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两眼无神地看着老鬼。

    他的心情已经由最开始兴奋激动被老鬼嘴里蹦出来的各项规章管理制度给转换成自己当时还是太大意了的懊恼自责。

    老鬼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心思，背诵完最后一段职业道德要求之后，抬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而后对着方程露出微笑，“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听见这句话，刚刚原本已经化作一尊石像的方程不由看了看老鬼身后的窗子。

    天已经黑了。

    他缓慢地活动着已经坐僵的身体，然后将目光看向老鬼，有些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事？”老鬼看出了他的情况，开口问道。

    “那个...”方程突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面对老鬼真挚的眼神，他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今天这样应该算加班吧？”

    老鬼的微笑被定格在了脸上，但是方程觉得并没有最开始看起来那么和蔼可亲了。

    随着老鬼缓缓点头，一个“是”字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方程心底的阴郁被一扫而空，脸上重新浮现除了职业式的微笑，可还没等他开口。

    “出去的时候记得带门。”

    老鬼略带冷淡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方程立马麻利地走到门边向他告辞。

    刚刚关上门。

    方程就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刚刚老鬼不会生气了吧？自己好像也没有问什么过分的问题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肚子就叫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还行，虽然是晚上十点了，但是这个点食堂还有吃的。

    可随即就想起了家里还有一张嘴巴。

    自己今早出门的时候给它碗里添东西没？噢，阿月是不吃猫粮的。

    那它饿一天应该没事吧？肯定没事，正好给它减减肥，现在都胖成什么样了。

    上次饿了它一天它好像也没啥事？好像除了被挠两爪也没啥大问题。

    ......

    想着想着，电梯到达的铃声就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面拉了出来。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

    是一个打扮得相当潮流的小孩子。

    方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是因为这个看起来只有小学三年级的孩子牛仔裤上的破洞比较多，而是他那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有些过于夸张。

    尽管电梯里面的灯光比较亮，但是现在是晚上啊！

    当然，方程没有多管闲事，径直走到按键那里才发现这个小孩子也去食堂。

    方程退到一边站好，想起老鬼之前说的，食堂不是不对外开放吗？家属不算外人？那宠物也不算外人了吧！

    想到这里方程有些开心，以后光明正大地带阿月来吃饭，这就又省了一笔开支。

    中途并没有人再上来，电梯门一到，方程就抢先一步站在了门前，刚打开一道缝的时候他就钻了出去，直奔餐盘。

    他身后的小孩子不知道为啥，看见方程见缝插针似的钻了出去，竟然在原地愣了几秒，要不是电梯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他可能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可令方程感到失落的是，他拿着餐盘走遍了每一个窗口，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晚饭已经撤了，等半小时来吃宵夜吧。”

    颓然地摸了摸已经饿得干瘪的肚子，方程拿着餐盘走到座位上等待开饭。

    可能是跟山橘月住久了，方程的耳朵变得格外敏感。

    他好像听见了一阵阵若有若无“滋啦滋啦”的声音。

    凭借多年的厨房经验，他敢肯定这是在煎肉。

    果然，一股肉香很快就被他的鼻子捕捉到了。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追随着香味慢慢走了过去。

    很快，方程就看见了一双纤细的手正在一块铁板上来回翻动肉块，然后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动了。

    浓郁的肉香止不住地钻进了他的鼻子，他走到近前，吞了一口唾沫，正要询问多久可以出餐的时候，肚子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正在烤肉的人闻声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方程不好意思地抬头对着那人一笑，可立马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随后脸更红了，结巴着开口说道，“小...朋友，原来是你啊。”

    男孩用手抬了抬眼镜，下一秒，原本漆黑如墨的镜片转瞬就变得透明，漏出了男孩锐利的眼神，仔细打量了一下方程之后，又重新低下头去烤肉。

    方程看着男孩这个样子，有些悻悻地摸了摸肚子，但看着在铁板上疯狂散发香味的烤肉，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在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厨艺水平，平时一定没少做饭吧？”

    男孩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理会他，依旧自顾自地翻动着烤肉。

    滋滋作响的烤肉牵动着方程的全部视线，让他完全忘记了男孩的冷淡举动。

    当男孩开始切肉的时候，方程主动将手里的餐盘给递了上去，男孩也自然而然地把肉给放了上去。

    可下一秒，当男孩看见方程极其自然地夹了一口烤肉放进嘴里并且转身就走的动作时，他愣住了，随即咯吱一声就将手里夹肉的夹子给捏变形了。

    方程听见响动，一边咀嚼着烤肉一边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就跟男孩冰冷中带着怒气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看着男孩手里死死捏着的夹子，方程连忙将肉吞下，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可男孩就盯着他，也没有开口说话，方程不由在盘中烤肉和男孩之间来回看了两眼。

    最终又走了过去，指着餐盘里的烤肉说道，“还没做完？”

    男孩闻言嘴里不由一声惊异。

    方程看着男孩这样恍然大悟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有志气。”

    “我知道对于一个厨师来说让得到食客的点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哥哥忘记了，这道菜给你五星好评。”

    “少年人，继续加油。”

    说罢便又要端着盘子转身。

    男孩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狠狠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站住！”

    方程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只见男孩举着夹子就指着方程说道，“把肉给我放下！”

    方程眉头微微蹙起，又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然后开口问道，“为什么？”

    “放下！”

    男孩没有解释，而是又一次命令式地对着方程说道。

    方程眉头一挑，又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是你自己放进我盘子里的是吧？”

    “不是你把盘子凑到我眼前的？”男孩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但想刀了一个人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可依然改变不了是你自己放进来的这个事实。”

    “如果你不想给我，为什么要放进我的盘子里面呢？”

    方程吞下肉，语速也快了不少，对着男孩就输出了两句。

    男孩握着夹子，捏得嘎吱作响，嘴里开始喘着粗气，整个人的温度肉眼可见的升高。

    方程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想吃？想吃你告诉我呀！”

    说着方程就夹了一块肉出来，喂到男孩嘴边的时候说了一句，“乖，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