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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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论送礼的诀窍

    从谢灵均的小院离开,康褚二人便回家向老爹摊牌了,准确的来说是谢灵均怂恿他们回去摊牌的,什么人最好怂恿和鼓动?

    当然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他这种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只是简单几句话便让两人有了“回家一战”的决心,结果可想而知。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俩个小院几乎是说好了一般的轮着打,一边打完另外一边打,听的谢灵均都觉慎得慌。

    待惨叫声结束,谢灵均想着明天要给这两货向先生请假了……

    一大早天光刚亮,夏日的暑气便蒸腾而起,汗水便沿着脖颈蔓延到全身,无论穿的多么轻薄,总觉得衣服裹在身上难受至极。

    谢灵均还是怀恋后世的短袖,大裤衩,但在这个时代若这么穿出门,必会被人骂的体无完肤,“登徒子”的评价都算是轻的。

    只有在家的时候他才敢穿细麻短衣,但就这样还是惹得依水面红耳赤的娇嗔:“少爷有辱斯文!”

    倒是小奴毫不在意,甚至得意的瞪着依云和依水:“我可从小伺候少爷,这些算的上什么?!”

    这个微胖的丫鬟向来是家中独特的存在,从小就跟在老夫人身边没少伺候谢灵均,虽然不是本人,但谢灵均对她难得能产生一种亲情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妹妹。

    依云倒是并不在意,而是红着脸的走近道:“少爷今日进学,不可这般穿着,还是换上绸缎儒服的好。”

    说完便亲自给谢灵均宽衣解带,也将白色粉末洒在他的身上,这种粉末类似于爽身粉,洒在身上后再穿上丝绸的衣物便不会紧紧扒在身上。

    轻飘飘的蚕丝儒服果真的有种衣带生风的感觉,依云不由自主的弯下身子将手中的革带束在他的腰间,顺便在挂上一块压衬的洁白玉佩。

    丝绸长衫若没有这些压衬之物,走起路来前襟都能飘到胸前。

    只不过她的动作落在谢灵均的眼中那就不一样了,那一片雪白晃的他眼晕,竟觉得热力升腾,不由自主的有些反应。

    可能是瞧见了什么,又或许是发现了不妥,依云如受惊的小鹿向后跳了一步,但还是强装正定的打量眼前的少年郎。

    此时的谢灵均换上了儒服,长发用白莲小冠束起,偏偏还留下一截在外,严肃中带着一丝狡黠的模样,让三女看的目眩神迷。

    倒不是贵重之物的衬托,而是谢灵均本就长得周正,又是个皮肤白哲的,俗话说的好“一白遮三丑”稍稍一收拾,顿时便将身上的那股世家贵子的气质凸显出来,任谁瞧见也要夸一声“好个翩翩佳公子”!

    连谢灵均自己在照镜子时都是无奈叹息,上天给了这货一副“好皮囊”,眼看着尴尬的场景暗道一声“兄弟不争气”,随即尴尬的笑了笑道:“少爷我去书院读书,轻车简从,只带书箱文房去往书院,至于其他皆留家中,每日必回。”

    将书箱放在牛车上,谢灵均便自己将牛车牵出门,他很不习惯让别人赶车,福伯一再坚持也拗不过他最终只能放弃。

    自己又不是找不到书院,没必要让家中老人每日接送。

    “谢贤侄果然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

    儿子第一天去往豫山书院,康大同与褚广才自然要亲自送出门,瞧见谢家小院有动静便开口招呼,至于康士林与褚林秀二人却是一瘸一拐的上了自家马车,昨夜被一顿好打,模样那叫一个凄惨,连带着看向谢灵均的眼神也是颇为不善。

    可就算两人被打成这样,还是被赶来上学,可见这两位伯父对孩子的教育尤为上心,自己也不用为这对难兄难弟请假了。

    谢灵均拱手笑道:“两位伯伯过奖,康兄与褚兄也是意气风发!”

    看着谢灵均上了牛车自己靠在车厢上赶车前行,康褚二人再看看自家俩个“逆子”的宽敞马车,顿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我说二位哥哥,好歹也是家资颇丰的富贵人家,怎生同我挤在一辆车上!合适吗?”

    褚林秀将鞭子在空中舞了一个鞭花笑着说道:“合适,当然合适!我爹说多跟你学,同甘共苦,这不就来了吗?再说昨夜哥哥我们可是听了你的话摊牌的,那一顿板子……滋滋滋,你还有啥不满的?!”

    “是嘞!咱们三兄弟必然是要同甘共苦的,你说你好好的马车不坐,非要用个牛车,咱们三人挤在一起也是难免的,诶?老弟你的好酒藏在哪了?”

    见康大同在车厢内翻腾,又瞧见褚林秀不怀好意的眼神,谢灵均忍不住苦笑道:“咱们是去进学,不是去游玩,我可听闻豫山书院看似环境宽松,实则多有竞技。”

    本是出言警告的,但没曾想这两货根本无所谓,康士林笑眯眯道:“兄弟,你不会真觉得我俩能在书院中留下吧?那么多的世家门阀子弟,也就你有本事拼一拼,寻常庶门虽进得书院,可最终多被黜落,极少有天纵之才能被接纳的,知晓原因吗?因为书院中谁能进学,谁能得到推举直入省试、锁厅试这些都有一道庶门无法逾越的门槛……”

    不用他们说完谢灵均便知晓其中意味,这就是所谓精英政治带来的教育垄断,连上升通道都在垄断之中。

    世家门阀的强大已经深入人心,即便是以康家和褚家这般的豪富之家也是毫无反抗之力。

    “那你们还要前往豫山书院进学读书?对了,昨晚同你们说的事如何了?”

    康士林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惨笑道:“瞧不出哥哥我现在只剩半个屁股了吗?”

    褚林秀同样指了指屁股,翻了个白眼道:“废话,只要去往豫山书院一天,便也是豫山书院读过书的,这资历可不是谁都能有。我爹说了,就算是从商也要混个功名在身,你以为我爹看不到未来的前路?他当然知晓你的意思,但却挑明了说,若是从商,没有个官身兄弟做靠山,生意做得再大也是虚无,咱们三家合商是好事,但你谢家必须出人头地,否则这生意能做的了一时,但却难以长久,身怀圭臬本就是最大的罪过!”

    谢灵均微微点头,确实,想要把生意做好,做大,做强单靠天赋和经验是不够的,三家合商时两位伯伯看好的也不光是自己的酿酒技法,更是在意陈郡谢氏的招牌。

    这两人是把去往豫山书院进学当作镀金了,不过从实用性来说一点也没错,作为商贾出身的他们,想要获得另一种身份,那就只有通过豫山书院来完成转变。

    就算他们以后出去做生意了,也能说自己曾经就读于豫山书院,后来科举一途不第,如此便立刻会被人高看一眼。

    竖起大拇指,谢灵均不由得感叹道:“高,实在是高!两位伯伯眼光独到啊!”

    褚林秀立刻撇嘴道:“你可莫要在这装腔作势了,都同我爹做生意合开商号还怎生需要我俩?我可听说酒水的酿造牌子并不好拿,不光需要上上下下的跑门路,还需知州大老爷亲自签发文书,我爹已派人准备礼物,打算过段时间便去穰城走动。”

    谢灵均微微皱眉,按理说盐、铁、酒、醋、茶这些生活中的必需品在这个时代都属于国家垄断的存在,有许多皆为官营,若是想做这些生意,就必须获得地方州府签发的文书,并缴纳更多的赋税。

    但并没有褚林秀说的这么夸张,如果有好酒的制造工艺,地方州府是巴不得你去申领酿酒牌子的,这样一来既可以卖出更多的酒水,又能为朝廷提供更多的酒水税赋。

    且每年地方州府的酒水务勘磨都会记入州府官员的政绩之中,可谓是重中之重。

    将康士林手中的酒葫芦拿过来放入车厢的抽屉中收好,谢灵均点头道:“这酒是我送给秦先生的,应下的事可不好反悔,再说一大早喝酒去上学,先生见了也是要一顿手板的。”

    说完便对褚林秀道:“邓州的门路是要走,但还是要用酒水说话,咱们把酒水拿给知州品鉴,若其中意,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再从榷酒的税务出发,相信应是能说动知州的。”

    褚林秀听的眼睛一亮,谢灵均这话算是给了一个极好的思路,随即笑道:“贤弟所言有理,这走门路,打关节也需投其所好,听闻邓州知州钱穆曾是朝中重臣,见识自然不少,寻常礼物怕是难入其心啊!看来也唯有上品的酒水做伐,或许能出奇效也说不得嘞!”

    见他同意自己的观点,谢灵均便将酒水专卖以及税收之事的关联向他们表达清楚,最关键的是这并非一定是要去行贿的。

    “你的意思是咱们其实不必向知州大老爷送好处,人家也有很大可能把事情给办了?你怕不是疯了说胡话吧?”

    谢灵均无奈的叹息一声:“毕竟这是一件对朝廷,对官员,对咱们买卖都有利的事情,为何要刻意的去行贿?!

    最要命的是,向官员行贿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就算成功了,给咱们批下制造牌子,可万一哪一天他倒了霉,那咱们与其之间的这层关系也有可能被人扒出来,继而被牵连。这使得原本就能顺理成章的事,没由来的多了一层风险,何苦来哉?!”

    “那如果知州是真的要好处呢?”康士林好奇的问到。

    “那就给啊!这不废话吗?能用钱解决的事还算事?!”

    “嗯?不是,你之前不是说……”

    “额……哥哥,你以后便不要随便提问了,我说的一个是最好的打算,一个是稍次一点打算,去拜会知州前咱就不能打听一下知州的为人?康褚两家在邓州经商多年,你爹与褚伯伯连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褚林秀上下打量着谢灵均,随即拍着脑袋道:“不是,你真的就像是纵横商海多年的老掌柜,怎么连人心揣摩都能给用上?显得我与康士林很多余一般!”

    “哈,一般一般,南阳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