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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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师徒

    “师父,上次您说要给我们讲分陆战争的故事,还没有讲呢!”南清寺的院子里,两个小孩儿抱着一个正在打坐的僧人,纠缠着他继续讲上古传说的故事。

    这个僧人从面貌上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脸上细微的皱纹与双臂筋块分明的肌肉,让他看上去至少有三十来岁的年纪;而明亮的眼神与洁净的下巴,仿佛又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儿。

    僧人微笑着,抚摸着两个孩子的额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不好好学禅宗,天天缠着我说这些故事。”

    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叫禧勇,七八岁大,有着黑褐色的皮肤与结实的身体,新剃的小光头上还有着几滴因刚刚练完功流出的汗珠,被师父的大手一抹,整个脑门都显得油亮。

    另一个叫禧虎,四五岁的年纪,长相有些怪异。裸露在外胳膊和脸庞上可以看出在他的原本黝黑的皮肤外,长着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绒毛;双眼下方的脸颊位置,各有一道黑色斑纹,一直延续到下巴边缘;鼻头粗大,如同一个倒三角黏在鼻干下方;双耳的耳廓不像常人般圆润,反倒是有个向上的尖角,每当禧虎情绪波动时,耳朵尖还会下意识的轻轻扭动。

    “你们看!”僧人指向了南方。湛蓝天空下端,与一片深邃的黑影连在了一起。那黑影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使它看起来既像是绵延不绝的山峦,却又显得不是那么真实。因为在自然界下,很难想象能形成如此平整的山峰。

    “那就是传说中的殒帝墙。据说水佑王朝的末代皇帝,被木丸王朝的开国君主一路追、一路逃。直到这高墙一样的山下,才被杀死。从此结束了水佑王朝在我们北陆七州上千年的统治,朝代更迭。因为末代皇帝死在了这高山之下,所以这一整片山峦就被称为了殒帝墙。”

    “他不能继续再逃了吗?”禧虎问道。

    “被大山挡住了去路了呗!”禧勇瞪圆了双眼,又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你说的对,也不对。”僧人望着禧勇的眼睛道,“山在那,虽不一定是无路可走,但一定是前路凶险。据说这殒帝墙里住满了石怪,他们被称为大地行者,守卫着这座横跨整个大陆的山脉。”

    “那为什么又说不对呢?”禧勇疑惑道。

    “山在那,一直就在那,可不是为了要挡住他的路才在那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自己走到无路之处,怎么能怪说是路没有了呢?”师父笑道。

    “师父,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座山呢?”禧虎继续发问。

    “那也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连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都是听他们的祖辈当做故事来说的。”

    “告诉我们吧,师父。”禧勇拉扯着师父的手臂,宽大的僧袍被摇来摇去。

    “这……”,僧人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曾经我们这片大陆上除了我们智人以外,还有一个族群,他们大多数居住在大陆的南边,也就是殒帝墙的另一侧。他们管那边叫南境。我们大多住在北边,也就是北陆。”

    “两个族群为了争夺土地与资源,战争不断。一打仗就要流血,就要死人。田也没人种了,牛羊也没有人去放了,还会饿死更多的人。

    日积月累,大地上到处都是两族人的血液,河流、湖泊都被染红了。当血液流淌渗透到大地最深处的时候,大地守护者被激怒了。”

    “大地守护者是什么?”禧虎问道。

    “她是大地行者的母亲,笨蛋。”禧勇轻轻弹了一下禧虎的脑壳,尖尖的三角耳朵也被敲的微微颤动。

    “禧勇,不要把你自己的错误想法强加给别人。”师父道,“大地守护者并没有雌雄之分。你可判断不了那是父亲还是母亲。我们也可以称它为远古大地行者。因为现在山里的石怪们,都是它的身躯碎裂后形成的。只是,大地守护者比大地行者大多了。”

    “大到什么程度?”禧虎问。

    “遮天蔽日!”禧勇伸出双手,张开了身躯,挡住照射在禧虎头上的阳光,很形象的模仿了他的说法。

    师父也被他的动作逗乐了,说道:“你总算说对了一个成语。是的,遮天蔽日。它因为战争与牺牲而发出悲鸣,试图阻止两个族群间的争斗。可是很遗憾,它失败了。两个族群的领袖合力打败了企图阻止战争的大地守护者。”

    “这一段我听说过,水佑王朝的皇帝,当时用一柄大刀斩杀了大地守护者。”禧勇又开始模仿用刀斩击的动作。

    “没错,但还有另一个族群领袖的帮忙。靠他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办不到的。”师父说道。

    “那殒帝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禧虎继续问道。

    “大地守护者受了重伤,它为了一劳永逸的阻止两个族群的战争,把自己主要的身躯化为了殒帝墙,将北陆与南境彻底的隔绝开。让两个族群间不再有相遇的机会,这样也不会有冲突和战争了。”师父道,“为了防止有人私自穿南境北陆,它另一部分身躯化为了大地行者,守卫着自己倒下的身躯。有任何想要穿越帝墙的生命都将被石怪阻止。他把自己的身躯在海上延展了数千里,也是为了阻止企图乘船从海上穿越的人。依靠我们的航船技术,根本无法绕道远洋再抵达南境,相信他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所以,它成功了?”禧虎道。

    “是的,它输给了战争,却正在阻止两族争斗的过程中成功了。”师父抿了抿嘴,说道,“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族群,也不再有族群间的战争。他们可能都被锁在了南境了吧,就像我们被锁在北陆一样。”

    “可是现在还是有人为了争夺天下在打仗啊。”禧虎撇了撇嘴。

    “阿虎就是从南边来的!”禧勇指着禧虎,哈哈笑道。

    “我才不是!”禧虎皱了皱眉。

    师父也跟着苦笑起来,说道:“可能是的,也可能不是。世界这么大,总有各式各样的人与事。我们禅隐宗的信仰也是万物共存,对待自然存在的事物,总要保持着敬畏之心,对不对?”

    “师父,那我的父母在哪呢?”禧虎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一样。

    师父抚摸着他的头,说:“可能在战乱中走失了吧,你是在禅寺附近树林里被发现的,师父就把你带回来养大咯。”

    “师父就是我的父亲!”禧虎一把抱住了师父。

    禧勇就像是吃了醋一样,也一把钻进师父怀里:“师父也是我的父亲!”

    “喂喂喂,你的父母在南兴城里呢。我可只是你的师父,不做你的父亲。”师父开着玩笑,脸上挂着很嫌弃的表情,想把禧勇推开。

    “哼,我说是的,那就是的咯。我这有两个父亲了。”

    “善光师兄!善光师兄!”远处传来另一个僧人一边奔跑,一边呼喊的声音。

    “原来是善源。”这两个小孩儿的师父善光,看到师弟来唤,推开了两个徒儿,起身作揖。禧勇、禧虎跟着也作揖拜见师叔。

    “师父在会客堂等你呢,让你赶紧过去。”善源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善光问道。

    “来了个外人,不知道是谁。他带了两个孩子,求师父收留。”善源说道。

    “不会师父又要我来带吧?”

    “不知道,你快去吧。一炷香之前师父就让我来找你了。路上遇到善幽与他的两个徒弟,硬拉着我问昨天我轮厨的时候的那道炖菌菇放了啥佐料。我可是啥特殊佐料都没放啊。是这次去城里买的菌菇特别好!师兄你知道吗?”善源越说越起劲,“那可不是咱们南兴城这边能长的出来的菌菇,连庐州辖内都没有这个品种。”

    “那是哪的货啊,师叔?”禧勇坏笑道。

    “那可是前几天从丰州来的一伙走山货的商人带来的,碰巧……”善源还在喋喋不休。

    “行了,行了,再说我都忘记你是要喊我是要去师父那里了。”善光赶紧打断了善源,“禧勇,带师弟去武道场把禅意拳再练一遍。等我回来检查。”

    “好嘞,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