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山
白虎观藏经阁,神火洞天。
迈进宏伟厚重的大门,可以看到一处占地面积尤为夸张的圆形大场,大场被近百米高的砖墙包围了起来,只余下顶空的“井口”,以微弱的光亮稍稍映照着底下的风光。
这里到处都很晦暗。
玄华真人和张正德依旧在交流,而周志则是忐忑不安地踏进这一片死一般沉寂的空间,四处观察。
地上是粗糙的岩石地面,布满了潮湿的青苔。
不,周志甚至分不清究竟是青苔还是霉菌,它们给人一种“活着”的错觉,还以一种诡异的符文形状,互相嵌接、蔓延,最后盘旋在了大场的正中心位置。
那里,是一个凸起的黄土之丘,土丘上好像插着什么东西。
终于,玄华真人停止了和张正德之间的交流,回头朝周志和于海潮打了声招呼。
“你们过来。”
周志闻言没有犹豫,继续迈开步伐,跟了上去,至此,那黄土丘上的事物,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原来是两把平平无奇的灰银色长剑。
长剑的护手呈现出青铜色泽,包裹着剑体处的护手如若太阳圆环,浑然一体,接着青铜护手又往左右两侧剑锋延伸,化作优雅的月牙之状,吐出银色锋芒。银色锋芒微微倾斜向下,最终又以大角度的折角归于一点,显得很钝,而非尖锐。
可以说,这两把剑的造型和大小,都是一模一样,仅有剑身靠近护手部位的铭文,有所区分。
周志待靠近之后,才清晰地看到,大致是护手往下五厘米左右的位置,其中一把剑篆刻着“破军”,而另一把剑则篆刻着“太阴”。
两把剑上的篆体字,都呈现出猩红色的奇异色调,乍一眼看去就觉得莫名的不舒服。
“双手剑吗?”
周志在内心嘀咕着,他突然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他是处在古代世界的话,并且还是中国,那么冷兵器的类型那是相当多的,特别是剑。
可眼前两把长剑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国这边的剑。
剑身长度一米五,最大宽度超过十厘米,未开锋,其样式竟更像是周志上辈子记忆里的欧式双手大剑。
“确实,无论怎么看,都应该称之为大剑,更为贴切......”
周志下了定论,又在思考着,这上面的铭文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念到名字,上前领取法器!”
踏上黄土之丘,玄华真人拔出那把篆刻有“破军”的大剑,“周大郎,罗刹根源,火种真名,破军!”
周志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那一刹那,他的双眼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真他吗重!”
这玩意可能是超乎二十斤的重量!
真的是给人耍的?
以周志目前这病恹恹的身材,还有十四岁的年龄,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随意挥动着接近他个人身高的重型武器。
而且,入手的顷刻间,周志还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把剑,在他的手中竟有了骨肉相连的错觉,仿佛就是他躯体的一部分延伸。
“于海潮,五行根源,火种真名,太阴!”
另一个哥们于海潮,接过这把剑的时候也和周志一样狼狈,差点给摔了下去。
玄华真人没有在意,而是抬手压了一下顶上斗笠,继续开口说道。
“这是你们往后成为天羽派杂役弟子的唯一身份证明,也是你们踏入修仙一途的必备法器,它里面寄宿着一份只有你们能够使用的力量。切记,往后无论是修炼,亦或是执行仙派任务,外出斩妖除魔,你们都必须带上它,明白吗?”
玄华真人的提醒,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意思,让绷直身躯的周志和于海潮有些战战兢兢。
两人不由得异口同声,“是!”
“正德,带他们下山。”
在张正德即将带着周志和于海潮踏出神火洞天大门的时候,玄华真人骤然压低了声音。
“中原王朝,内部斗争甚为激烈,影响到天羽圣地是在所难免。你背后的那位,能够将一名被罢黜的罪人送来天羽仙派,目的只为了保全其性命。正德,我最近听闻你和一些人起了矛盾,念在我与你的先祖是旧识,故提醒你一声。修仙得道,讲究修身养性,克己隐忍。与其去较真那些早该过去的事,不如多考虑如何炼制不老仙贡,早日立功,晋升内门弟子。”
张正德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平复下了心境,主动回身行礼,“谨遵玄华师叔教诲!”
“去吧!莫误了时辰!”
..................
取走属于自己的重型武器,出了藏经阁大门,周志和于海潮继续跟着驴脸师兄下山。
负重的两人几乎是苦不堪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很快,他们直达山脚平原,一大片古代特有的楼阁建筑,也彻彻底底地呈现在周志的眼中。
就好似一头扎进了古装剧那样子。
他愣愣地看着周边来来往往的天羽派弟子,以及诸多宽衣博带、麻衣短打的普通人,视线最后又掠过那充斥着古早风格的客栈、茶肆以及典当行等,一时间宛若隔世。
再度回头,崇山峻岭连绵不断,缥缈云雾扶摇直上。
周志就怀疑他们刚刚像是离开了仙界,就此下凡,有种荒诞不经的不真切感。
“按照周大郎的记忆,这里处于伏虎山下,是一处叫做虎爪镇的城镇。天羽派麾下所有外门弟子、杂役弟子,还有奴仆等,都会聚居在这里。若非门派传召,我们都不能够随意上山,有事只能先去找镇里的问仙阁登记。”
虽然正式进入天羽圣地,也就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周志身体的原主人和于海潮,一直跟着张正德师兄,一起生活着。
也因此,周志感觉正德师兄在门派里人缘不是很好的样子,和周边邻居常有矛盾,加之那凶狠的外貌,以至于两个少年都有点怕正德师兄。
“你们待会收拾好行李,该带的东西都带上,我现在去觐见金长老一趟,午后就要离开门派。”
九转十八弯后,张正德带着周志和于海潮走进一栋熟悉的瓦房,他示意了一声,紧接着回头往长街另一侧走去。
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周志和于海潮也是刚刚成为天羽派的杂役弟子,他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听从师兄指挥,其他的都不需要过问。
于是乎,两人都顺着各自的记忆,走进各自的房间,迅速整理了起来。
少有的独处时间,待在窄小房间的周志,心乱如麻。
“哎,我现在的情况,究竟是穿越了,还是重生?”
周志对于自己的人格认知,还存在一定的障碍。
毕竟他背负有两份记忆。
一份为,名为“周大郎”的今生记忆,另一份,名为“周志”的前生记忆,两份记忆互相交融,并且只有一份能够成为主导,另一份注定化作虚梦。
简直就像是,夺舍!
周志无所适从。
有对未来的恐惧,有对过去失败人生的追悔,可更多的,还是对于当前何去何从的茫然。
“算了,先不去计较什么前世今生,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收集情报!然后,修仙!”
说起修仙,那周志可就不困了啊。
也不知道和他记忆里的“修仙”,会有多大的差距。
周志发现,身体的原主人周大郎,对于白虎观在什么地方,自己又是从什么地方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皆一概不知。
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听话,驴脸师兄张正德会告诉他们要怎么做。
..................
伏虎山山脚,虎爪镇,天羽问仙阁。
在这一栋位于镇中心、装裱的极为奢华的仙家楼阁三楼,张正德脸色铁青。
坐在办事桌后黑红衣袍中年人头也不抬,继续拿着毛笔批阅公文。
张正德忍了很久,脸色很难看,他再三确认手中的文书,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怒意,低吼道,“金长老,给个解释!”
“怎么解释?上面派发的任务就是这样,你只管带过去。”
身着黑红衣袍的中年人,名为“金不顺”,为天羽派出身的内门弟子,目前被安排在虎爪镇内,充当该镇的接引长老,负责为每一个远行的外门弟子派发修炼任务。
却见这个留着八字胡、脖颈肥硕的中年人,微微抬头,瞪了张正德一眼,语气也恶劣起来。
“还愣着干嘛?”
“金长老,”张正德强行按下内心的火气,“龙源镇,处于二级禁区的范围内,那边横行的妖魔绝非两个新人所能对付,这个镇守任务,不是让他们去送死,那是什么?他们甚至还没觉醒火种,尚未掌握法力运用......”
“够了!任务要求你带他们去龙源镇,你就去,别废话,就是死了两个杂役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来了圣地这么久,你怎么还那么死脑筋?每年每月每日,被妖魔所杀的杂役弟子,外门弟子,甚至是我这种内门弟子,要多少有多少!杀不了妖魔,被妖魔所害,不是门派的问题,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安排到了就老老实实去做,又不是针对你!”
“怎么就不是针对了?”张正德怒目圆瞪,极力克制内心的躁动,双拳紧握。
“怎么就针对了?”
“其他刚刚成为引路人的外门弟子,哪一个接到的镇守任务,不是前往一级禁区修炼?凭什么我就得带他们去二级禁区不可?那里的妖魔别说是两个新手,就是我这个炼气巅峰的外门弟子,都对付不了......”
“够了!”金不顺冷笑一声,“我话搁这,你别耍嘴皮子,任务你爱接不接,不接就晾着,凶我也没用,又不是我安排的。”
“是坐鹿堂堂主云辉子?”张正德蓦然一惊,想起了自己最大的仇敌。
“我可没有说是谁,你自己猜,”金不顺低下头,权当肯定了张正德的疑问,“你该走了,再不走,误了时辰,门派的规矩你懂,后果自负。”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本驴脸涨的通红的张正德,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尽是黯然。
“也罢,我接。”
说着,上前取起桌案上的委任文书,反身往房门走去。
当张正德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刻,金不顺大抵是动了恻隐,大腹便便的他蓦然抬头。
“姓张的,给个忠告,当一辈子的外门弟子,也未尝不可,莫辜负了你那已故父亲的一片心意。此番前去,你或许可以去找一个姓徐的老东西搭个伙,他的目的地也是那里,你们合纵连横,未必就杀不了那二级禁区的妖魔。再者,切记,往后真要不上对付不了的杀神,你就一个人逃,反正你都得到了引路人资格,能给你带的杂役弟子要多少有多少,拿这些牲畜来换你活命,值得很!”
张正德听出了金不顺话语中的关切,犹豫半晌,“谢过金长老,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
反身越过长廊,直奔去往楼下的阶梯。
对此金不顺只是摇了摇头,用仅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若不是看在那已故宰相的份上,我哪管你的死活,但我能帮的也仅此而已了,别做傻事,活着就有仙道,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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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脸师兄张正德很快就赶了回来,相比离开的时候,再度归来的他提了些许干粮。
“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师兄的话,引得陷入失神的周志打了个激灵。
“来了来了!”
少顷,背着包裹,拖着大剑的周志以及于海潮,都来到了门外。
张正德没有废话,反身往熙熙攘攘的长街走去,“跟我走,我们去龙源镇,斩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