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通体雪白的头鹿在冲锋时猛然摔倒，血从它的眼角和断掉的鹿角涌了出来。跟在它身后狂奔的鹿群被绊倒一片，忽然没了主心骨，惊得四散奔逃。

    布豁猎人面面相觑，那头鹿没有中箭，就这么倒地身亡了。

    鹿群失去了合力，冲击的力量大大减弱，强壮的猎人又开始了捕杀。

    猎杀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整个鹿群几乎被悉数捕杀，原野上到处是死鹿的哀鸣，只留下二十多头小鹿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日头西沉了，秋风乍起，苇絮随风飘荡，小河两岸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天空中有秃鹫盘旋，它们正等着饱餐一顿。

    猎人们没有因为收获而停歇，他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把鹿皮剥下来。

    图雅走到那头通体雪白的头鹿的尸体前，

    “只差一点点，它就能带着鹿群冲过河谷，”图雅神色复杂，“它明明就快要成功了，可是却倒在了最后一刻……”

    余皓走上前，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近这只巨兽。

    它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带着体温，鲜红的血液把它雪白的皮毛染得通红。

    头鹿应该是在剧烈的冲刺中，血压过高，导致头部血管破裂而死。

    余皓差点忘了，这头鹿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这个鹿群的历史几乎和布豁人的历史一样长。

    所有猎人都很默契地没去动那头白鹿的尸体。

    余皓用草绳把小鹿拴在一起，再把它们的眼睛蒙住，就能将它们带回村里的鹿圈。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把这只鹿群的血脉延续下去。

    夜幕垂下，猎人们长期了悠扬的山歌。

    血淋淋的鹿皮堆成了小山，地上七横八竖地躺满了被剥皮的鹿的尸体。

    肉已经来不及带回村里了，附近的肉食动物即将迎来一顿饱餐。

    余皓尽量将鹿皮摞得足够高，方便族人背运。

    这时，远处密林里有了些许动静，四面八方几乎同一时间冒出来很多火把。

    匆忙动身的布豁猎人没有带火把，所以河谷几乎漆黑一片。

    火光越来越近，一两百个健壮的野人举着火把走到跟前，一个个脸上露出贪婪兴奋的表情，把布豁人围得严严实实。

    “是孛端人！”兀哲冷冷地说。

    来者不善，二十几个布豁猎人操起短刀和弓箭，围站在摞起来的鹿皮周围，保卫着他们的财产。

    布豁人队伍中站出来一个年纪稍大的猎人，他空手向前，道，“孛端部的朋友，我们两族世代友好。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布豁人把鹿肉当作礼物送给你们。”

    孛端人队伍中出来一个光头胖子，锃光瓦亮的头顶上还绑着金子做的额带，在跳动的火光中简直熠熠生辉。

    是他们的少族长，咄努。

    余皓拉着图雅往人群身后站了站。

    布豁族的老猎人见这光头胖子富贵的打扮，像是位贵人，便将手放在胸口，俯身行了个礼。

    余皓知道咄努为人狠毒，不敢掉以轻心，立马就看到咄努手上藏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小心！”

    咄努肥壮的手臂在老猎人胸前一挥，切开一道巨大的刀口。

    老者倒地，黑色的血就像从他胸腔里倒出来一样。

    “跟他们拼了！”随着图雅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一只箭嗖地射向孛端人。

    兀哲冲进孛端人当中抢过一只火把当做武器，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余皓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剥皮的小刀，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了出来，一股酥麻感沿着他脊椎向上扩散到全身，他知道这是肾上腺正在大量分泌，身体在准备迎接殊死搏斗——

    这样是送死！

    他脑袋里出现了这个念头。

    这是以卵击石，最后我们都会死！

    余皓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放下武器！”余皓大声说，“布豁人，放下武器！”

    余皓抢过图雅手里的弓箭，扔在地上。

    图雅脸上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

    “我们都会死！”余皓把手上的短刀扔向孛端人脚下，“先活着。”

    布豁人都楞在了原地。他们何尝不知道余皓是对的。

    二十几个布豁人被绑住双手，跪在孛端人面前。

    咄努以胜利者的神态来到图雅面前，“算计我，这就是代价！”

    “你会后悔的！”

    “后悔？”咄努笑了，又朝身后看了一下，孛端人纷纷大笑起来。

    “这蠢婆娘，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不对，少族长可不会让她死的，起码要多留几天……”

    咄努围绕布豁人转了一圈，对图雅说，“你去我帐篷里，放你的族人回去。这些鹿皮嘛，就当是我们孛端人的彩礼。”

    “你做梦！”图雅怒吼一声。

    咄努脸上一副不耐烦地表情，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布豁众人，随手指了个男孩，手指轻轻向下一划——

    孛端人队伍里走出来一个壮汉，不多说话，将一把刀从背后捅进那个男孩的胸口。

    男孩直直地看着图雅，倒了下去。

    图雅崩溃了，“你是恶魔，是畜生！”

    咄努捏住图雅的下巴，将她头抬起面向自己，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图雅泪流满面，“放过我的族人回去，我跟你走。”

    “你们都听到了！”咄努扭动着肥壮的身子，向所有人高呼到，“布豁族长的女儿要嫁给我，是她要嫁给我的！”

    所有孛端人都欢呼起来。

    布豁人的武器都被缴获了，他们默不作声地捆绑打包着鹿皮。孛端人的火把就在不远处跳动。

    余皓走到鲁哲旁边，小伙子被吓破了胆，刚刚被杀的男孩就在他左边挨着。

    “鲁哲，别怕，没事了，”余皓拍着鲁哲的背，“你要帮我个忙，把小鹿带回去，养在鹿圈里，它们是布豁人的希望。”

    “余大哥，你不回去吗？”

    “我是图雅救回来的，这趟肯定要陪她去。”余皓道，“告诉老太太，让她别担心。”

    “嗯。”鲁哲颤抖着点点头。

    余皓想了想，凑近鲁哲耳朵边，“你还要帮我个忙……”

    吩咐完毕，余皓到处找图雅，发现她已经坐上了孛端人的马车。

    余皓自觉地牵起缰绳，跟着马车一起走。

    “小奴才，我还以为你跑了呢！”图雅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我要是跑了，你可一点嫁妆都没有了。”余皓打趣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图雅怒道，“你过来！”

    图雅从马车里递过来一串项链。项链串着几颗打磨得圆润无比的兽牙，还带着女孩的体温。

    这是她一直带在胸前的项链。

    “带回去，给我阿妈。”图雅哽咽着说，“让她放心。”

    余皓想了想，把自己的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取下来，丢给图雅。

    “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