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有一具面具，也许是用你的真实所铸造的，也许是用你的虚假所铸造的，也许是用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所铸造的，但无论如何，谁都有一具面具，而且从未将它卸下。

    ……

    何理斥说让何无想跟他去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先行走进去，没有附带其它的话。

    何无想看了何有梦一眼，而对方也在注视自己，他耸着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随即就带着疑惑跟父亲走进房间里。

    进去后，何理斥把房门关上了。

    “你收了那女孩多少钱房租？”

    老父亲转过身子，脸色平淡的问。

    何无想愣了一下，随即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问这个，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

    “五百一个月，就租给她一个房间，然后厨房和洗澡间都是共用，水电全免。”

    这些都是为了应付借口而计算过的，因为何理斥每月收了他三百的房租。

    何理斥瞪大眼睛低声骂道：

    “中间二百块钱的差价？你小子良心过意得去？”

    有个屁的差价。

    何有梦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赚钱的方式只能从自己这边分摊，哪里有钱租房。

    况且就算她真的能赚到钱，所谓的租房也就走个形式，毕竟她是另一个‘自己’。

    何无想不敢道出真相，他讪讪笑着：

    “有钱赚就行，她即不是我女友也不是我老板，我干嘛这么良心，这能当饭吃吗？”

    一个谎言果然需要无数次的弥补。

    何理斥叹了口气，不明白儿子到底是学了利己主义的门道，但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对外人确实不用讲究太多的客气。

    只是他能看出这姑娘心善，特别像小时候的何无想，礼貌听话又非常懂事。

    而现在反倒是何无想变得看重利益，而且还追求那狗屁自由，完全就是利己叛逆。

    “这年龄段的女生容易轻信别人，你可别利用人家姑娘做坏事，特别是犯法的。”

    何理斥这么强调，是因为他看过很多女孩被别人利用做违法勾当的新闻，比如搞那些低俗的直播，又比如怂恿去卖身。

    而何无想现在又说自己在做网络上的视频职业与小说作家，谁知道这小子弄的是哪种视频？

    视频千千万，最赚钱的只有那行。

    国家严打黄赌毒，黄的是最难管的。

    何无想不知道老父亲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爸你怎么会这样想？咱们老何家根正苗红，我不可能会做出什么犯法的事，而且别看何有梦那样，其实那女娃可聪明机灵得很，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去利用她。”

    何无想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生气的，但语调的方式却没有那么冲。

    老父亲能看出他的情绪被刺激，带有褶皱的嘴脸往上弯得深了些：

    “我没有认为你是那种人，只是这种事得提醒一下，想犯罪只需要靠一个念头，好人坏人都不例外。”

    随即又转移话题：

    “其实我有个事很想知道，你把那女孩带来这里，是出于什么不能告知的目的吗？如果是想让她成为你的女友，那这种事不用找那么多借口。”

    何无想眼皮子一抽，摇头否认着：

    “没有这回事，我跟她一清二白着呢，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在过节时自己待在租房那里。”

    何有梦只想见见记忆中的父母，所以何无想就把她带来了，没有别的意思。

    “她似乎很害怕我们。”

    何理斥想起了刚刚那女孩挪位置的举动，就把自己认为的事说了出来。

    何无想嘴边浮现出一抹笑意：

    “你这是错觉，她只是怕生，想礼貌点对待你们。”

    “这么大的人会怕生？”

    虽然从样貌上看不出年纪，但何理斥认为那女孩也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同样大了。

    说她十八岁合理，说二十几岁也符合，反正看上去就是很年轻，肤白貌美的。

    “这么大个人也是年轻人，刚步入社会不久，你以为是个人都那么能自来熟？”

    虽然何有梦不是怕生，而是不敢接触这现实被迫失去一切的残酷，但这个观点他可以适当反呛几句，为何有梦建立人设。

    何理斥晃然点头：

    “腼腆的女孩。”

    人设就是这么建立的，这事得跟何有梦说一声，在没有完全被父母熟悉之前，得让她装得腼腆些，抛弃‘何无想’的所有性格。

    在何无想认为自己布局得逞的时候，老父亲突然问：

    “你没有想跟她谈的念头？”

    谈什么？

    何无想的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随即想明白后才眨着眼睛：

    “暂时没想法，她只是跟我合租的朋友，也不可能说谈就谈，我又不是那种见到谁就爱谁的人。”

    何无想认为是自己把那女孩幻想出来，那就得尊重对方的意见，况且何有梦还没有走出这道把自己当成‘何无想’的认知障碍。

    他不介意何有梦是所谓的另一个自己，但对方却不一定这么想，况且从主观上说，让自己爱上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不能什么事都跟情爱混为一谈，现在应该帮助何有梦脱离困境，而不是像种马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总想着拿下她。

    爱可以救赎一个人。

    但为了得到她而爱她，那不是救赎。

    ……

    何无想从房间里出来了。

    而老父亲还留在里面，他还得休息一会。

    何有梦依旧在客厅的沙发上呆愣愣的坐着，笔直的身影让她越来越不像‘何无想’。

    因为真正的何无想坐姿是比较懒散的，喜欢葛优躺，习惯半死不活的生活方式。

    他坐在何有梦身边，找话题随意问道：

    “你刚刚不会一直在这傻坐着吧？”

    对方侧过头来疑惑的眨眼：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在这里只是客人的身份。”

    也对。

    何无想随即笑了笑：

    “你不是说有手机后可以写写小说嘛，现在空闲时间就可以。”

    他只是不想让这女孩闲下来去多想，因为这样会很容易使何有梦变得焦虑不安。

    何有梦掏出手机，打开某某小说的作家平台，那是一个签约通过的页面。

    但点进去后，就是签约合同信息填写，何有梦略显无奈的说道：

    “我需要你的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手机号码也要。”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两手空空。

    何无想睁大眼睛感到惊讶，没想到她还真通过了签约审核，那她以后就也可以写网文了。

    有赚钱的途径自然是好的。

    何无想答应下来：

    “那今晚回去就用我的身份来帮你填签约合同，电话卡的话可以不用我的，明天就可以帮你办一张。”

    用他的身份证再办一张电话卡，总体来说还是属于他自己的，虽然有点违法。

    ……

    傍晚准点吃饭。

    西边的太阳还泼洒余晖，在这个季节很快就要落下，代表着即将逝去的一天。

    一家三口，另外加上一个似乎本来就属于这个家的女孩，围坐在饭桌其乐融融。

    “其实不用买月饼来，咱们这岁数可不敢吃太多，不然上火几天都歇降不下。”

    聚悯意想到上年中秋节因为吃了两个月饼，让舌头嘴唇起了泡，现在害怕了。

    何无想乐剥了块蟹腿肉出来，放到母亲的蘸料碟里，乐呵呵的笑道：

    “体质不一样，你看我爹就不怕上火，当年每顿饭不带点辣椒都吃不下去，现在肯定也是小意思。”

    “你吹牛别带上我。”

    何理斥斜睨了他一眼，心想不怕上火是肯定的，但屁股那里痔疮却不这么认为。

    他现在可是有痔中年，不敢乱来。

    何有梦听到父子俩的对话，不由得轻声笑出来，只是依旧不敢多说话。

    她也想跟大家聊天，但现在的她只是外来的客人，整个气氛都是围绕着何无想的。

    明明她也可以做到跟何无想一样很能说，随意而又不羁，可理智还是制止了冲动。

    当然，何有梦不说话不代表她会成为透明人，聚悯意注意到一言不发的她。

    随即对她笑道：

    “有梦，多吃点这肉，你这身子看上去太消瘦了点，得补充多些营养才行，况且这些海鲜也是你买的，这有点过意不去，阿姨来给你夹只。”

    开口就以亲昵称呼，聚悯意很老道。

    说着便拿起盘子里的蒸蟹，尽管有些烫手，但聚悯意还是稳稳有序的剥掉蟹壳。

    何有梦想制止聚悯意这么做的，但莫名的私心却又使她没有去多说什么。

    她只是一个客人，明明毫不相干才是，用不着记忆中的母亲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何无想小时候经常能被这么对待，但那都是何无想的记忆。

    自己真的也可以得到吗？

    她忍着内心的颤抖说：

    “谢谢妈……”

    察觉到自己口误，反应过来立刻改口：

    “谢谢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

    妈？

    聚悯意愣愣抬起头，她刚刚好像听到这女孩叫自己什么来着？是不是叫妈了？

    何无想这时候突然说道：

    “这么大只肉居然不给我，我的家庭地位有点低呀！”

    已经夹好肉的母亲白了他一眼：

    “别乱插话，这跟家庭地位有什么关系。”

    说着就把鲜嫩大块的肉放到何有梦的蘸料碟里：

    “别把无想的话放心上，他这人说话就是没眼力见，以前纵容太多了。”

    多好一个姑娘，她这是给自己儿子建立好印象，只是何无想好像真的不争气。

    “没事，他这样才有个性。”

    何有梦松了口气，刚刚自己口误叫了声聚悯意为妈，差点就露出不对劲的破绽。

    还好何无想转移注意力，不然聚悯意要是问起，她可能就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了。

    情绪确实会影响到人的行为。

    明知不可以说出来的真相，却还是因为痛苦而想大声倾诉，或许这就是自己吧。

    何无想曾经说过真相可以讲出来，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将来大家互相熟悉的那刻。

    等大家把她当成朋友，当成重要的人，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缓缓的透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