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衍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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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十五章 卷入仇怨

    相比萧天河的轻松自在,叶玲珑一路上都显得忧心忡忡。她时刻提防着蒙面女子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撕破面纱。所幸,沿途只遇到过几回“不入流”的蟊贼、山匪,自然是被三人打得屁股尿流。如此,车队有惊无险地在耀瑰域行驶了好几个月。

    按照最近的路径,原本车队当经过耀瑰域的首府,也就是“耀瑰大帝”所居之处——秋宝城。可是蒙面女子却故意驱车绕过了这片平坦的地域,反而从西侧难行的山区取道。为此,叶玲珑还紧张了好些日子,在她想来,偏僻的山道就是最适合“动手”的地方。直到平平安安出了山区,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日复一日,车队离目的地——文举界越来越近了。叶玲珑对蒙面女子的戒心却在一点点提升,原因很简单: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看到她那副成天疑神疑鬼的模样,萧天河总是笑她杞人忧天,蒙面女子虽然厉害,但还没有厉害到能击败孟章界中六位妖族的程度。要说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八个大箱之中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惜在漫长的路途之中,蒙面女子从未打开箱子查看过。

    有一天,萧天河问叶玲珑:“玲珑,你可有办法把箱子上的法阵解开?你不是会阵法吗?”

    “法阵一旦布成,要么毁去,要么由布阵者撤去,我是无能为力的。”叶玲珑解释道。

    萧天河想了想,又问:“那把法阵毁掉之后,你能布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叶玲珑哭笑不得:“你怎么总想着把箱子打开啊?我跟你说,天下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法阵,属性宝石的形状、大小、精纯度有差别,布阵者的手法、习惯也有差别,即便是同一个人,布阵时的状态,甚至是天气、地点、时辰等等客观条件,都会对法阵造成细微的影响。虽然不至于导致法阵的品质发生改变,但是对一个布阵老手来说,只要心细一点,就能觉察出两个法阵的差别在何处。更何况我布的阵只有我能收,到了最终开箱之时肯定蒙混不过去的!”

    叶玲珑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萧天河却只听到了最后几句。“哦。”他失望地应道。

    “等把箱子送到了文举界,我们就和方姑娘分道扬镳了。你为何如此在意箱中装的是什么呢?”

    “我有所怀疑。”萧天河摸了摸下巴,“你也说过,真正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装在大箱之中如此招摇过市?可方姑娘又亲口说了,箱中乃是贵重之物。而不用储物法宝的原因我想肯定不是‘装不下’,如果说在沱弓城事发之前是为了诱人上当,那之后呢?总不见得是诱骗路上那几个劫匪吧?因此,在琢磨不透的情况下,就得倒过来想,从结果去假设,从而倒推出原因。”

    叶玲珑听着新鲜:“哦?那你想出了什么?”

    萧天河起身看了看,蒙面女子依旧在头车的车辕上打坐。

    他凑近叶玲珑耳边:“呐,假设她不是不想用储物法宝,而是不能用呢?”

    叶玲珑有点儿迷糊:“此话怎讲?”

    “有没有可能这批‘货物’她根本没办法装进储物法宝,只能通过大箱子运送?要知道,储物法宝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里塞的,比如说……”

    叶玲珑张大了嘴巴:“活、活物?”

    萧天河点点头。

    叶玲珑回头瞅了大箱一眼,连连摇头:“不可能!要是活物,怎么一路都听不到丁点儿动静?”

    “如果昏迷了呢?”

    “那也不可能昏迷这么久啊!除非是死了,不过死了那就是‘死物’了,尸体是能装进储物法宝的!”

    “如果是被砍掉了四肢,再被紧紧绑住动弹不了呢?”

    “那……那还能出声啊!”

    “如果连舌头也被挖掉了呢?”

    叶玲珑彻底无语了。

    “对吧?卸掉四肢无法动弹,再割掉舌头发不了声,有这个可能。”萧天河认真地说。

    “你也太狠心了……”

    “怎么是我狠心呢?是她!再说你以为没有这么惨的事吗?想当初,我在下界的一位师兄,就是被恶人如此折磨,最后即便获救,自己也无意再活下去,唉……”萧天河摇头叹道。

    “我是个江湖过客,可不是个江湖‘屠夫’,你当我是‘杀猪卖肉’的吗?”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在前车的车顶上,原来两人不注意时,交谈声已经越来越大,后面的对话都被她听见了。

    萧天河趁机激道:“不想让我们怀疑你,就索性打开箱子让我们看看!”

    “好!”

    萧天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蒙面女子竟如此痛快地答应了。

    蒙面女子跳到了他们这辆车上,收了箱子上的法阵并打开了锁,对萧天河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天河看着箱子,使劲咽了口唾沫,轻轻把箱盖打开了一条缝隙,随后猛然用力掀了个大开,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箱……石头。

    各种形状的石头,颜色、花纹也迥然不同,显然不是同一种类,更像是在大山里随便捡的。

    萧天河与叶玲珑的眼睛瞪得不比石头小多少,一脸诧异地望着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笑道:“这下你们满意了?”

    “满意什么啊!我们辛苦了这一路,就是为了运送这些东西吗?”萧天河觉得彻头彻尾被蒙面女子给戏耍了一通。

    蒙面女子把箱盖盖好:“货物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趟行程。”

    “什么意思?”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个善地。没有这八箱货物,如何能上得去元明岛?”蒙面女子道,“宝贝少了,一样上不得岛;可如果都用储物法宝装了,却让人容易生疑,你何曾见过一个寻常的低手能用得起好几个储物法宝?”

    萧天河捶了一记掌心,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次行程运送的真正‘货物’其实并不是这八个大箱,而是你!”

    “没错。”蒙面女子道。

    不过新的疑问随之而来,叶玲珑好奇地问:“方姑娘,元明岛上究竟住的是什么人?你为何非要到岛上去?”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蒙面女子娓娓讲述,“文举界原本是海中一座偏远的无人荒岛,后来被一伙妖族所占。由于离陆地较远,占据该岛的妖族又比较安分,耀瑰大帝就没有为难他们。那群妖族在岛上平静地生活着,直到某一天,岛上来了一艘大船,从船上下来了很多高手,见着妖族就杀,毫不留情。”

    “可是‘耀瑰’大帝派魔军来围剿了?”叶玲珑问道。

    萧天河说:“‘耀瑰’大帝应该不会兴师动众去清剿一个偏远小岛吧?何况岛上的妖族不是比较本分吗?”

    “有的人对于妖族的仇恨是根深蒂固埋在骨子里的,并没有什么理由。”叶玲珑反驳道,“方姑娘你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蒙面女子点点头:“其实萧公子说的对。‘耀瑰’大帝既然一开始没去为难那些妖族,后来自然也不会去。那伙乘船而来的高手,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海盗?”两人异口同声地重复道。这个词挺少见的。在禹馀界的大小水域之中,的确有许多和山匪一样打家劫舍的恶人,不过一般都是以“水贼”二字称之。

    蒙面女子解释说:“海盗,顾名思义,就是不涉内水,常年驾船在海上游荡的恶贼。比起水贼来,他们更加厉害,更加可怕。”

    “有何区别?”萧天河问。

    “内水的水贼基本就是掳漕运、劫商船,偶尔再在水系沿岸劫个道什么的。大家都知道哪里的‘肉’多,所以各路水贼往往是划分好固定的地盘,从而可以确定他们大致的行动范围。再加上内陆有各大君、大帝的军队牵制,故而水贼作恶的地方肯定都不会离其本寨太远。

    而打劫可不是海盗的唯一营生。他们也可以捞宝,还可以走商,只要能赚着钱,什么事他们都做,导致隐秘性非常强。此外,他们在海上往复航行,没有固定的落脚点,或者说,他们的本寨就是那艘船。各个帝君都不愿出兵万里迢迢去海上清剿,即便愿意出兵,海盗们往茫茫远海一藏也就万事大吉了。

    今日有商时,他们过来还是一群商人;明日无商时,同一批人返来可能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打家劫舍的强盗。海盗们不仅本领高强,流离的生涯也将他们的心性磨练得十分残忍,是一群极难对付的恶棍。”蒙面女子说得十分详细。

    “那他们为何要到岛上大肆屠戮?”叶玲珑问。

    “就因为他们发现元明岛附近的海底出产一种特殊的矿藏。为了占据一个可以用来存货的地方,他们不惜将岛上的妖族赶尽杀绝。”

    萧天河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蒙面女子:“难道你就是从岛上逃出来的妖族?”

    她却摇摇头:“岛上的确逃出来一位妖族,但并不是我。我是人类,是那名妖族的朋友。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报这个灭族之仇。”

    “于是你就打算以‘进贡八个大箱的珍宝’为借口登岛?”叶玲珑接话道。

    “是‘卖’,而不是‘贡’。许多年来,岛附近的矿藏恐怕已经开采完了,如果再不行动,我怕那群海盗会再次弃岛远航,那样的话再想找到他们可太难了。”蒙面女子道,“到时我们借卖宝之由登岛,夜里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主攻,你们助我一臂之力。”从她这番话来看,她是打算把萧天河与叶玲珑也拉扯进复仇计划之中。

    萧天河眉头大皱,他和叶玲珑的处境尴尬,若上了元明岛的话,蒙面女子是故意“扮猪”,想去“吃老虎”,而萧、叶两人却是真的要以身犯险。因此,萧天河十分不情愿:“你替别人报仇为何要拉着我们一起呢?我们可没有像你那样高超的本事。到时别说助你一臂之力了,就是自保可能都勉勉强强。”

    “究竟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也清楚。”蒙面女子话中有话,萧天河听了十分不自在。

    “不管怎样,都得先登上元明岛吧?就凭你这些破石头……在登岛之前,他们肯定会开箱验货的呀!”叶玲珑觉得蒙面女子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破石头’?”蒙面女子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叶玲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前仰后合的她,又看了看萧天河,却发现此时他脸上的神情格外凝重。

    “这个声音是……”萧天河感觉就在刚才蒙面女子放声大笑的时候,有一瞬间似乎她的嗓音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蒙面女子一直在刻意隐瞒着自己的真实声音。联想到她还一直蒙着面,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忽而,萧天河也捧腹大笑起来,笑得比蒙面女子还要响亮,连蒙面女子都被他给笑懵了,不知他是中了什么邪。

    叶玲珑关切地问:“天河,你怎么了?”

    萧天河指着蒙面女子:“你啊你,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我怎么早没发现呢?”

    蒙面女子愣了片刻,也笑了一声:“你已经猜到了?”

    “猜到什么?”叶玲珑依旧蒙在鼓里。

    “她故意隐藏真声和面容,必然是因为我们认识她。我猜的没错吧,楚姐?”萧天河拱手行礼。

    “‘楚姐’?我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没有姓‘楚’的女子啊……”叶玲珑纳闷道。

    蒙面女子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本声:“我们曾经在宗飘界一起冒险、共同奋战过,你想不起来了吗?”

    叶玲珑眼睛一亮,这个声音的确耳熟:“你是……范姑娘?”

    蒙面女子终于揭开了斗笠和面罩,正是范凌云,也就是楚芳华!

    “萧天河,叶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楚芳华微笑道。

    比起萧天河,叶玲珑更加震惊。毕竟她还不知道范凌云就是楚芳华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楚芳华真正的实力和身份。

    “范姑娘,天河怎么叫你‘楚姐’?还有,你修炼得怎么如此之快?”叶玲珑自觉已经修炼得不慢了,也才四象级而已。在侠客客栈那一夜,她虽未亲眼目睹楚芳华出手,不过听萧天河描述她的实力至少也在八卦级以上。短短十几年,从下级修真者一路修炼到八卦级,莫非她是天神下凡不成?

    “怎么,你们去焚天宫时没有见着那个‘耀瑰’大帝吗?据我所知,几位大帝、大君几乎都去了啊!”楚芳华问萧天河。

    “当时局面太乱,我也来不及跟玲珑……呃,跟叶姑娘解释。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楚芳华抿嘴一笑:“你们俩已经私定终身了吧?”

    叶玲珑羞红了脸:“范姑娘你说什么呢……”

    “行了,用不着瞒我的。当初你失踪了,萧天河为了找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说起来,你被赤熛大帝的人给掳走之事,还是我先打探到的。”

    叶玲珑看了萧天河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们边走边说吧。”萧天河道。楚芳华的事,他自然乐意相助。于是三人坐到了头车上,萧天河把来龙去脉都详细地述说了一遍。当知道楚芳华就是原先的“白招大帝”时,叶玲珑惊得险些从马车上跌落下去。

    “当初我们在耀明森林里时,一起被凿山黑飞鼠群给弄得狼狈不堪,那些都是你刻意装出来的?”叶玲珑问。

    楚芳华笑道:“不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又怎能如此密切呢?若我轻而易举地把鼠群给灭了,你们还会和我继续做朋友吗?”

    叶玲珑挠了挠头:“还真不会……唉,真是‘世事难预料’,谁能想到,当初一起奋斗的同伴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魔族大帝?今天我获知的秘密太多了,我得好好理一理思绪。”

    “楚姐,说起来,你既然知道焚天宫的事,为何不来寻我?那样你也能进去得一些珍宝了。”萧天河想不明白。

    “你是想让真假楚芳华在焚天宫里决一死战吗?”楚芳华白了他一眼。

    “也是。不过,我还有个疑问,那个假楚芳华和你长得并不像,华林大君尚兴杰自不必说,为何其他几位帝君好像都不知情呢?”这个疑问已经在萧天河心中憋了许久了,今日终于可以一问究竟。

    “因为我以前就有遮掩面容的习惯。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不想和相公逛逛市集之时被人指着脸道:‘快看,那是白招大帝!’”楚芳华自嘲地笑了笑,“谁知这个习惯后来竟然给那个篡位的家伙带来了许多方便,她倒是大大方方地到处露脸,让其他人都先入为主以为‘楚芳华’就长那个模样。”

    “原来是这样。”

    “言归正传。这一回文举界之行清雨姑娘不在,我得借助那几位的战力了。”楚芳华正色道。

    “没问题。”萧天河一挥手,将孟章界中的六位妖族全都召了出来。

    “从元明岛逃出去的那个妖族,可就是程羽飞兄弟?”在听完萧天河言简意赅的讲述之后,石灏明猜测道。

    “就是他。他以自己一人之力奈何不得那群海盗,逃出元明岛之后一路往沅硭山去了。正好撞见沈石沉。沈石沉见他一副肃杀的神情,还以为他是来夺山的,结果两人大打出手。我看他负了伤依旧英勇非凡,目光恨而不凶,手段猛而不毒,断定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才会如此狂暴,遂出手制止了两人。交谈之后,我得知了文举界的这桩惨事。程羽飞的族人尽皆惨死,却看到山野之间都是沈石沉的猿子猿孙,心里肯定难受到了极点,故而仅是沈石沉的几句话就点燃了他满腔狂怒。”楚芳华惋叹一声,“我见他本领高强,本想拉拢他为将来复位的助力,但知道他的本体乃是火属性战猴之后,就改变了主意。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提出让他加入监兵界,交换的条件就是将来替他报仇雪恨。到了江由界之后,程羽飞看到贺崇宝、竺远来等人都是骁勇的战将,他自知报仇有望,于是痛快地答应了。”

    “能为程兄弟报得血海深仇,我等自当全力以赴!”敖睚眦对了对双拳。

    雷啸炎也嚷嚷道:“对!一起冲上岛去,杀他个‘肝肠寸断’、‘肝脑涂地’!”词虽用错了,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