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2023年4月25号。
“冀州电视台!冀州电视台!观众朋友们,您现在收看的是冀州电视台!”
“观众朋友们,我是本台记者李皓月,我身后是一场特大车祸现场,警方动用了大量的人员疏散现场,这次车祸造成了三人死亡,三十多人受伤,我省十大杰出企业家,韩志轩先生不幸遇难。
据警方透露,起因是酒后驾驶,眼前的悲剧又一次惊醒我们,喝酒一时爽,开车火葬场,接下来请看详细报道……!”
…………
“雅妈碟…雅妈碟….嗯嗯……一哭一哭!”
糜烂的声音,让人躁动不安,脑袋是酒后的刺痛。韩志轩睁开眼,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昏暗的房间让人分不清昼夜,迷你的电视发着幽光,上演着爱情动作片,耳边是女主角卖力的嘶喊。
“这是哪……靠,苍老师?……画面清晰度怎么这样差?”盯着眼前模糊的影像,韩志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是老司机式的抱怨。
“苍老师真是童颜巨乳,不愧是出道即巅峰,青少年的梦啊!”
说话的是一个18、19岁左右的少年,身材微胖,肤色黝黑,痴傻的看着电视,表情说不出的猥琐。
他盯着电视,咂巴着嘴,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志轩!也不知道你喜欢李玉婷哪里?一个飞机场,哪有苍老师波涛汹涌的刺激。”
“劝你还是死心吧!我们都高中毕业啦,外面的星辰大海等着我们征服,小城市的班花,终将淹没在人海中。”
黑胖子一副指点江山的嘴脸,看到韩志轩眉头紧皱,他有些不高兴:“说两句李玉婷的坏话,你至于生气吗?”
“咱可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你和她也就是六年同学,是没有结果的暗恋,别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看着他要一直唠唠叨叨下去,韩志轩忍不住打断:“你是谁?”
“我?”
这个少年脸色先是惊讶,然后变成了愤怒,突然把韩志轩扑倒在沙发上,骑在他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猛烈的晃动着。
“老子是你爹,是你在学校没钱吃饭时,苦苦哀求的衣食父母,是给你分享资源,让你排忧解难的兄弟,你为个娘们,跟我生气,跟我装失忆,以后别想老子再给你分享资源。”
“李云鹏?”
韩志轩的确有个发小叫李云鹏,可是他早就死了啊?韩志轩的脸色瞬间苍白,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靠!你不是跳楼自杀了啊!难道我也没…?”
“狗日的韩志轩,你才跳楼自杀,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
韩志轩的话让李玉鹏更加的愤怒,抓在肩膀的手摇晃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不会吧!”
猛然推开身上的李玉鹏,韩志轩踉踉跄跄走到窗户的位置。
“刷!”
窗帘被用力的拉开,刺目的阳光,填满整个房间,韩志轩眯着眼,打量着四周。
周遭的环境很是老旧,散发着一股霉味,沙发上是应该只存在记忆里的少年,老旧的彩电,闪着红色字样的DVD,退隐江湖的苍老师。
猛然侧身,韩志轩看向一旁的试衣镜。
镜子里是一个少年,熟悉却又陌生,杀马特的刘海,嘴上还有一点毛茸茸的胡须。高挑挺拔,模样清秀。
韩志轩看着镜中的少年,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是那么真切!猛然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瞳孔放大,嘴巴微张,愣在那里,习惯的抬起手,拍打着额头。
老旧的挂历牌上赫然是:2003年6月10号。
“你疯了?赶紧拉上窗帘,对面屋顶有人,看到我们在看岛国大片就完了。”
李云鹏起身,快步走到韩志轩身旁,一把拉上刚被打开的窗帘,死党的冒失让他有些不满。
熟悉的场景,总能唤起脑海深处的记忆,现在是2003年6月10号?刚高考结束?自己昨天刚参加完姐姐的婚礼?今天我在李玉鹏家看大片?纷乱的记忆,让韩志轩分不清现实和梦幻。
以前听人说过,梦是感觉不到疼痛的,韩志轩撇了眼身旁的李云鹏,手伸向他的胳膊。360度旋转,狠狠的掐了一下。
“草!草!草!好疼!你有病吧!”
捂着被掐红的胳膊,李云鹏一脸气愤的骂着。
“活的?兄弟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也不会不接你的电话!”
看着龇牙咧嘴的李玉鹏,韩志轩眼神充满自责,如果那晚我接了电话,他也许就不会死。
那晚电话总是响个不挺,让翻云覆雨的韩志轩很是恼火,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第二天,神清气爽的他得到一个噩耗:“发小李云鹏跳楼自杀了。”韩志轩慌乱的给手机开了机,数不清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志轩!走之前本想跟你道别的,但你小子晚上总不接我电话,这个习惯你的改。算了,反正以后我也没机会给你打电话了。我其实并不怪她,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兄弟,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李云鹏觉得现在的韩志轩格外反常,他莫名其妙的说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他居然向自己道歉。当韩志轩不像韩志轩的时候,李玉鹏能想到的是,他又在憋着什么坏,他又想坑自己。
“大哥,有事你就说,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反正我也被你坑习惯了!”
“兄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
韩志轩猛然抱住李玉鹏,紧紧的搂在怀里,眼角划过泪光,心中多年的自责让他语无伦次。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李云鹏有点懵,憋了一眼电视,想起网上的笑话,监狱肥皂的丝滑,他满脸恶寒,挣脱出拥抱,一把推开韩志轩,捂着自己的屁股,一副宁死不从的决然。
“王八蛋!我是你兄弟,你居然对我动了那样的心思!”
“狗日的,你瞎想什么呢!”
发小的决然,让他瞬间明白李云鹏脑海里的龌龊,韩志轩有些无语,心里的愧疚瞬间消散,这王八蛋总是没个正形,他要教训一下李云鹏,教训这个满脑子龌龊的家伙。
“我打死你这个龌龊玩意。”
“靠!你居然说我龌龊,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心里的想法被我看破……你这是恼羞成怒!”
“煞笔,你要不瞎谈恋爱,老子也不会自责,老子不自责也不会喝酒瞎开车……”
“韩志轩你个王八蛋,你说啥那?我李云鹏单身十九年,谈鸡毛恋爱,我很爱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的女人从来都不爱我…….”
………………
屋里是两个少年的嬉闹厮打,院外,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看着紧锁的大门皱起眉:“门怎么被反锁了,刚才出门前,孩子在家啊!”
“砰!砰!砰!”
“云鹏你在家吗?”
敲门声很激烈,伴随着男人的叫喊,把打闹中的两人吓了一跳,李云鹏推开韩志轩,慌乱的关掉电视,把光盘从DVD里退了出来,藏在组合柜里,动作虽然慌乱,但说不出的熟练,做完这一切,才大声对外面回应道:“爸,我在家呢!来了来了,别敲了!”
李云鹏说着话,就向屋外走去,韩志轩起身,跟在后面,农村的家都是带院子的,跟京城的老四合院差不多,两人穿过院子,走到院门前,打开大门。
“你俩在屋里干什么呢?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汉子对老久才来开门的两人有些埋怨。
“爸,我跟志轩在看电视,屋里吵,没听到你敲门!”
想到自己和死党刚才在看大片,李云鹏有些心虚的回应着。
“大白天以后别锁门!”汉子瞪了两人一眼,向院内走去,刚走两步,又好像想起什么,扭头看着韩志轩。
“对了!志轩,你家好像出事了,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你家叔伯,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神色匆忙的进了你家!”
“叔叔,云鹏,我先回家看看去。”
韩志轩听到家里出事,脸色微变,先给两人道别,然后匆忙的向家赶去。
夏日的午后,有些燥热,风都带不来一丝清凉,蝉的嘶鸣,让人更加的心烦意乱,少年奔跑在村庄的土路上。
也就三五分钟吧,韩志轩跑回家,看着眼前破旧的栅栏门,也顾不得感慨,推门而入,下意识的大喊起来:“妈,我回来了!”
推门而入的韩志轩并没有得到印象中的回应,反而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韩志轩一进门就看到常威在打来福,不对,是大伯在打四叔。
院子里站满熟悉的面孔,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正在对一个红脸的汉子拳打脚踢,红脸汉子并没有反抗,只是嘴上不停的叫嚣着。
“大哥!这事就是欺负人,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去弄死他。”
“老四,你想干啥?打死他?你偿命啊?喝了马尿杀人,就不用偿命了吗?”
打人的汉子叫韩美新,是韩志轩大伯,挨打的红脸汉子叫韩美地,是韩志轩的四叔。从小就是个混不吝,诨号:韩老四!爱喝酒,喝酒就脸红,脸红就找事,找事就挨打。
对于四叔挨打,韩志轩并没有多少惊讶,毕竟他见多了,自从记事起,四叔就经常挨打,被大伯打,被二伯打,被韩爸打,被他老婆打,四叔一辈子挨过305次毒打,每一次韩志轩都能一一道来。
韩志轩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多亏四叔临终前的遗言:“志轩,四叔这一辈子最自豪的事,就是对你的305顿毒打,你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你别记恨叔,你爸舍不得打你,我从小到大被你爷爷和你叔伯打了305顿,我打你那叫传承。”
韩老四从小就是一个记仇的人,他觉得棍棒底下出孝子,苍天大树,从小就应该被修理,他会把自己挨的每一份毒打,都报应到每一个小辈身上,一言不合,就打小辈,每次打完小辈以后,还会讲述这份毒打的来源历史。韩志轩功成名就之后,他也一直把韩志轩的成功,归功于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