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洛河绕城关，岁岁日月顾相禅；神仙无意落帝子，千回百转坐云山。

    话说燃灯道人下灵鹫山，设法欲解两教恩怨，令汉晋将士回城的回城，归营的归营，又于万安山演二十四诸天，命各选二十四人，三日后入天斗法。一时万安山上，烟霞袅袅，云光四照。

    且说灵宝大法师命马隆率众入城，于太极殿见驾。东海王命文武百官齐至殿上，马隆殿外解甲，进得殿来，不敢居前，随太乙真人、灵宝大法师之后，面见圣上。东海王见两位上真，起得身来，太乙真人、灵宝大法师见东海王，不发一言，马隆不见天子，拜道：“太傅在上，末将马隆，特来见驾，为何不见陛下上朝？”东海王回道：“刘渊聚众作乱，兵临都城，天子受惊，故不得上朝。”太乙真人说道：“天下大乱，社稷危在旦夕，如今百官临朝，天子岂有不见之理，且请得出来，议得对策，方使乾坤有定，群臣心安。”东海王闻言，不敢不从，遂命人往内殿，请得怀帝上朝。

    少时，怀帝驾临太极殿，太乙真人、灵宝大法师打个稽首，口称：“贫道稽首了。”马隆拜道：“末将马隆，保驾来迟，叫陛下受惊，罪该万死，望陛下责罚。”怀帝见之，两泪俱下，赶忙命请，说道：“爱卿千里行来，保驾护国，其心可鉴，其情可明。卿乃砥柱中流，国之栋梁，有卿如此，朕心慰之。”又向两位上真道：“不知二位上真哪处仙山，何处洞府，愿闻其详。”太乙真人言道：“贫道住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灵宝大法师亦道：“贫道住崆峒山元阳洞，灵宝大法师是也。马隆为贫道爱徒，只因徒儿为社稷之臣，如今国难当头，四海倾覆，刘渊借沙门之势，拥众作乱，打我阐教门人，侵我华夏中土，我等道心不缺，善念常随，故入得世间，沾染红尘，也是一场劫数。”怀帝闻言，泣道：“刘渊作乱，兵临神都，劳烦二位上真下得凡尘，沾染杀戮，朕心有愧之，如今朝廷危在旦夕，社稷千疮百孔，还望上真助得一臂之力，以保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太乙真人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何为因，何为果？既有因，必有果，既有果，必有因。且听我讲来：”

    从来治天下之道，君明臣直，言听计从，惟师保是用，忠良是亲，奸佞日远，和外国，顺民心，功赏罪罚，莫不得当，则四海顺从，八方仰德，仁政施于人，则天下景从，万民乐业，此乃圣主之所为。

    从来为人臣之道，有正反可鉴。正臣六类：萌芽未动，形兆未现，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豫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虚心尽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大臣也；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如此者，忠臣也；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君终已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依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食饮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国家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邪臣六类：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世沉浮，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进之，以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中实险诐，外貌小谨，巧言令色，又心疾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彰其过，匿其美，使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于朝廷，如此者，谗臣也。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显贵，如此者，贼臣也；谄主以佞邪，坠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闻，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

    司马建晋，区区四十载，寒暑变更，乌兔逡巡，繁华尽去，光鲜尽褪。如今四海动乱，八荒祸结，是何所致？所谓上不正，下参差；臣不臣，自残杀。子无仁义，亲无忠孝。大厦将倾，其败于内，诸侯离叛，民乱军怨，朝纲大变，国体全无，故使内忧外患。我等清静之客，山中闲人，人间兴替，自有天道，本不当操戈弄怪。然刘渊西方胡夷，不识阐家，欲覆华夏，中土变色，于心不忍，不得已出得山来，也是司马气数未尽，若还安天下，陛下当行仁义，众臣当事忠孝，普施恩泽，惜爱军民，礼文敬武，顺天和地，则社稷奠安，生民乐业，使四夷拱手，八方宾服。

    言毕，百官不发一言，皆有愧色。怀帝闻之泣道：“上真所言，一针见血，字字千钧。朕何尝不愿恩泽降世，复正乾坤，实乃时势所迫，身不由己。如今兵临城下，还望上真相助，退却来敌，今后君以礼待臣，臣以忠事君，不却上真之训。”灵宝大法师说道：“老师于万安山设阵，两教斗法，不知二十四诸天奥妙，仅凭贫道二人之力，恐难应付，可在太极殿外，搭一芦蓬席殿，结绿悬花，以便三山五岳道友，齐来相助，商议对策，亦有安歇之所。否则，有亵众圣，甚非尊贤之理。”东海王闻言，忙传令：“着何伦，王景起造芦蓬，安放席殿。”何伦，王景得令，速去置造。

    翌日，芦蓬造毕，怀帝上了芦蓬，东海王在侧，铺毡佃地，悬花结彩，专候诸仙来至。虽说晋室难堪，也是华夏气运，仙圣自不绝而来。陆续有至：

    九仙山桃园洞广成子，

    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

    二仙山麻姑洞黄龙真人，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

    崆峒山元阳洞灵宝大法师，

    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

    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

    普陀山落伽洞慈航道人，

    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

    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

    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

    一时异香满地，遍处氤氲。怀帝与众人相迎，太乙真人说道：“天子相迎，以成大道，不必在此久留，兴废之事，自有可知。”怀帝命马隆、北宫纯随时听用，不可怠慢。东海王命何伦亦留城上，一切议定，遂携怀帝同入城中。太乙真人说道：“众位道友，今日前来，实为汉晋大战，阐释殊途，老师演二十四诸天，命两教各选二十四人，入天斗法，还请一人主持大道。”广成子说道：“马隆既为三军之帅，当各方调度，以全正法。”马隆闻得此言，魂不附体，赶紧拜道：“列位老师，此次入天斗法，关乎华夏之运，中土之安，料弟子不过数年毫末之功，岂能主持大局。再言老师在上，弟子岂敢倒悬乾坤，妄自尊大，只有俯首帖耳，奉命唯谨，切无居中调度之理。乞列位老师怜弟子才疏学浅，生民涂炭，将士水火，推举哪一位老师，躬擐甲胄，拱挹指麾，解君臣之忧烦，黎庶之倒悬，真社稷生民之福矣。马隆不胜幸甚。”广成子说道：“我等皆山中闲士，虽说各自修行，万劫不侵，然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也恐不知深浅，不能克敌此沙门之术。”彼此互相推让。正说间，闻得半空中有鹿鸣，霭霭香烟，氤氲遍地。

    众人抬眼相见，大喜过望，道是谁至，正是昆仑山玉虚洞南极仙翁。众人齐下蓬来，迎接上蓬，行礼坐下，打稽首道：“道兄此来，当居中调度，以定乾坤。”南极仙翁打稽首回：“众道友先至，贫道迟来，幸勿以此介意。今汉晋大战，阐释相戮，杀罚临身，又是千年往复。燃灯亦僧亦道，万安山演二十四诸天，需二十四人入天斗法，众道友可有良策。”太乙真人说道：“此有何难？二十四人斗法，两教若各胜得十二天，则为和；若一家胜得十二天下，则为负，胜得十二天上，则为胜。惧留孙虽入于释教，却有情分，必不得来此。我等十一人在此，师兄为阵脚，加之云中子，胜得十二天上，不为难事矣。”南极仙翁说道：“昔时闻太师兵伐西岐，金鳌岛十天君设十绝恶阵，方损我十位道友。想截教弟子，品行不分，高低不平，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尚致我等有失，何况西方众人。释门尽皆智慧圆通者，根深行满，法力无边，不得小觑。”

    话音未落，有人声至：“众位道友来此，贫道迟至，亦愿入天斗法。”众人抬眼，原是云中子到来，灵宝大法师笑道：“原是福德真仙到来，如此算来，我教已有十三人，若算上徒儿马隆，只差了十人矣。”玉鼎真人说道：“若以门人算来，杨戬、李靖、哪吒等皆可入来，纵是仍差两人，亦无妨矣。”太乙真人说道：“道友此言甚是，世事哪有十分胜算，只需有七八分，便可行之。”南极仙翁笑道：“智行无事柳飞絮，道法自然花满枝，且行且看，自有造化。”

    斗转星移，一弹指顷，三日已至，众仙在芦蓬，忽见半空降下一书，上曰：“二十四诸天已成，且与万安山来。”南极仙翁掌握元戎，命北宫纯坐守洛阳，紧闭城门，不得出战，遂领众仙下蓬，步行排班，缓缓而行。只见赤精子对广成子；太乙真人对灵宝大法师；道德真君对云中子；文殊广法天尊对普贤真人；慈航道人对黄龙真人，玉鼎真人对道行天尊；十二位上仙，齐齐整整摆出；当首仙鹿上坐南极仙翁；马隆掌旗。一路腾腾黄雾，阵阵金光。到得万安山北金顶，亦闻得梵音袅袅，祥光照照。众仙望对面看去，排排佛子，列列大智，分别有号：

    南无普光菩萨，

    南无普明菩萨，

    南无普净菩萨，

    南无多摩罗跋栴檀香菩萨，

    南无栴檀光菩萨，

    南无摩尼幢菩萨，

    南无欢喜藏摩尼宝积菩萨，

    南无一切世间乐见上大精进菩萨，

    南无摩尼幢灯光菩萨，

    南无慧炬照菩萨，

    南无海德光明菩萨，

    南无金刚牢强普散金光菩萨，

    南无大强精进勇猛菩萨，

    南无大悲光菩萨，

    南无慈力王菩萨，

    南无慈藏菩萨，

    南无栴檀窟庄严胜菩萨，

    南无贤善首菩萨，

    南无善意菩萨，

    南无广庄严王菩萨，

    南无金华光菩萨，

    南无宝盖照空自在力王菩萨，

    南无虚空宝华光菩萨，

    南无瑠璃庄严王菩萨，

    南无普现色身光菩萨，

    南无不动智光菩萨，

    南无降伏众魔王菩萨，

    南无才光明佛南无智慧胜菩萨，

    南无弥勒仙光菩萨，

    南无善寂月音妙尊智王菩萨，

    南无世净光菩萨，

    南无龙种上尊王菩萨，

    南无日月光菩萨，

    南无日月珠光菩萨，

    南无慧幢胜王菩萨，

    南无师子吼自在力王菩萨，

    南无妙音胜菩萨，

    南无常光幢菩萨，

    南无观世灯菩萨，

    南无慧威灯王菩萨，

    南无法胜王菩萨，

    南无须弥光菩萨，

    南无须曼那华光菩萨，

    南无优昙钵罗花殊胜王菩萨，

    南无大慧力王菩萨，

    南无阿閦毘欢喜光菩萨，

    南无无量音声王菩萨，

    南无才光菩萨，

    南无金海光菩萨，

    南无山海慧自在通王菩萨，

    南无大通光菩萨，

    南无一切法常满王菩萨。

    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居前，宝檀华菩萨，虚空藏菩萨分在左右，刘渊掌旗，月支菩萨击金钟。南极仙翁打一稽首，说道：“不想准提门下五十三人，尽皆来此。东方净琉璃，竟也相助，然八位侍者倒是有缺？”日光菩萨合掌施礼，回道：“阐家门人，尽数到此，贫僧知玉虚宫俱是道德之士，根行圆满，智慧大通，不敢怠慢，故邀得五十三菩萨，以会二十四诸天。净琉璃八大侍者，以为众生修行，未证八座，仅得其二，故有所缺。”二人言语，忽见得异香仙乐，云光缥缈，燃灯道人半空中现了法身。两家皆道：“老师，有礼了。”燃灯道人说道：“想商周之时，阐截两教门人，各临杀罚，姜子牙立封神榜，接引道人、准提道人引渡众生，三千红尘客，榜上的尽入榜上，西方的尽归西方。如今一千三百年，汉晋大战，四方水火，八荒涂炭。神仙又临杀罚，西方亦有劫难，也是天数使然。然贫道不忍见得众人相损，坏了人间，故设二十四诸天在此，你等各命二十四人入天，若哪方胜得十二天上，即为人间运道。败的那方即刻归去，不得再生事端，又行屠戮。”两教各道其是。

    燃灯道人遂将二十四颗定海珠祭起，定海珠荧荧曜曜，各成其位，只见子午为经，卯酉为纬。子在正北，午在正南，卯在正东，酉在正西，以成北→癸、子、壬，北东→寅、艮、丑，东→乙、卯、甲，东南→已、巽、辰，南→丁、午、丙，南西→甲、坤、未，西→辛、酉、庚，西北→亥、乾、戌。共二十四位，各珠分色，以成大红，朱红，桔黄，土黄，藤黄，淡黄，柠檬黄。白，草绿，浅绿，生褐，熟褐，赭石，紫罗兰，深红，玫瑰，煤黑，普兰，青莲，群青。钴蓝，湖蓝，酞青绿，深绿，共二十四色。二十四定海珠旋旋而转，各化为一圆，成一片虚空，一眼望去，其中更有地、水、火、风，自为一片世界，玄妙无限，造化无穷，有诗为证：

    众生感惑殊果，十善业道在心。有情欲色无色，燃灯二十四天。精勤互净了缘，乘愿再来婆娑。护法修持演化，尽开人间莲花。

    燃灯道人说道：“两教各来一人，入得大梵天。”遂点亮一盏灯，有一天开得一门，正是大梵天。南极仙翁对众人道：“大梵天亦有来历，又称造书天、或婆罗贺摩天、或净天，位于色界初禅天之第三天，本是梵卵中一个金胎，自行破壳，自生天地，其分三种，即梵众天、梵辅天、大梵天，总称为梵天。自主独存，谓己为众生之父，乃自然而有，无人能造之，后世一切众生皆其化生；并谓已尽知诸典义理，统领大千世界，以最富贵尊豪自居。不想燃灯老师竟收之于二十四诸天，居于天首。此二十四诸天，奇妙无穷，一时难窥门道，须一位攻伐之仙，先打头阵。”言毕，遂命灵宝大法师：“师弟持金蛟剪，可前去应阵，务要小心，若有失机，莫要逞强。”灵宝大法师回：“知道，领法牒。”作歌出曰：

    紫霄钧天观万象，崆峒山中修元阳；不觉无双迎迟日，道是云飞共风扬。天上有仙消懵懂，人间有性是愚蒙；何曾金阙别似梦，红尘一走去玄黄。

    灵宝大法师问道：“哪位与我同入天中？”虚空藏菩萨见灵宝大法师出列，说道：“不想头一阵，乃灵宝大法师，此人持金蛟剪，厉害非常，须有大功德之人，方能敌之。金海光菩萨、大通光菩萨亦称是。众人正思量，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出列，合掌称道：“贫僧二人，与你同入天中。”太乙真人见之喝道：“老师有言，彼此各出一人，同入天中，你等为何出列二人？”日光菩萨笑道：“常人来看，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在贫僧看来，一便是一，二也是一。正所谓，多从一有，若此有则彼有，若此生则彼生，若此无则彼无，若此灭则彼灭。一为性，二为形；一为缘，二为空。”遂与月光菩萨同唱：“日月有明，和光同生；阴阳无定，天地归一。”各祭起法宝，金光陡现，二人缓缓相合，只见锦绣同光之处，现出一尊相，正是净明光王佛，手执一圈，端得是明净琉璃，法相金身。

    净明光王佛笑道：“如何当是一人。”灵宝大法师亦道：“琉璃神妙，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那大梵天门开，二人同进，各抬眼一望，其中奇光异彩，殊形妙状。有诗为证：

    云落水，天归蓝，一分颜色入心禅，明净离尘欢；半目浅，半黛还，晴空如镜身似幻，风动百里岚。

    灵宝大法师道：“大梵天，原是天空之境。”天地一色，明洁清蓝，半空中又有一石像，四面、八耳、八臂、八手，每手所执之物皆有其意，一手持令旗，主法力；一手持佛经，主智慧；一手持法螺，主赐福；一手持明轮，主消灾；一手持权仗，主成就；一手持水壶，主求应；一手持念珠，主轮回；一手持字印，主庇佑，乘七鹅车，戴发髻冠。净明光王佛笑道：“此乃大梵天王像，为创世之神。”灵宝大法师道：“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遁。创世之神，岂非妄言，不可弘于中土。”话音未落，闻得一声鸣，那石像两肩，分别现出一只孔雀，一只天鹅。孔雀将头一点，扇动双翅，扑腾飞下，落于净明光王佛前；天鹅把头一昂，扇动二翅，飘飘而起，落于灵宝大法师前。净明光王佛盘坐于地，闭了双目，一动不动，本体休息，额前一点灵光，神识而出，化作净明光王佛，踏于孔雀背上。灵宝大法师亦盘坐地上，闭了双目，五识俱息，本体入静，额前一点灵光，神识而出，化作灵宝大法师，驾于天鹅背上。

    孔雀空鸣，飞于大梵天王像左目，净明光王佛下得其背，立于左目，那目一开，眼前一片波澜，少时见一路，上下左右，尽为冰晶，冰晶之内，映射无数净明光王佛。一人行，千万行；一人止，千万止。净明光王佛望前走，行约数步，只觉似往前，却又往后，似往左，却又往右，天地无分，方位难识。再一走，只见得冰晶之内，千万净明光王佛或喜、或怒、或忧、或思、或悲、或恐、或惊，表情各异，千姿百态。净明光王佛笑道：“心清一切明，心浊一切暗；心痴一切迷，心悟一切禅。此些小术，怎能难我。”把掌一合，掌中有五道白光，垂落于地，倒卷上来，成一朵莲花，花上有七盏金灯引路，行至哪处，那处人影便无影无踪。少时，豁然明亮，至一空旷地，声声鸟语，处处花香。

    且说天鹅长鸣，飞于大梵天王像右目，灵宝大法师下得其背，立于右目，那目一开，眼前一片火热，少时见一路，上下左右，尽为炎石，炎石之内，各藏一条炎龙。每行一步，炎龙呼啸而出，周身火焰，如若炙烤，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围成一道道火圈。每踏一步，火焰喷薄，一片火海，目不视物，使人寸步难行。灵宝大法师笑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此等小妙，岂怎阻我。”遂将天门开了，现了庆云，又把手一指，脚下现两朵青莲，上下护住，炎龙不得近身，法师随火圈往前行，行至哪处，那处火圈便立时褪去。少时，豁然一亮，至一空旷地，声声鸟语，处处花香，又见净明光王佛立于眼前。

    净明光王佛见灵宝大法师，合掌说道：“我等以神识入来，在此斗法，不伤真身，也是善事。”灵宝大法师打一稽首，回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入天斗法，无碍人间，也是两教造化。”净明光王佛说道：“入天斗法，乃不得已而为之，晋室气数已尽，法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非自欺。”灵宝大法师回道：“日月自有更替，人间自分东西，中土之事，当有本分，何干西方，更与你净琉璃无关，今日也不必再作口舌，我辈奉玉虚宫符命入天，身惹红尘，来此斗法，何劳声色。”净明光王佛说道：“即如此，得罪了。”遂踏前一步，把手一举，现出一金禅杖，持仗望法师面门打来，法师亦把手一扬，现出一青钢剑，执剑相迎，杖剑交加，未及数合，净明光王佛望后一退，把头一摇，霎时一人两面，一面日光菩萨，一面月光菩萨，又把手中圈望上一抛，分为日光轮，月光轮。

    净明光王佛举月光轮，将轮往右一转，一道月光而出，笼于法师身上。法师把天门开了，头上现一朵红云，旋在空中，护于顶上，只见金光四射，月光难近，笑道：“月光轮散魄聚魂，难奈何贫道。”果真见法师无恙，净明光王佛则举日光轮，日光循循而出，照向法师，法师又笑：“日光轮日放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明空净尘，一切皆化无，虽是厉害，亦难奈何贫道。”遂将杏黄旗祭起，只见万道金光祥云笼罩，又现千朵白莲。日光照来，不曾伤一分一毫。法师说道：“你还有何法术，尽管使来。”净明光王佛道声：“杏黄旗天地至宝，果真名不虚传。”遂把右手一张，现一朵花，名曰蔓朱赤花，此花通体紫红，有九瓣叶。那花落于地上，霎时而开，一朵生两朵，两朵生三朵，铺成一路，净明光王佛盘膝坐定，闭了双目，口中唱大悲心陀罗尼经，法师只觉耳中轰鸣，那花路延延至脚下，牵动身子，无须抬步，自觉望前移走，前方放琉璃光，使人心生向往，心旷神怡。

    法师行有数步，说道：“日月菩萨也是煞费苦心，欲以蔓朱赤花度我往净琉璃，殊非易事。”遂把手一扬，祭金蛟剪，那剪在空中挺折如剪，头交头，尾交尾，落将下来，将那蔓朱赤花剪得个支离破碎。净明光王佛开了双目，道声：“来得好。”左右祭起日光轮，右手祭月光轮，日月光轮相叠一处，缓缓化为一圈，直往金蛟剪套来。金蛟剪往上剪，日月圈往下套。金蛟剪剪在圈上，竟剪不断；日月圈套在剪上，竟套不住。净明光王佛把掌一合，只念玄语；灵宝大法师把手一指，只念口诀。二宝在空中，纠缠一处，翻来覆去，滋滋作响，少时闻得一声雷鸣，金蛟剪折为两段，毁于一旦；再看那日月圈，更是裂为数截。二人各退一步，神识即荡，瞬间退去。

    大梵天王像外，灵宝大法师神识归位，身子一晃，起得身来。净明光王佛亦神识归回，身子一晃，分为日、月二菩萨。二人欲再斗，大梵天王像顶，有一人道：“金蛟剪已断，日月圈已毁，二位既已打和，何必再斗，且出天去。”正是燃灯道人。灵宝大法师打稽首道：“东方二尊者，法身佛相，无量众生，今日幸会了。”日月菩萨亦合掌道：“阐家十二上仙，果真神妙，灵宝大法师修元养真，法宝神妙，今日受教了。”同出天来，众人各迎自家。

    燃灯道人说道：“大梵天斗法，灵宝大法师不得胜日月二位菩萨，日月二位菩萨亦不得胜灵宝大法师，两教为和，不分胜负。且各出第二人，入帝释天斗法。”南极仙翁问法师：“天内斗法，情形如何？”法师一一详述，南极仙翁叹道：“金蛟剪如今毁去，甚是可惜，沙门众人，不可小觑。”太乙真人说道：“虽说失了金蛟剪，然东方二侍亦有大损，也是幸哉。贫道愿入第二天，以会沙门。”不知帝释天斗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