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真的，没被人碰过？”香宓又带着一丝希望。

    她此刻，早已不希望那白无瑕是自己阿爹了。

    这样，他即便曾对自己做过什么，即便他再娶什么公主，她也不会那么痛心和羞愧。

    玉娘伸出手臂，捋起袖子，她的手腕上赫然有颗殷红的守宫砂。

    “这守宫砂，是你姥姥在阿娘小时候，就给我种上的。”玉娘有些含羞嗒嗒，“这守宫砂还在，阿娘怎么可能……被男人碰过。”

    “原来，阿娘还是完璧之身。”

    香宓长吁口气，转烦为喜。

    终于相信阿娘没被男人碰过，是阿娘一个人生下自己。

    随即又一脸迷惘，如此说来，那白玉真的不可能是自己阿爹了？

    但那白无瑕却为何说那样污蔑阿娘的浑话，又承认是自己的阿爹？

    难道，擂台比武那个人，不是真正的白玉，是有人冒充他？

    玉娘看着一脸疑窦的香宓，又问：“你确定，你这趟见过的，就是前些时日的白公子？”

    “我……也好乱，那人五官像他，对我们的事了如指掌。但……若说到言行举止和神韵，又不完全像他。”

    香宓细细回想起来，那白无瑕的确不像白玉那般正人君子，总觉得他轻浮孟浪。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白无瑕，他喜欢的是之前那个含蓄高雅，孤冷出尘的白玉。

    可是，即便自己扮做一个糙汉子，那白无瑕也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是谁。

    还知道自己与白玉经历过的那些事。

    若说他不是之前那个白玉，又怎么解释？

    “宓儿呀，阿娘看你，这十几年都能梦见那个白玉，你与他，定是有什么渊源。”

    香宓默默点点头，一时之间，真的理不清头绪。

    “可是……”玉娘幽幽道，“那白公子既是天上的神仙，与咱们凡人，就是云泥之别。若真是那样，你不妨……还是考虑卿儿吧，卿儿，也真是不错的孩子。”

    香宓心乱如麻，拿过醉相思来，继续喝酒。

    玉娘也着实睡不着：“难得今日看清那李俊的真面目，阿娘高兴，也陪你喝个痛快。”

    “阿娘居然也被我感染了。”香宓递了壶醉相思给阿娘，“咱们喝！把那些不值得的人，统统都忘掉！”

    阿娘却不敢像她那般豪饮，只浅酌一口。

    “阿娘，咱们的人生还很漫长，我要为阿娘觅个如意郎君，是那种一心一意，绝不辜负的那种！”

    香宓微醺半醉，豪气干云。

    “一心一意？”玉娘苦笑，“世间男人三妻四妾，除了我爹爹，我就没见过一心一意的男人。”

    “你是说，我姥爷对姥姥，一心一意？”香宓好奇道。

    “是啊，你姥爷对姥姥，可谓鹣鲽情深。我最羡慕他们了，可惜，你姥爷却不幸罹难。”

    玉娘不知是否想起自己的爹娘，又或者想到李俊的欺骗，情不自禁就泪落如雨。

    “阿娘，逝者已矣，咱们只能开心的活下去，才不辜负他们对咱们的爱。”

    “是啊。”玉娘轻拭擦眼泪，“还是女儿玲珑通透啊。”

    香宓看着阿娘，心疼的抚摸着阿娘鬓边的白发。

    阿娘年不至四十，却是风霜满面，青丝添白。

    阿娘本待字闺中，却未婚有孕，被至亲唾弃，孤身飘零，还要起早贪黑养活她这个妖女。

    也因为自己，阿娘自惭形秽，这些年都拒绝李俊，反而被李俊利用，被李俊伤害。

    是自己耽误了阿娘的一生。

    她靠在阿娘怀里，哽咽道：“阿娘，对不起……都是女儿耽搁了您的一生。”

    “傻孩子，你哪有对不住阿娘。”玉娘温婉的笑道，温柔的给她擦拭眼泪。

    “这些年阿娘又当爹又当娘，那么疼爱女儿，女儿却一直嚷嚷着要阿爹。以后女儿，再也不会要阿爹了……”

    “傻孩子，”玉娘鼻子一酸，“别人都有阿爹，我的女儿却没有阿爹，是阿娘愧对你啊。”

    “不是的……”香宓紧紧拥抱着阿娘，“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

    “是啊，天底下的阿娘，都是最好的娘亲。”玉娘一边感慨，又一脸的牵挂：“也不知你姥姥，如今怎么样了，是否，还在人世。”

    “阿娘，如今我也长大了，也没人敢再说我是妖。或者，我同阿娘回老家，去看看姥姥？”

    “……真的？！”玉娘一脸欣喜，“那真是太好了，咱们明日就启程，回老家看你姥姥去！”

    香宓看着一下子就显得归心似箭的阿娘，含泪点点头，阿娘其实是早就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娘亲啊。

    “好，咱们明日就上路，去看望姥姥！”

    玉娘原本怏怏不乐，想到能回去看望自己的老母亲，竟开心得有些手足无措。

    开始想象中自己的老娘如今怎样了，是否白发苍苍，是否有人照顾……

    香宓靠在软榻旁边，与阿娘紧紧相依，一边喝酒，一边想着那个带自己上天入地下海的白玉，又想着在比武擂台那个白无瑕。

    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玉娘怕女儿喝酒太多伤身，便起身道：

    “好了，阿娘不胜酒力，这酒也喝得够多了，别乱想了，快回房睡吧。”

    玉娘扶香宓回房间的床上躺下来，香宓脸上红扑扑，酒气冲天，逐渐沉醉睡过去。

    嘴里还喃喃自语：“我要让阿娘享福，再不要阿爹了……谁也不能欺负……我阿娘。”

    玉娘看着女儿，轻抚着女儿像桃花般的脸庞，别人的女儿都有爹亲，有爹疼，她的女儿却连爹都没有。

    她非常愧疚，又悲从中来，眼泪无声落下。

    那个白玉，到底是不是神仙，他与女儿有什么渊源，为何十几年来小蝶都能梦见他？

    女儿这般喝酒，可是心里苦呀！

    玉娘撑着虚弱的身子，离开香宓的房间，外面还有半壶醉相思。

    玉娘坐下来，拿起那半壶醉相思喝起来，想着李俊这些年的欺骗，想着他带媒婆来提亲时，自己心中的那份幸福甜蜜。

    提亲那晚，香宓人随白玉外出未归，玉娘独自一人在家，留宿的李俊，一番甜言蜜语，与她亲密，几乎就与自己成了真正的夫妻。

    只是后来自己还是克制住，要等成亲洞房花烛夜，才将自己交给他。

    没想到一切，竟然是个天大的骗局，天大的笑话。

    “我李俊爱慕玉娘，唯愿娶玉娘为妻，一心一意，永不相负。”

    玉娘想起李俊跪在他面前对天盟誓的画面，眼泪默默滚落。

    “一心一意，永不相负？言犹在耳，竟是骗局。”

    怪不得李俊来提亲后，宋掌管不久来传话，李俊回去途中摔断腿。

    这些日子自己还为了他日夜牵挂，若非自己也中了蛇毒，只恨不得赶去他身边照顾伺候。

    原来，他竟是被他夫人打断腿。

    他既已断了腿，也算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如此，他们之间也就两不相欠了。

    她自然不知道，香宓和颜少卿还去狠狠修理了李俊一顿，腓腓和呆呆还毁了他的活色生香脂粉店。

    玉娘含泪喝光半壶酒，一阵心疼，一阵晕眩，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