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天意在我’到‘在劫难逃’，巨大的落差感击穿了鬼才的心脏，愤怒、绝望、怨恨……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几乎吞没了鬼才的理智———直到看见苏幕遮缓缓抬起手臂，鬼才才勉强回过神来。

    打肯定是打不了，光是站在这里就几乎用掉他全部的力气了，跑估计也是跑不过……没有选择了。

    “苏幕遮。”

    压下面上那狰狞的表情，在一番斟酌后，鬼才开口，他的嗓音异常的沙哑，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不过如今他也在乎不了这些了。

    “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老实说，这有点抽象，没有人比鬼才更清楚苏幕遮对他的杀意，而苏幕遮更是有点想笑……事到如今才说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

    但，鬼才像是没察觉到，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根本不在意这种尴尬了，没有等苏幕遮回复，他便接着说道：“以我现在的状态，你甚至可以说能很轻易的杀死我，但是……我想活下去。”

    很果断。

    什么作为邪恶超凡者的傲慢，什么四阶超凡者的自信……这些东西此时此刻全被鬼才抛弃了，他没有端着，甚至可以说态度十分诚恳的说着，一点关子都不卖，也不口嗨，生怕苏幕遮直接暴起打死他。

    “我是个俗人，为了我的生命，我能付出很多很多，所以……”

    “要谈谈吗？”

    很老实，足够诚恳。

    但，苏幕遮并不在乎。

    他站在黑暗下，闪耀的霓虹灯光并没有照亮他的脸庞，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鬼才现在也有些看不清了，但，他的动作鬼才总归是能看见的。

    短暂的沉默后，苏幕遮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鬼才。”

    他相当平静的说着，脚下不停，朝着鬼才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还真是遗憾。”

    鬼才轻叹一声，满是遗憾，好半晌才开口继续说道：“苏幕遮，你知道最令人恐惧的事情，是什么吗？”

    没有等苏幕遮作答，鬼才继续说道：“我调查过你，苏幕遮，s级评价，全职业的天才，你能够理解吗……人类对死亡的恐惧。”

    “而我，和你大抵是不同的，被永恒之塔选中之后，我一直在为了自己的生命烦恼。”

    “雄心壮志也好，逍遥自在也好，哪怕是遭受苦难也好……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个前提。”

    “活着。”

    “苏幕遮，我和你这种天才是不一样的，我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偶师，赌上所有也才堪堪抵达三阶，那一次晋级赛，直到今天我都记忆犹新，我穷极一切才勉强通过，可三阶之后的永恒副本是我无论如何也通过不了的，只能靠着教会发放的保底卷混过一个个副本。”

    “在直面过那些扭曲且强大的怪异后，我对于死亡的恐惧就更加沉重，同时更加渴求……生命的自由。”

    “那种将生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自由感。”

    “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我不知道教会会不会突然不给我发放保底卷，我不知道下一次任务会不会遇上无法战胜的怪异，我不知道……自己会何时死去。”

    “死亡，实在是太沉重了。”

    “所以，在那次教会押运部队遇袭时，我动手了，因为我明白……那可能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仅有的，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死亡是一切生命的终点，这样会死，那样会死……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同样的，也没有人可以拒绝死亡……但至少，我希望能够拥有挣扎的机会。”

    鬼才缓缓的说着，像是电影结尾渴望洗白的反派一般说了很多很多，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场内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默，在那连绵不绝的雨声中，只剩下苏幕遮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在响起。

    “你的过去，我不关心，你的未来，我也毫不在意。”

    “不过，我想问问你……”

    ‘啪嗒。’

    苏幕遮停下脚步，站在鬼才面前，平静的问道。

    “现在，你还要继续挣扎吗？”

    听闻此言，鬼才似乎才从回忆中脱出身来，看向了苏幕遮。

    “是哦，我还会继续挣扎的。”

    “不过……不是战斗。”

    他看着苏幕遮周身那逐渐沸腾起来的真气与缓缓举起的手掌说道：“我说了，你估计能很轻易的杀死我，所以。”

    他缓缓举起双手，面带微笑的说道：“我投降。”

    “……？”

    即便是苏幕遮，此时也不免错愕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的回过神来，手中的真气并没有散去，他看着面前执行法国军礼的鬼才不禁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难道我像是那种语无伦次的蠢材吗？”

    鬼才没有放下双手，在略微的停顿后他接着说道：“啊……我大概能预料到你在疑惑什么。”

    “在你眼中，我的投降应该只是把结局从‘现在立马去死’变成了‘晚两天再死’……对吗？”

    “……”

    鬼才说的没错，苏幕遮想的确实如此，鬼才的行为只能算是延长了死期而已，但，鬼才不是蠢货，……同样的，难道苏幕遮就是了？

    在最开始的错愕与疑惑消去后，似乎是意识到了鬼才想要表达的意思，苏幕遮微微眯起了眼睛。

    “现在，我已经逃不掉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从你手下逃脱，所以我选择投降。”

    “我无恶不作，无论我的过去如何，无论有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大抵都是洗不清我的罪孽的……但。”

    “纵使我的罪孽被枪毙一万次也不足以洗清，可我，未必会死。”

    这是多么荒谬的言论啊，一个杀人如麻的犯罪者觉得自己被迫自首就不会被判死刑了吗？苏幕遮不觉得联盟是那种脑残到废除死刑的机构，同样，他也不觉得鬼才会是什么联盟盟主的私生子什么的。

    所以……鬼才的意思就很明了了。

    望着鬼才那带着微笑的脸皮，苏幕遮缓缓的握紧了手中盘旋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