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全现在人在灵石镇，如果要不动声色地调查他，两个锦衣卫也只有开始讨伐百足山主后才方便展开。

    申雪、欧阳情二人就此与顾轶、李延香别过，她们住在大同的官邸，去百足山的前哨灵石镇时才来汇合。

    分别用猹公和火鸦确认她们没有留下监视的眼线，顾轶和李延香才如释重负。

    “这两位姑娘毕竟是官府的人，可以浅交，不能深交，小轶你要始终有戒心。

    你爹爹顾一贯说过：朝廷需要白驼会的银子，才容下了我们；在骨子里，我们终究是官府的眼中钉，我们越昌大，官府越难受。

    这也是大同总兵只肯拨出五百火枪手，坐看我们和百足山主互相消耗的真实用心。

    再美的锦衣卫，伤你时也是最锋利的刀剑。切记。”

    李延香忽然叮嘱顾轶道。

    神座上的顾轶苦笑。

    香香姐有一部分劝，是商人之家发自肺腑的告诫，也有一部分带着护食的醋意——她自然只希望顾轶永远是自己的人，在利益和情感上都与她一致，不要掉到别人的锅里。

    对于神座上的顾轶，他完全接受她的建议。甚至李延香本身，他都会警醒着保持距离。只有他记着，自己并不是原主。一旦泄露真相，李延香也可能成为伤害自己最锋利的刀剑。

    “我会保护好自己。”

    现实里的顾轶身体道。

    “嗯。今日我还收到了天伤星从漠北回复的信。

    ——他并没有反对你我掌握白驼会大同总柜的事，也允可了你修炼他的‘五毒神掌’。

    ——你是当世最强游侠的唯一弟子啦！”

    叮嘱完毕，李延香恢复了笑颜。

    这是显然的好消息。顾轶从此在白驼会名正言顺地掌权，再无人敢不服。

    “嗯。你的‘九阴五毒神掌’离凝聚道体还有多久？”她也明显感觉到了顾轶体魄的强化，对于顾轶短期突破二道体有了信心。

    “还需要闭关五天到十天吧。”

    顾轶这次示范性地把手掌放在一间厢房的矮墙上，发出了他九阴五毒神掌积蓄的十三倍于常规的真气。

    “喀。”

    矮墙首先出现了顾轶的掌印，沿着掌印辐射出触目的裂痕。

    随即厢房的矮墙整堵坍塌。

    顾轶提前后跳，没让扑满的墙灰溅到他的身上。

    这种物理打击力度是目前顾轶的极限。凡人受他此击必成渣滓，相信也足够对低道体妖怪造成重伤。

    不过也仅此一击了，顾轶无法连续击打，打空之后还要漫长的蓄力。

    “不能击破三道体妖怪的外壳或者骨骼，但能够造成中等伤害。

    ——现在的你和不持枪的俞新峰武力相当。”

    李延香评价道。她本人见过天伤星的出掌，能够合理推断出顾轶的进度。

    原主十年的武术积累，二十万银两的投入，身魂分离无欲无念的外挂，合起来等于无枪的枪将俞新峰。

    顾轶有点不好意思。

    “还剩下一些难点没有弄明白。

    物理力量已经无法再提升了。但功谱里记载，完全炼成九阴层次，出掌会附带九种精神攻击。我目前只具备一种。”

    顾轶道。

    当附带精神攻击时，出掌的顾轶能明确感知到施加给敌人的痛苦。这是一种伤敌之心，先伤己心的拳术。

    拳若没有附带精神效果，顾轶自然也能感知到自己没有折磨自己。

    ——现在，他只能给目标的精神施加“大地焦热，你如焦炭的八热地狱”。

    或许，是因为魂穿到这个世界，顾轶就经历了和大火难分难解的精神痛苦。

    其他八种痛苦，在修炼阶段，顾轶用魂身分离只观看不经历，跳过了。

    ——但要顾轶本人去吃那八种惨绝人寰的痛苦，可比服用五毒内丹还要恐怖一百倍。

    那个天伤星在修炼九阴层次时他本人也吃满了那九种大恐怖吗？！

    “这也急不来的。你的进程已经够快了，现在这样的状态也可以无惧低道体妖怪了。”

    听到这里，李延香对顾轶夸夸起来。长辈经历大恐怖对她是无所谓了，眼前人经历大恐怖，那可要痛在她心。看顾轶吃五毒内丹，已经把她吓坏了。

    “可我预感，自己也未必能闭关五天了。

    ——我总觉得百足山主那边沉寂得太久。

    我们一直在备战，但大同城一闹之后，妖怪却仿佛没了动静——这几天，我们这里会不会就发生什么情况了？”

    顾轶道。

    百足矿山已经被山主占领半年，白驼会的人撤了干净。如今越过灵石镇，就成了彻底的战争迷雾地带。没有任何情报。

    “蛮荒的妖怪毕竟不同于文明的人类，否则它们早就在这个世界建立起自己的国度了。

    白驼会的记录里，长生种的妖怪总是固守它们的地盘，不思进取。人间一年，只当妖生一日，和我们截然相反。

    过去，白驼会付出了足够的牺牲，掌握了妖怪足够多的弱点，总能击破它们的巢穴，把蛮荒变成文明的一部分。

    这次，我们的牌也攒得差不多了。除了锦衣卫，姐姐还有底牌，到时揭晓。”

    李延香倒很安定地安慰顾轶。

    ——她那张底牌，顾轶早看光了。无非是向神座上的自己祷告，请求助拳嘛。

    自己这个火神还等着胡友谅和梁满仓张罗新生节祭典，积蓄绝杀妖怪的愿力呐。

    “那好，五天后见。”

    顾轶与李延香挥手作别。

    权且当还有五日的修炼。

    现在顾轶准备美美睡一觉，连着十五天打坐闭关，和形形色色人等谈火神庙生意，还要应付两个高压的锦衣卫，他也得休整了。

    二个时辰之后，睡梦之中的顾轶却听到了大震动之声。

    是地震。

    大同城罕发地震。

    不寻常的地震，通常是妖怪造成，就像之前在火神庙翻滚的蜈蚣怪。

    他翻滚起身，跑出宅邸。

    ——为什么自己的火鸦没有预警，大同城现在是不是死伤无算了？！

    到了门外，北门一带并没有异常。

    家家户户，酣睡如常。

    神座顾轶的目光投向火神庙、本城各处神龛，一派岁月静好。

    没有妖物入侵大同城的迹象。

    ——是有另一个地方出了情况，这不是幻觉。

    神座上的顾轶再次确认，忽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尊前所未见的火神木像。

    木像是新雕刻而成，漆都没上，更没来得及配套神龛。

    本来应该出现在灵石镇上的赵普全单膝跪在一间小屋的火神木像之前，不住向神祷告。

    地震之声，从小屋外传入，再由神像传入顾轶之听。

    顾轶看到的赵普全披挂棉甲，手执火枪，一副即将投身军阵厮杀之态。

    ——不，顾轶看到的情景还是灵石镇上。

    白驼会的资料里，赵普全有匠人三道体，一者是“度量衡”，一者是“机关傀儡”，还有一者是“巧手”，可以在他制作的物品上附着灵光。

    是镇上赵普全以匠人巧手紧急雕刻了这个通灵的火神像，向他的那尊火神呼救！

    灵石镇有战情了！

    “嘚嘚嘚。”

    “嘚嘚嘚。”

    此时，两匹快马同行，已经飞驰到了顾宅的大门口。

    是李延香和梁满仓，夜色里两人都提着照明的马灯，神色凝重。

    “少东家，方才接到灵石镇飞鸽传书，百足山主的眷属入侵那边了，有新的三道体妖怪。

    ——赵普全、俞新峰和火枪队已经与它们开始交火了。”

    梁满仓道。

    顾轶的火鸦嘴说中了。他没有五天的闭关时间了，百足山主再懒惰，终于又动了。

    俞新峰早在半个月前就去了灵石镇合练总兵方面与镖局的两只火枪队，再加上赵普全和两台钻地机，或许灵石镇还可以支撑到他们增援。

    “我和李大股东现在就出发去灵石镇。”

    顾轶也从宅子里翻到一盏夜行用的马灯，可惜点灯的煤油用完了。

    “啾！”

    他吹了一个口哨，一只火鸦投入马灯的玻璃罩子里，取代了灯芯，放出了刺破黑暗的照明光芒。

    “小满，你去请两个锦衣卫上灵石镇。还有——”

    顾轶本想直接叫梁满仓守在大同城继续办火神祭典，但立刻想起来，那是只有火神和梁满仓知道的小秘密。

    快说漏之际，顾轶忙改过了口，

    “反正你这个一道体商人又没法投入战斗，请完那两位锦衣卫，你就留在大同城。

    ——监视万家魁总掌柜。我们都不在城里，别让他搞出什么乱子来。”

    这才是符合少东家思路的话。

    “遵命！”

    梁满仓心道——少东家太多虑了，万家魁已经是一条咸鱼，并不要太留心。

    不过也正好，不上灵石镇就不妨碍自己给火神办三天后的祭典，那才是关乎自己在火神那边荣宠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