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着实倒霉！

    从听到罗斯传来消息的时候开始，这个念头就在施森脑海里盘桓不去了。

    只见码头管理员休息室里，略显臃肿的身体在一双踩着羊毛毡靴的小脚带动下来回摇摆着。

    让我想想，对，先通知伯爵，想办法压压警局那边再说！码头的生意可不能受影响！还有，明天我该去下教堂了！女神保佑，不要再出什么事了！

    “查理斯！查理斯！”

    “施森先生，我在，有什么吩咐？”

    “马上带两组力工去六号泊岸点帮老蒙比，还有，找几个机灵点的家伙吩咐下去，让码头上的人都管住嘴！”

    “明白，先生！”

    看着膀大腰圆的查理斯哼哼唧唧地离开的时候，罗斯只觉得空气都一瞬间清新了不少。不过看施森先生眉头紧锁的模样，麻烦的事恐怕才刚刚开始。

    意识到这点的罗斯刚准备说些什么，只听施森先生又开口说道：

    “罗斯，我得去码头上看着点，人手有些不够，教堂那边要你去趟，通知波比神父，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好的……施森先生，我这就去！”罗斯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转身往教堂方向跑去，“别太担心，先生，一切未必有那么糟……”

    真是个好孩子，亚娜要是有这么乖就好了，哦，忘了还要知会下梅丽莎，今晚的聚餐恐怕要取消了……那句谚语怎么说来着？倒霉的事情总像黑鹌鹑成群结队出现！

    安排完罗斯，施森苦着脸，似乎想到了什么更可怕事情，看来今天会有的他忙了。

    ……

    等福奇警督赶到码头泊岸点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一轮。没办法，收到通知的时候，福奇警督正在城北追查一个通缉犯的行踪，不过碰上死船这样的大事情，一般的警员也不敢单独带队过来，局里的其余警督又恰好去追踪另一宗盗婴案去了，最后还是等到福奇赶到才一起出发抵达弗洛斯码头。

    泊岸点附近的人早已被施森带着人清空，也幸好死船靠岸的时候时间本来就偏晚了，码头上的客人并不多。剩下的大部分工人和货商，在施森带队的一番“友好提醒”下也基本散走，并保证对此事三缄其口。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当然，施森也明白这一点，这种大事瞒是瞒不住的，施森做的无非是尽量不要让事情这么早传播开来。况且重要的还是教堂和警局的反应，若是能够迅速处理完毕，对码头的影响也就有限了。

    波比神父似乎正在岸边进行祷告仪式，福奇望了一眼，心中也默默祈祷了下便收回了目光。

    不过，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感觉有些奇怪了啊，好像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福奇环顾了下四周，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要说，作为纽因斯城经验最为丰富的警督，福奇也并不是第一次处理死船事件了，在福奇二十年的从警生涯中，光经由他手上主办的死船事件就有六七起，这也是长久以来他作为纽因斯第一警督的底气所在。

    不过，似乎今天从带队进入弗洛斯码头的那一刻开始，作为警督的直觉就一直在警示着福奇，这一次，是特殊的。

    ……

    “福奇警督，请允许施森向您问好！没想到是您亲自带队过来！”远远望见福奇的时候，施森就晃着身子向这边靠了过来。

    “施森先生，不必客气。情况如何？”福奇取下手套，露出职业级别的微笑同施森握了握手。

    他和施森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次了，作为纽因斯城最大码头的管理员，施森手中总会有些警局需要的消息。

    而且就算福奇不去刻意探听，都已经不止一次听说施森妹妹和鲍基尔伯爵的桃色新闻了。

    “情况？哦，福奇警督，你绝对不敢相信！死船上的人都消失了！”施森眉眼翻飞，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恐又带着几分震惊。

    “都消失了？！！”骤然发出惊呼的并不是福奇，而是他身侧的警员。

    “拉蒂森！”同样被震惊到的福奇适时出声提醒那位警员。

    “呃，警督，抱歉……”拉蒂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回望了眼跟来的警员同伴，显然被震惊到的并不只他一个。

    在刚刚那一瞬间，福奇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从他踏入码头时就隐隐萦绕的怪异感的来源。

    是了，教堂和警局的人都到了，怎么没有看到医院的人？

    况且比起以往几次福奇记忆中死船现场的惨烈景象，弗洛斯码头这里别说是尸体，连血迹好像都没有看到一处啊。

    深吸了口气，福奇缓缓松开刚刚皱起的眉头，这才继续同施森问到：

    “施森先生，请告诉我详细的情况。”

    “福奇警督，死船是老蒙比第一个发现的，具体的让他和您说下吧。”施森招了招手，示意跟在身后的蒙比上前来。

    “你是第一发现者？”

    “警官好，是……呃，也不……算是吧……”

    “算是？”

    “是……是这样，警官，下午准备卸货的时候，我远远就认出了这艘货轮是坎姆商会的，您看，标准的绿白配色，很好认。于是，我马上通知几个手底下的伙计，呃，对，当时，我们就呆在休息区，离这里不远，呃，从这里过去五分钟就到了，然后我……”

    “蒙比是吧？如果不想我们在这里喂一晚上虫子的话，我建议你说重点。”

    “哦哦！抱歉，警官……其实是罗斯先发现的不对，然后我带着人控制住了船，您来之前施森先生带着我们上船搜救了一遍，甲板和船舱里都没发现人，另外，货舱和淡水箱好像也都空了。最后，是克里斯带人在船长室里发现了昏迷的船长，已经送去医院了。”

    “船长？送去哪个医院了？”

    “乔纳克蒙医院，刚刚送走。”

    “这么说，除了昏迷的船长，没有发现任何人员或者货物？”

    “是的，警官，我发誓！别说是人了，连一块面包都没有，干净的就像是被我刚刚舔过的酒碗……”

    福奇赶紧压了压手，及时制止了蒙比继续联想，又转向一旁正认真记笔记的拉蒂森确认说道：

    “都记下了吧？”

    “是的，警督！”

    “蒙比！”

    “在，在的！警官！”

    “船上的东西有没有动过？”

    “绝对没有，警官，施森先生早就和我们交代过，警局来人前我们只负责救人，其余的东西绝对不能碰，而且您是知道的，死船上的东西……”

    “行了，做的不错。”福奇结束了问话，同施森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带人准备上船。

    “混乱！是混乱！”

    然而，就当福奇准备上船的时候，不远处正在祷告的波比神父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突然结束了祷告，急匆匆地就往出走。

    施森刚准备跟上去，波比神父却丝毫不打算停留，只对着施森简单叮嘱了句便离开了。

    海风中福奇并没有听清神父究竟说了什么，直到后来他私下向施森询问才得知当时神父说的是：

    “混乱将至！我必须尽快赶回教堂！”

    ……

    警局的搜查和记录工作直到入夜才将将结束，快离开的时候，福奇再次深深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斯塞宾森号。

    月光下，福奇只觉得这艘货轮好像张开了巨口，像个深渊一般准备将岸上的这些人连同弗洛斯码头甚至整个纽因斯城一起吞入那无尽的黑暗中。

    福奇不由地在心中祈祷：

    愿女神保佑纽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