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眼下发生的一切让方程二人有些始料未及,这突然出现的又是什么东西?
方程下意识地看向经验丰富的应松亭,可谁知他也同样看了过来,然后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方程的衣角。
“他没影子。”
应松亭小声地给方程嘟囔了一句。
方程眼神一瞟,顿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这前有狼后有虎的,该怎么跑呀?
此时虚影做了一个挖耳朵的动作,“没影子怎么了?”
两人又被吓了一跳,在原地瑟瑟发抖。
瞅见两人不争气的样子,虚影有些不耐烦,“你们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方程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迟迟不敢迈出脚步。
虚影被两人气笑了,“那随便你们,反正哥们是帮思凡来替你们收尸的。”
说罢便收回了附着在黑色墙体缺口的金色光芒,黑墙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下应松亭没有犹豫,一马当先就迈了过去,方程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虚影旁边,应松亭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感谢大佬在危难之际伸以援手,应松亭没齿难忘!”
“应?”虚影闻言洒然失笑,“软绵绵是你什么人?”
应松亭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虚影看他这样子,继续开口说道,“应邦。”
应松亭心头一惊,态度比之前更加客气,“是小弟堂哥,大佬认识?”
“不太熟。”虚影将小拇指从耳朵里面抽了出来,象征性地吹了两口,“毕竟两年没揍过他了。”
两年?没揍过?应松亭脑中开始回想,自己堂哥两年前破入聚神,号称南境骄阳,同辈之中就那么两三个对手,就算是思凡姐那个怪物弟弟也不敢说稳吃他,这个人是谁啊?这么大的口气。
想着想着,他的脑中一道电光闪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身旁的这道虚影,又看了看被惨白灯光笼罩的黑色医院,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虚影注意到他的变化,开口问道,“认识我?”
没等应松亭回答,一截粗壮的黑色藤蔓从墙体缺口穿刺而来,直指虚影面门。
可诡异的是,藤蔓刚刚越过墙体,便发出一阵碎裂的声音,还没接近虚影就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哎哟?你还不服?”虚影嘴里发出怪声,下一秒就撸起袖子钻进了墙体还未愈合的洞里。
方程被这一幕震惊了,这是什么?撸起袖子去打架?他带着疑问看了一眼旁边满脸轻松的应松亭,“你不劝劝?”
应松亭哑然失笑,“劝什么?”
“你不是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没法劝。”
“他就这么进去没事?”
“他出事了咱们也跑不了,再说了,他能出啥事?”
方程好奇地看着应松亭,“你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有信心?”
应松亭笑了一下,竟然有空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随着打火机的嗒的一声,他猛吸了一口,然后说道,“你懂不懂南境第一的含金量啊?”
方程来了兴趣,“南境第一?细说。”
“之前告诉过你,这里之前是由聚神境的阵法师牵头组织镇压的。”
“而他刚刚说的软绵绵,也就是我堂哥,两年前我堂哥就是聚神境。”
“他两年前揍了我堂哥一顿,你细品。”应松亭又狠狠吸了一口,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你堂哥以前的南境第一?”方程问道。
“不是。”应松亭被方程的问题给呛了一口,“我啥时候说的我堂哥以前南境第一?”
“那你刚刚说的也跟南境第一没有关系啊。”
应松亭被方程问到无语,缓了一口气说道,“咱队长很强了吧?”
方程点了点头。
“咱队长现在也就是一个养意境的实力,我堂哥的话......”应松亭思考了一下,“能打十个?”
看着方程有些惊讶的目光,应松亭肯定的点了一下头,“对,差不多十个!”
“这么强?”方程惊呼,然后又问道,“那这跟南境第一又有什么关系。”
“卧槽。”应松亭骂了一句,突然又反应过来方程说得好有道理,随即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应该姓屈。”
“嗯,然后呢?”方程继续看着他。
感受到方程求知的眼神,应松亭一拍脑门,“忘了你啥也不懂了。”
“‘四境四家’的概念你知道吗?”
方程摇了摇头,应松亭继续说道,“那先给你科普一下,其他三境的不说,就说我们南境。”
“由‘屈、庄、应、黄’四家组成最核心的权利机构。”
“其中‘庄、应’两家。”应松亭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家和队长家,主要负责执法机关。”
“黄家就负责科研机构。”
“行政机关由三家和各党派人士组成。”
“那屈家呢?”方程不由问道。
应松亭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心地眺望了一下黑墙内,小声说道,“原本屈家是负责对外的,也是四家里面实力最强的。”
“但是之前出了一些事。”
应松亭示意方程站过来一些,然后附耳说道。
“二十年前,屈家出了一位人物,公认的举世无敌,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陨落了。”
方程眼中的好奇要溢出来了,正要开口继续问,应松亭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之后好像屈家查到了一些线索,跟海外有些关系,就举全族之力去讨伐。”
“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留下了一个小孩子。”
说着他又往黑墙内看了一眼,继续说道,“这个小孩子刚开始还没有什么特殊的。”
“没有修炼天赋,也没有觉醒能力。”
“但就在一夜之间,成聚神境大佬了。”
“还能这样?”方程惊呼了一句。
应松亭连忙捂住了方程的嘴巴,示意他小声一点,接着继续说道,“后来没过几年。”应松亭想了想,“应该是他刚成年的时候吧,一招就击败了一个据说差一步就能突破聚神的老一辈人物。”
“这时候才有人发现他跟当年那个公认举世无敌的屈家人是一家人。”
方程有些佩服的朝快要恢复如初的黑墙内看了一眼,“然后呢?”
“然后这个人就开始了四处挑战,无一例外都是去找的老牌强者,然后打着打着就成了南境第一。”
“真励志啊。”方程感慨了一句。
“所以,经过我的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这个年纪能说出两年前揍了我堂哥一顿的,只有他了。”
应松亭抽完最后一口烟,惬意地将烟头弹了出去,“咱俩就在这躺着吧,这位大佬应该是打架瘾犯了。”
方程没有接这茬,反而是皱了皱眉头,“不要乱扔垃圾。”
病院内。
被一阵金色流光击中倒地的黑色巨人漏出了原本的模样。
俨然是成了残垣断壁,原本缠绕包裹着楼体的黑色藤蔓消失不见。
屈曲打量着这倒塌的大楼,星河流转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不悦,猛地一跺脚,大地一阵颤抖,然后炸出了潜伏在地里的无数黑色藤蔓。
“死都死了还给哥们玩阴的?”屈曲嗤笑一声,手指一抬,周身迸发出无数道金色剑气,将刚刚震出的藤蔓给斩成碎屑。
随后玩味地看着从破碎楼体中缓缓爬升出来的黑色心脏。
他也没其他任何动作,任由黑色藤蔓重新组成医生的模样后,才继续开口,“要不你叫点人?”
才说完,一根闪烁着电弧的黑色尖锥便飞到了他的眼前。
屈曲轻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就死死夹住了尖锥,电弧在他的指尖疯狂跳跃,可没有半点效果。
“就这?”
此时,原本被斩成碎屑在空中飞舞的藤蔓在此时惊人地重组在了一起。
漫天的藤蔓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屈曲。
他依旧保持着笑容,手指轻轻一拧,黑色尖锥在指尖被折断,然后用力一挥,原本在他指尖跳跃的电弧化作一张巨大的电网,将呼啸而来的藤蔓全给兜住。
随即身形闪动,手中出现一把长剑,朝着医生的本体冲杀而去。
原本铺天盖地的黑色藤蔓随着金色剑光地不断闪动重新变成一片又一片漫天飞舞的碎屑。
最后一道光芒闪过,医生的头颅高高飞起,连带着他身后的一些黑色大楼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屈曲负手而立在医生的无头身体旁,淡淡开口,“都说了叫一点人。”
“咚咚咚”
无头身体里面的黑色心脏似乎是被屈曲的话给刺激了,开始剧烈跳动。飞在半空中的头颅也张开了嘴巴,然后在空中轰然爆散,化作无数条藤蔓向更后方的黑暗中遁去。
看着医生的动作,屈曲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随后他好似是听见了墙后方程二人的谈话,转过身对着那边笑了一下,一道金色剑气朝着二人激射而去。
将快要重新愈合的黑墙又给炸开了一道缺口。
方程二人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听见了屈曲的声音,二人不由向他看去。
只见他用手指着那些黑色大楼上的深深剑痕,开口问道,“这一剑帅不帅?”
应松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反倒是方程直接开口说了一句,“没看见。”
“哦?”屈曲笑了起来,遮住脸庞的雾气变得有些稀薄,“那哥们努努力再来一次。”
方程不置可否,反倒是主动开口问道,“还不走吗?”
屈曲正要回答,却被深处涌动的黑暗吸引了目光,他淡淡开口道,“不急,不能浪费了。”
方程顺着屈曲的目光看去。
深处的黑暗翻涌似的朝着他们这边席卷而来。
一股深深的沉重感和压抑感随着黑暗的极速逼近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原本放松的两人在此刻又重新感受到了最初的惶恐和焦躁。
惨白的灯光在这一刻被黑暗彻底吞噬,屈曲眸中流露出兴奋,手腕一转,一道流光朝着方程二人飞去。
方程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入手没有任何感觉,但打开手掌却看见一缕飘忽不定的丝线在发出明亮的光芒。
“等会打起来顾不上你们了。”
方程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应松亭就松了一大口气,重新回到懒洋洋的状态。
“稳了,可以安心观战了。”
方程闻言也明白了过来,重新合上手掌,将这抹流光紧紧握在手里,目光看向屈曲。
屈曲眼中金光流转,身体不急不缓地伸了一个懒腰。
一股磅礴的气势从他的体内苏醒,原本身形单薄的他此刻在方程二人眼中宛如擎天巨人,与远处吞噬一切的黑暗分庭抗礼。
黑暗中走出几个人影。
步伐很慢,刚开始只能依稀透过屈曲散发出来的金光看清,但没几步就彻底从浓厚的黑暗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除了苍白一点与常人无异的老者,他与周围那些半枯萎的医生一样,穿着医生象征的白大褂,脖子上还挂了一个听诊器。
他笑呵呵地看着眼前懒洋洋的屈曲,“年轻人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当年的约定我们可还一直记得,你们难不成还忘记了?”
屈曲笑了起来,“我知道。”
“但是他们给你的约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想毁约?”老者依然笑呵呵的说道。
“不不不。”屈曲也笑着摆手,“首先我不是他们三家的人,其次我是闯进来的,最后就是为了打一架。”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们?”老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最开始我就说了,我是来收尸的,但是既然他们没死,我也不介意带他们回去。”
“毕竟你们的规矩,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走?”
“手痒了。”屈曲笑着说,“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老者的笑容消失,眼睛看着屈曲,好一会儿才重新笑起来,“今天没人会跟你打。”
“哦?”屈曲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指着身后墙外的蜿蜒小路说道,“如果我把你们另辟蹊径的事情说出去呢?”
老者的笑容变得阴森,“那就只有把你留下来了。”
话音未落,医生的无头尸体瞬间化作无数藤蔓将屈曲给缠了起来。
同时,老者身旁那些半枯萎的人也瞬间发难,无数藤蔓缠着电弧跳跃的黑色尖锥就朝着屈曲狠狠扎去。
一时间这片区域被藤蔓所覆盖,散发出一股枯萎腐朽的气味。
没有了藤蔓的伪装,一颗颗黑色心脏暴露在空气中。
可以看见,所有的的藤蔓都连接着心脏,随着它的跳动,一股股散发着恶臭的腐血就随着藤蔓向前奔流。
粗大的黑色藤蔓俨然成了输液管的模样。
被包裹严实的屈曲一点没有紧张,反倒是很好奇下一波的攻击是什么样的。
可随着腐血的流动,他有些头皮发麻。
恶心人是吧?
眼眸中的星河再次出现,眸光流动间,一道道锋利无匹的剑气凭空出现,开始劈砍缠绕自身的藤蔓。
虽然很快他就恢复了手脚的自由,但是依旧没有砍穿这无数藤蔓编织的牢笼。
他再次挥手,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山鬼。
这次他没有弹剑,只是高高举起。
长剑轰然震动,发出的剑鸣好似龙吟,震碎了一道道朝屈曲袭来的黑色藤蔓。
屈曲陡然下压,一道剑光从长剑之上跃出,龙吟再起,拖动着光尾便一头扎进了无尽的藤蔓之中,而后肆意穿梭。
好似有一片无声的惨叫传来,屈曲扬起了嘴角,随后又闭眼挥出一剑,“一路走好。”
磅礴的剑气激荡而出,黑色藤蔓触之即碎,化为逸散的飞灰。
老者神情没有了之前的阴森,更没有了之前的和蔼,面上尽是诧异。
看着势不可挡的两道剑光,他带上听诊器,然后拿起往前一按。
一道剑光直接破碎。
可另外一道,竟然诡异地穿梭过了老者的阻挡,霎时间每一颗黑色心脏上都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漫天碎屑之下,屈曲根本没有管对面老者铁青的脸色,反而是得意地对着身后的方程问道,“这一剑帅不帅!”
方程看着那些黑色心脏齐齐喷溅出的黑色血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有点。”
屈曲原本有些雀跃的神情落寞了下去,只是有点?
那得拿点东西出来了啊!
屈曲将手中的长剑扔向天空,单手掐诀。
原本在空中旋转的长剑顿时留下道道剑影,然后随着指诀的变换,剑影开始分化,不一会就占据了方程的整个视野。
随着屈曲的最后一个指诀变幻,空中的长剑剑尖瞬间直指场中的老者。
黑暗开始沸腾,无声的喧嚣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老者面色凝重,嘴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他身后的那片浓厚黑暗好似听见了号令,争先恐后地朝着屈曲倾轧而去。
屈曲嘴角再次露出笑容。
指尖一指。
早已占据半边天的剑影宛若一条闪耀着金光的钢铁洪流,齐刷刷得朝着老者奔涌而去。
方程看着这震撼的一幕有些出神。
“那这一剑呢?”
“有点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