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寒江
月色寂寥，微风拂面。
江龙提着刀走进了屋子里。
“杀完了?”
“嗯。”
江龙看着地上死去的蔡平，这么轻易就将他杀了?
他有些恍惚，想起了昨日到今日发生之事。
……
…蓝县丞家客房里。
“你不是怕死吗?”
“怎么不叫其他人来?”
“都是莽汉，不会演戏，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后面一途。”
“那还真如那县丞所说出城?”
“我们在城外可没有那么多兵马……”
“不。”
“他在城中戒备太深，我们动不了手。”
“要让他出去。”
……
随县西口河边。
“哦…我忘了现在也是。”
张甦将匕首捅进了蓝县丞腹中。
“杀！”
江龙见那胡人手起刀落，很快便将几个家丁斩杀。
“你这么做……”
“嗯。”
“将计就计，蔡平杀县长的麻烦来了。”
张甦拔出匕首，用蓝县丞的衣袖擦着，又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
“挛鞮你在草原剥过羊吗?”
“博…过…”
“把他的脸剥下来。”
“你们也换上那几人的衣服。”
“江龙你去找一张弓。”
“我们再回去。”
……
蓝县丞家门房。
“家主负伤了！家主负伤了！”
“往后站，别挡着风！”
“这…怎地如此之重?”
老仆看了看一同回来的两人。
“你们不是?”
噗！
“你话太多了！”
江龙将人丢去后院，又拿出县长令牌，找了个小吏。
“你去告知蔡大人，蓝县丞伤重，召他料理后事。”
“是…”
……
“那就是家主的屋子了。”
“今夜就你一人守在门房吗?”
“是…”
噗！
他藏在暗处，见蔡平推门而进。
随后扭着头走了出来。
……
想着，江龙摇了摇头，看不懂张甦的做法。
太冒险了，倘若其中有一环出了差错，他们都不会如此轻松。
如果蔡平第一时间撇下随县，追他们……
如果蔡平没有杀黄县尉……
如果蓝县丞家中人众多……
如果蔡平今晚不来这里……
……
张甦翻过蔡平，搜了起来。
一封书信，一柄小巧的匕首，一块狗头金，还有一块印信，应是蔡平能号令这带人的信物。
他翻过印信，见上刻着云梦相章四字，随后将这些东西与手中的县长令牌一起揣入怀中。
“呵…倒头来还是为了自己。”
“我也不想你们全去送死。”张甦看了看天色道:“找机会吧，先救那两人出去，再让你看看你的罗安兄弟……”
“时间不多，蔡平派去石坎道的人一定会回来。”
张甦走出门外，沾着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随后转头道:“挛鞮，你去将人都收拾起来，然后烧了这间房子。”
……
寅时，县衙口。
“大哥去哪了?”
“亥时蓝县丞家那边有人禀报说……”
段六皱着眉，问道:“大哥带了几个人过去?”
“不知…大人命令我们全驻守县衙，好像只有七人出了府……”
“你们跟我走。”
“这……”
“每人赏钱。”
“唯。”
段六带着人未走到城北，就已见火光冲天。
他心中顿感不妙，又加快了步伐。
才刚到蓝县丞的院子附近，见周三也带人干了过来。
“你怎么……”
“城中起火。”
段六指着冒火处问道:“那处是那?”
“蓝县丞家。”
“不好！”
……
“起火了！起火了！”
地牢里，两人被一阵呼声吵醒。
杨骏这几日忧心着，没有去管那事，又不是他们放的火，他自也见不到大户们抱头鼠窜了。
辗转反侧间，见高耀民也枕着手看着屋顶。
“老高，你说我们是故意被抓的?”
“嗯。”
“为啥啊，进了这牢里，依蔡平和我们那不死不休的，还能活着出去?”
“他没有时间。”高耀民道:“张甦说他很急，也缺人手，只要得到消息后不会急于杀我们。”
“为啥?是觉得我们也会如罗安那厮鸟叛变?”
“那也是假的，他们早不在芦苇荡了。”
“跑了?”杨骏起身跳脚道:“那我们咋办?”
“他跟我说，他们还会回来，救我们出去。”
“哎…算了吧老高，那蔡平手下这么多人，他们哪进的来，指不定早丢下我们跑了。”
“我说老高也太相信那小子了，白白跑来送命。”
“你呢?”高耀民笑道:“你不是也跑进来了，还是从哪处西口被盯上的。”
杨骏叹道:“没办法…得走嘛…许头答应我如果死了就回去给我许昌的母亲一笔钱，足够花上大半辈子了。”
“我杨骏虽是没脑子的游侠儿，但死这种事却是不怕的，不然也不会跟着来……”
“什么探子…要爷爷死就直说…”
他声音微弱了起来，又道:“只可惜不识字，连家书也没给留一封。”
高耀民看了许久，“杨骏，其实我……”
“我教你识字。”
一阵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他们都对话。
咚…
张甦打开了牢门，看着灰头土脸的两人，道:“走吧…别说什么送死了，好好活着。”
……
另一边，段六周三很快浇灭了火势。
“六哥，找到几具尸体。”
“带我去。”
不久后，段六看到了那几句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一个个翻过身，心中的怀疑愈演愈烈。
叮铃铃……
有几串铃铛掉了出来。
“呵呵呵……”
他脚步虚浮，对着周围人道:“这几个兄弟一定是在保护的大哥时死的，都是义士！”
“你们不知道大哥出身襄阳蔡氏，在那边有多威风呢……”
“大哥怎么会死在蓝县丞这种小人物手上……”
他迈着笑，直到表情凝固到了最后一具尸首上。
他颤抖的翻开腹间还未烧完的衣服，见到了那处眼熟的伤口……
他抱着那具尸首，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看到了地上的那几个字。
“此獠当诛，各户众筹杀之。”
“啊啊啊啊啊！”
周三看着段六抱着尸首站了起来，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隐隐约约的好像看到了随县的夜空沸腾了起来……
……
次日，城中大乱。
段六带着剩下的锦帆贼挨家挨户的杀了上去。
每到一户杀完人后，也在墙上留下一句话。
周三追着踪迹看去，见是“此间地狱，众生当死。”
他叹了口气，坐在了血流成河中，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段六一行十几人到旁晚时被城中豪绅的人围在了一处宅院。
他知道这里没有他的事，他们这一众官吏也不敢管城中各大家族的事。
但还是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家丁提着人头走出了宅院，他抬头看去，有一个正是段六的。
“黄县尉，蓝县丞，蔡大人等遇害！却不想正是其手下人作孽！”
“如今匪寇已伏首，还需各位携手打理随县！”
“依我看，不若推举董大人做举事，董大人德高望重，实有县长之风啊……”
“哎…哪里哪里…在下不过一介……”
“哎…此言差矣，我看李家主就不错……”
……
到了后面，周三已经不想听了。
他走到城中酒舍，买了一壶酒，几个胡饼，到了赵老狗家里。
这几日间没见赵老狗家里挂白番，也不知怎么回事。
可他一进门就明白了。
看着周围的场景，他只觉用家徒四壁都有些浅薄了。
四周没有想寻常人家的瓶瓶罐罐，只有很多漏风的黄土墙…中间摆着一架摇摇欲坠的木床，一张破布垫子，已被跪出了深深的印子。
还有正上方的土墙，算是最完整的，因为上面挂着一块木板。
木板应是赵老狗自己做的，上面刻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不过周三走上去，看见底下还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随县安乐，我自为家。”
周三想着怪不得没见赵老狗的后事，原是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
“老赵啊……”
“咋了?”
“你这么老了还要当官啊?”
“你管呢……”
“不是我怕你那天死了，家里会伤心……”
“呵呵…我想大概只有你会伤心吧?”
“是啊…我肯定会来吊唁的。”
“不用，那家里没啥好看的。”
西口，赵老狗看了看周围夕阳落日渔子归家的景色，道:“要来就来这，将酒洒到江里，我把龙王灌醉，随县就能年年风调雨顺了……”
……
周三收起酒，见没有桌子，又将胡饼放到了垫子上，随后走出了土屋。
……
随县西岸河口，周三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正是见赵老狗口中的夕阳落日，渔子归家的场景。
那处赵老狗搭的营帐仍然耸立在哪，可西口驻守的乡勇却被调回了城里。
小舟唱晚，渔歌四起。
盛大的河流缓缓流动着，像是一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他走上前去，将酒洒了进去。
看着看着渐渐流出泪了。
“老赵…我不想做官了……”
……
渔船之上，挛鞮远远的看见了那个身影。
也听到了渔歌，像是感受到了此间的乡愁，唱起了草原的歌谣。
“哎…你唱的啥啊…叽里咕噜的。”
杨骏走出来，道:“爷爷我唱给你听。”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唱着唱着，杨骏潸然泪下，被高耀民问起时，只说此间风似刀，割的人眼痛……
张甦江龙也走了出来，静静看着这一幕。
“你的罗安兄弟呢?”
“走了，现在不知道到哪了，我让他去襄阳找兴霸。”
“嗯。”
“那人我见过。”江龙指着那边的周三道:“前几日去探查时，见他与一老吏一路，他来江边会不会是发觉到什么?”
“随他吧。”
“寒江孤影，相逢何必曾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