就如阁下想要的。”慕尘月语气无波:“恐怕也不是这龙眼之玉。”

    “哈哈,你绝非那老道可驾驭之人,那你究竟是.....”黑衣人将龙眼之玉对着慕尘月从上到下照了一遍:“我知道了,你是青凤门的人。”他指了指慕尘月腰间的瓷瓶:“你是靠那些虫子找到此处的。”

    “找阁下很困难吗?贼,不都喜欢往黑的地方去。”

    “你这语气,可不讨喜。”黑衣人的语气也冷了几分:“有些像方才那个蠢货。”

    “他和你不是一伙的吗?”

    “呸,他也配?”黑衣人十分鄙薄的唾弃:“一个蠢材罢了。”他耸肩笑道:“虽说你是小辈,若与你一道,我或可勉强接受。”

    “原来你们不是一伙啊,好的很。”慕尘月路上都回想黄临的表情,尤其是黄临去而复返,更让她心生疑惑,虽说黑衣人的癫狂也不似演的,她还是要亲自确认才能放心。

    说罢,慕尘月以手为刃,直直向黑衣人劈去,黑衣人一惊,连退数步,叹气:“你这后生,懂不懂规矩,打架不提前说一声吗?”

    “打架,动手就好。”慕尘月足下步伐奇特,看似有些笨拙,左晃右晃,像醉酒之人,可移动却极为迅速,且她手掌速度极快,凌冽如风,黑衣人躲避之时似乎听见了空气在自己耳边被生生割断的撕裂声。

    “轻云步,飘摇掌?”黑衣人退到一旁好奇:“易春水那老家伙是你什么人?”

    “不熟!”慕尘月凌空而起,单掌劈下,锋锐之气犹如空中凝气成刀,直直向黑衣人砍去。

    黑衣人侧身躲过,左肩却被削下了半条衣袖。

    慕尘月见他手上有片灼烧的痕迹,脸上微愣。

    黑衣人随手扯下挂在一棵小树上的披风,披好后,气喘吁吁的感叹:“不及你们年轻人,动一动就累得慌,后生,聊会天再打吧。”

    “打架便是打架。”慕尘月却不想给他片刻休息,再次攻来。

    “你一人追来,莫不是有些事想问。”黑衣人灵巧的退到一旁,速度较之刚才竟还更快了些:“你问吧。”

    “把你打趴下了也可以问。”慕尘月坚持动手,并非盲目信赖自己的修为,只想,若能稍微洞察对方招式路数,或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能赢。”黑衣人手袖一摆,几根银线从他袖口飞出,直击慕尘月,速度极快,幸好慕尘月身姿轻盈,才勉强躲过,可脖颈上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不打怎么知道。”慕尘月却是毫无畏惧。

    “可那时,我却不一定想说了。”

    慕尘月想起他疯癫的模样,知道此人性情难料,也知以自己的修为,若要逼他使出真功夫,必要费一番周折,到时自己未必真敌得过,既然打不过,她便索性放弃,直接问:“前辈,那块龙眼之玉可以还给风清观吗?”

    “咳。”黑衣人有些始料未及:“后生你平日都这般直来直往吗?若说客套,当从询问名讳开始。”

    “在下既不打算告知前辈,性甚名谁。”慕尘月答得理所当然:“为何还要问前辈的。”

    “哈哈!”黑衣人大笑:“说的好,做人便要公平。”

    “前辈,龙眼之玉可以还给风清观吗?”

    “为何?”黑衣人靠在刚才那棵槐树下:“天黑林茂,没有后生的腰牌,也需个照路的。”

    慕尘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牌,此刻它正和龙眼之玉发出一样冷白色的光,只是黯淡许多,她方才就是靠着这丝微弱的光,跟着青红虫,磕磕绊绊,方寻到了这里,她将腰牌取下收好,点头:“也是。”

    “不过,青凤门已知今夜之事。”慕尘月笑着说:“青凤门里人才济济,在下既能找到前辈,其他人亦能。”她补充道:“何况,既然前辈知道此事绝密,那追来之人,说不定是仲宗主。”

    “吓唬我?以为我不知?这破灯上的青虫草的粉末,其效果不超三月。”黑衣人却是不慌:“何况青虫粉末,遇水则效果大减,这龙魂之玉不可寻,水还不好寻吗。”他嫌弃的哼道:“姓仲的那个老头还活着呢,伤的那么重居然没死!他以前便是个不爱动的,现在能出谷?”

    “仲宗主的性子岂是我能猜到的,不过在下倒是猜想前辈或有破解之法,因此,特意重做标记。”

    “重做?”

    黑衣人将龙眼之玉凑近,放才看清慕尘月左腰上系着两个红瓷瓶,而右腰上却另外系着一对瓷瓶,一赤一黑,瓶身花纹奇特精致,鲜少可见。

    “青虫王?你竟有这样的宝物,所以,哈哈!”黑衣人了然的大笑:“你方才近身攻击是故意的,你一开始便算好了。”他笑容骤冷,轻声问:“此刻,那虫王粉已在我体内了?”

    “在下的目标是那个。”慕尘月指了指龙眼之玉,疑惑:“为何要标记前辈,何况这东西又金贵,还有毒。”

    “这秉性,果然,哈哈哈。”黑衣人仰头大笑,可不知怎的,慕尘月竟觉得那笑声有些悲伤。

    “喂,后生。”黑衣人点头:“我觉得你,不错。”他忽然正色道:“我们合作吧。”

    慕尘月慢慢说:“在下有个好友,很会做做生意,她也曾告诉在下,若是朋友当见其真,若是交易当见其利。”

    “真?你一个时刻带着假面的人吗?”黑衣人冷哼:“我方才就想说,你的鼻子歪了,脸也快塌了。”他有些嫌弃:“若是不遇水,倒是还可以勉强用,就是太丑。”

    慕尘月无所谓的耸肩,动手将鼻子重新捏回原位:“凑合用吧。”

    “下次还是用真脸吧,你这副假脸,实在不怎么样。”

    “前辈用真身吗?”

    “哈哈哈,也对,既非友人。”黑衣人点头笑道:“有利即可。”他假装思考了一番:“你要做的事,我可帮你,而我想做的事情,你也需帮我。”

    “想做的事?”慕尘月耸肩:“在下想与好友把酒言欢,过逍遥日子,酒在下自会酿,前辈也不是在下的朋友,看来这交易怕是谈不成了。”

    “过几日,龙眼之玉我会亲自给你。”黑衣人也不生气:“算是,见面礼。”他悠悠道:“毕竟如我这般的前辈,门路广,手段多,且无顾忌,嘴巴严,不爱问,你想做什么都可事半功倍的。”

    “这样听来,倒是晚辈占了便宜。”

    “这是自然,与我交易,绝不吃亏。”黑衣人笑着点头,忽然,他眼光突变,左手一抬,两根银线以迅雷之速袭来,又瞬间回到他的袖中,如此近的距离,慕尘月根本来不及躲避,实则她只看清银线极速而回的样子,然后便感受到小腿与左臂的刀划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