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子驶出热闹的商业区，街上也变得冷清起来。

    可能是过于疲惫，男人调整了一下座椅，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嘴里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然后他侧头看向方程，这小子自从上路就没说过一句话，该不会被自己吓到了吧。

    一想到自己退隐江湖这么多年，却依然还有一些当年的老毛病，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主动出声询问道，“小伙子干这行多久了啊？”

    “两年。”方程平静的说道。

    “小伙子挺拼的嘛，我看你接了快一万单了。”男人听见方程回话，立马就接了下去。

    随即又反应过来，“你生意够好的啊，平均一天十几单？”。

    “运气比较好。”方程依然平静回答，然后就没了下文。

    男人开始还在等待，可看了方程好一会儿，意识到他已经说完了，默默把头望向窗外，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

    刚想点上，男人就想起了方程之前的话，将火机重新揣回兜里，只是嘴上叼着，过过干瘾。

    沉吟了一会又继续开口问道，“刚好像见你没有交通工具，那你等会怎么回去？”

    “运气好会在附近接到单的。”方程平静的回答。

    “那运气不好呢？”男人有点意外。

    “走回去。”

    “......”，这小子是真讨厌。

    车辆驶出街道，道路两旁的路灯越发残破起来，时不时还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对应前方隧道灯光的忽明忽暗，在这样安静冷清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

    同时，方程的手机里传来一阵语音提示，“即将驶入隧道，请减速慢行”。

    看着不远处像是山体嘴巴似的幽深隧道口，方程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轻点刹车，打开远光，心里默默祈祷。

    刚进隧道，温度就骤然下降，冷得有一些反常。

    明明身边还有一个人，可方程仍然感觉到自己被一种奇怪的恐惧感和孤独感包围。

    不禁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副驾驶上的中年男人。

    只见他正舒舒服服的躺着玩手机。

    方程见状轻轻吸了一口气，难道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没等方程多想，一阵视频铃声响起。

    男人举起电话接了起来，“喂，老婆。”

    “爸爸！”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糯叽叽的叫声。

    男人见状调整了坐姿，脸上堆起宠溺的笑容，“诶~媛媛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嗯嗯，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媛媛想你了。”

    “爸爸马上就到家了。”男人嘴里说着，然后举着手机在车里晃了一圈，“你看，现在都在车上了。”

    “好诶！”电话那头传来女孩悦耳的笑声，“爸爸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肯定的！爸爸这就给你看。”男人说着便侧身伸手向后座掏去。

    可随着一阵冰凉软滑的触感，男人还在好奇是什么的时候，电话那头小女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妈妈快来，爸爸在摸漂亮姐姐的大腿！”

    原本安静开车的方程闻言瞟了一眼后视镜。

    同样有些懵的男人也转过头看了一眼。

    “吱~~~~~~”

    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在隧道内回响。

    男人被惯性带动狠狠地重新靠在座椅上，手中的手机飞了出去，视频中小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方程伏在方向盘上，侧头微微看了一眼此刻双手紧握安全带目不斜视的男人。

    车内陷入了一种安静的奇怪氛围，除了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剩下了背后传来的丝丝凉意。

    没过多久，终究是良好的职业道德素养让方程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宁静。

    “先生，您没事吧？”

    男人有些结巴的声音也吐了出来，“没、没事。”

    “那我们继续出发。”

    听见方程平静的声音，男人感到安心了不少，微微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

    然后鼓起勇气问道，“刚刚.......”

    可话还没有说完，汽车一直点火失败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问题。

    “我下车看看。”方程说罢便解开安全带，可这时旁边的男人却紧紧抓住了他。

    “要不还是叫救援吧？”

    方程闻言指了指导航，“没信号。”

    方程看到了男人恐惧的目光，又淡淡开口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您安全送回家。”

    似乎是方程的保证给了男人信心，他也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跟着方程下了车。

    两人来到车前，发现地上有一摊暗红色的东西。

    已经干了，很像是血。

    并且当二人蹲下来查看时，发现这摊东西后面，还延伸出了一条逐渐变淡的、大概一米来长的轮胎印子。

    此时隧道里除了他们一辆车也没有，两人对视一眼，脑子里面又想起了刚刚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慢慢爬上心头。

    男人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之前哪个司机压死了路过的小动物。

    可方程心里清楚，这摊东西如果真的是血的话，那么动物是没有这么大的出血量的。

    不由想起刚刚在后视镜里看见的人影，脸色开始变得郁闷，又来？

    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后车门看了一眼。

    一条染着斑驳血迹的白色长裙映入眼帘。

    就这一瞬间，男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颤颤巍巍地拉了拉蹲在旁边的方程，嘴巴里想说些什么。

    可他哆嗦着嘴皮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人的举动，那条染血的裙子缓缓朝他飘了过来。

    在飘到男人眼前的时候却像水泡一样炸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程也被男人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拉了起来，然后走到男人面前，正要开口询问男人看见了什么。

    却见他挣脱了自己，然后一步一颤地慢慢向后退去。

    方程奇怪的往自己身后一看。

    只见一团浓厚的灰雾飘散在空中，在隧道灯光的下进行着不规则的扭曲变化，仿佛液体一样翻滚。

    里面隐约可见一张张表情狰狞的脸庞。

    同时，车里的音响开始发出“沙沙”的声音，一道踩着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开始在隧道里面回荡。

    “咔嗒、咔嗒”

    声音由远及近，方程赶紧冲过去一把拽住男人，使劲想把他拉回车里。

    可男人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到，开始疯狂地挣扎，嘴里发出恐惧的乱叫，并不断捶打方程拽住他的手。

    但无论男人怎么使劲，方程拽住他的手就像铁钳一样，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缓慢地拖向车子。

    由于恐惧，他的嘴里开始含糊地出现一些求饶的词汇。

    方程没有理他，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将男人塞了进去。

    然后抬头看了看，原本浓稠的灰雾变淡了很多，但是却像一张大网一样向他们扑了过来。

    方程赶紧跑到主驾车门，刚刚拉开。

    车后的高跟鞋声音就变得急促。

    方程没有犹豫，一下子钻了进去，熟练地踩住刹车点火。

    “嗡嗡”两声，车子这次成功地发动了起来。

    随着一个地板油起步，车子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雾气结成的大网扑了个空，砸在地上逸散开来。

    高跟鞋脚步声也在此时停止，但下一秒，一道诡异的波动从雾气深处扩散出来。

    径直扫过了前方奔驰的汽车。

    方程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东西猛然间撞在身上。

    紧接着就开始迷糊了起来。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隧道的出口变成了一个遥远的小亮点，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而那个中年男人无力地靠坐在副驾驶，眼神呆滞地看着开车的方程。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一般，而后又突然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

    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脸色发白大喊着，“车！车！车！”

    原本快合上双眼的方程被男人的惊呼给叫得回过了神，猛地发现一辆白色的车直冲冲的向他们开了过来。

    那辆车开得很快，几乎瞬间就到了眼前。

    可是对面的驾驶座上却空无一人！

    男人被吓傻了，抱着头身体蜷缩在座位上。

    方程当即按开了车门锁，左手扣住车门，用力向外一顶。

    车外呼啸的风近乎野蛮似的灌进了车内，吹得方程睁不开眼。

    眼瞅着就要撞上，方程连忙顺势一拉。

    “嘭”

    伴随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间犹如水波一样激荡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刚刚那辆冲撞过来的白色车辆，撞进雾气之后就开始逐渐变淡。

    而灰雾开始了更加剧烈的翻腾，浓厚的雾使隧道内的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在隧道内响起，听起来有几分急促，更有一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没多久，随着灰雾的散去，隧道也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