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李星云看着下面这座灯火辉煌、却略显凌乱的城池。不一会儿，她将葬身火海，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寅时已到。”

    李星云接过铁弓，点燃涂满油脂的箭，向着白塔城射去。火光划过夜空，尤其的显眼。紧跟着，四个方位万箭齐发，照亮了整个城市夜空。如此三排箭后，城内四处火起。

    “龙虎军的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冲锋！”李星云大喊一声，当先冲了出去。众骑一拥而下，向着城门冲去。

    李广庆所带的一队，已经冲进城里，此时正向两边拓展，因此，李星云的这一队，在城门处就没遇到抵抗，而是像箭一样，直冲城中心的皇宫。

    帐篷本就容易起火，此时更是因火而起了风，城内哭喊声和喊杀声不断。大汗的近卫军也乱了套，根本就组织不起来像样的反攻。此时，李广庆等人也发现了大汗周边的近卫军营帐，分出精锐人马，对近卫军营帐实施分割包围。当下，李广庆、刘三猛、姜波、赵文峰、王希军、王寿春、呼延长生等人，骑马呼啸着奔驰，绕着近卫军的营帐来回呼喝，近卫军直觉得敌军似乎有千军万马。这就是后世人常说的“人海战术”。

    李星云向着最大最豪华的帐篷冲去。近卫军统领带着四五个人，看到李星云飞骑过来上前阻挡，只一个照面，就被李星云刺死，其他人纷纷投降。

    李星云冲进帐篷，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头戴黄金冠，穿着华丽的睡衣正从内室刚跑出来，被李星云撞了个正着。

    “你就是铁勒的大汗？”李星云把戟抵在他的咽喉。

    “正是本汗！”蛮人的大汗虽然慌张，却不失威严。

    “拿下！”李星云翻身下马，走到大汗的位子上坐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这名男子，男子挺而不拜。不一会儿，手下就押着一名着装华贵的妇女和两名孩童，一起跪在了下面。

    原本还直挺挺的大汗，看到自己的发妻和两个孩子，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气势一下子萎靡了下来。

    “让你的手下停止抵抗，我不杀你们。”李星云道。

    “求你放过我的子民。”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汗以头触地，悲切地乞求。

    “好！传令下去：大汗已降，停止杀戮！凡降者不死，抵抗者就地处绝！民众可自行救助。”李星云终归不是嗜杀之人，从军本已违心，肆意杀戮更是不能容忍。

    “谢谢，谢谢。愿造物主保佑你，愿神与你同在！”大汗不停地喃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草原上，一切都归于平静。残存的几处余火依然在燃烧，青烟却是宣告它们终将灭去。白塔下广场上，人们席地而坐，早寒促使他们偎依在一起，偶尔有几处压抑的哭声随风飘荡。

    李星云的骑兵们游弋在四周，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里的动静。

    手下呈上战报，这是一场漂亮的突袭。我方几无伤亡，蛮族人连平民在内，烧死、杀死约三千余人，受伤者五千余人，所俘约二万七千余。李星云命人放出雪鸮，将战报告知陈将军，并请示如何处理俘虏。二万七千人啊！这不是个小数目。

    李星云命收缴武器和马匹，民众各回各家，伤员由军医救治。实行宵禁，近卫军凡事通报，无故不得离营。众骑轮流沿街巡视。

    当晚，李星云进行宴请，召来了铁勒的大汗及群臣，他并没有盛气凌人地让铁勒人跪在下面，而是请他们入席。这样，右边是李广庆等百夫长，左边是铁勒的大汗和群臣，大汗坐在首席。

    “我们两国经年交战，民不聊生。请问大汗，为何不能止战？”席间，李星云询问道。

    “将军少年英雄，竟能跨越鹰落湿地这样的不毛之地，真乃英雄也！我等失策，未能在湿地和白塔城之间驻军，致使皇城陷落。”大汗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

    “大汗是有什么顾虑不肯说吗？”李星云有些不满。大汗沉默不语。

    “我观你这个白塔城，毫无险可守，且四面环山，地势低陷。虽适宜居住，但易攻难守，为何要在此建城？”李星云语气平和，尽量放低姿态，“请大汗为我解惑！”

    “哎~~”大汗长叹一声，自己答非所问，对方仍旧以礼相待，再不识抬举，心里也说不过去。“将军有所不知，我铁勒部供奉萨满。百多年前，萨满大祭司萨得尔为平息大草原上的凶灵作恶，建造了白塔，铁勒人以此塔为圣物，建城而居，这才有的白塔城。”

    “凶灵乃极阴之物，所以白塔之地为群山环抱下的最低处。白塔城虽为城池，其实就是部族的集合地，位于草原深处，平时哪会有异族来袭？且我族本以游牧为生，真有敌军攻来，随时都可以另换它处。这次真是不曾想到，将军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进攻。”

    “你们为何不修建城池，建造房屋？”

    “白塔城周边俱是大草原，既无山石，亦无林木，修建房屋何用？”大汗的回答令李星云无语。也是，平常所用一应事物，卷起铺盖卷儿就可以走人，建造房屋确实没用。

    “为什么这次你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呢？你们的大祭司呢？”

    “我们的勇士正在四方征战，大祭司随军征战去了。”

    “你们不多留些部队驻守王城吗？”

    “留下的都是消耗！”大汗有些哀伤，“我们草原不比你们中原。中原种粮食，一年内一粒米可以变成十粒，我们的牛羊却不能一年内由一只变成十只。如果不征战，到了冬天，只有饿死的份儿。”

    “所以，你们所谓的征战就是抢夺其他族的食物？杀戮其他族的人民？”

    “要么从别人嘴里抢，要么被别人抢。这就是草原人的生存法则。”大汗似乎毫无悔意，话语中却是满满的落寞，他狠狠地喝了口酒，“我也想让我的子民们平安祥和，前提是他们得有吃的。草原只能供给我们牛羊，这是草原给我们的恩赐，也限制了我们的生产。如果放牧的牛羊数量过多，草场就会退化，我们就只能转场。牛羊太少，就不能满足我的子民生存，只能去抢。我们一般是在秋天水草最为丰美的时候，而那时你们中原人的庄稼也开始成熟了，这个时候抢夺的粮食正好能满足我们冬天的需求。从去年秋天开始，你们中原人就向白川一带增兵，我们的战士只能驻扎在铁塔城。”

    李星云沉默不语，心中暗暗佩服陈将军的谋略，感情铁塔城的蛮族士兵，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在消耗，今年全年也不可能从事生产，难怪他每天都在排兵布阵，这是牵制住这支部队，让他们自我消耗啊！蛮族又能消耗多久呢？

    闲聊中，他们提起前段时间，日羯人在曲水河岸团灭的事情。日羯人是从极西北迁徙过来的一个小部族，因为吃人的习性，为其他部族所不喜。奈何这个部族特别能打，悍不畏死，因此铁勒人收留了他们。作为报答，日羯人为铁勒人冲锋陷阵，每次大军出动，都是日羯人作为先锋打头阵，铁勒人也默许日羯人的劫略行为。这次，日羯人就是铁勒人为进攻中原而前出的一支部队。未曾想，刚到曲水河就团灭了。据后来铁勒人的部队说，日羯族人遇到了魔鬼，把整个部族的勇士全部杀光了，而且是只捌断骨头，让日羯人疼痛而死。救回的几个人，在过后的两天里，也是日夜哀嚎而亡。

    李星云听到这儿，不由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李广庆喝道：“大胆，竟敢污蔑我家大人是魔鬼！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铁勒人大惊，纷纷跪下，不知所以。

    李星云见状，只得道：“都起来吧。”

    铁勒人不明就理，哪敢起来。最后，铁勒大汗问：“不知我等如何冒犯将军，还请将军明示。”

    李广庆道：“你们口中的魔鬼，就是我们统领。”当下，一五一十地把小王村发生的事情经过讲给了铁勒人，铁勒人这才真的服了。草原人敬重英雄，原本城破以为是中原人在施阴谋诡计，有些不服气，听到李星云的故事，才知道现在他们能在这儿喝酒，那是天大的福气。

    李星云又问起日羯人后来的情况，大汗说，他们见打仗的日羯男人都死光了，就把部族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当做战利品分了。

    李星云笑道：“你们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大汗：“将军有所不知，我们是在救这些人。在草原上，如果只有女人和孩子，是活不过明冬的，将她们分下去，是在给她们一条活路。”大汗指着一个侍女，“将军请看，这就是日羯族女人。”

    李星云看去，见是一个红发红肤蓝眼睛的女子，好奇地问：“她们天生的就是红皮肤吗？”

    “她们的皮肤并不是红色的，而是白色，只不过是太阳晒成了红色。”大汗又对那女子道，“你且走近些，让将军好好看看。”

    女子低头走近，李星云仔细看了看，见那女子皮肤果然白如雪，红色部分除去太阳的因素外，还有部分是血管的颜色。

    “你们也吃人吗？”李星云问道。

    女子不敢答话，只是低着头。

    “将军，她们以前吃不吃人，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现在让她们随我们铁勒人一样吃饭，她们以后就是我们铁勒的人了。”

    “嗯，很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