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海陆之地，有一海岛之国，名曰东海。

    天和三年，东海皇后因诞下皇长子难产而死，东海国君为感念亡妻，遂诏百官宣旨，封皇长子为太子，赐名莫行止。

    同年次月，董皇贵妃也诞一子，其名莫长凌。

    天和六年，东海国君因思念亡妻，郁郁而终。

    临终之前，国君于祖宗祠堂之前布下圣旨，太子之位不可动摇，待太子成人之日便是称帝之时，皇贵妃和皇二子需尽辅佐之责，抚养太子成人，若太子在成人之前不幸遇难，则皇贵妃和皇二子应当追罪，其罪当同太子一并入葬。

    之后国君薨逝，前皇贵妃董庄妍位至太后，太后念太子年幼，尚且不足以立君，于是董太后掌权。

    董家朝势本就滔天，如今更甚。有谣言自始起，太后欲立生子为帝，如今只是胁太子令诸侯，静候太子成人之日。

    不过此皆私议，董家势下，无一人敢妄言。

    所以太子仍然是太子，至此之后十余年，东海无君。

    以上为整个故事的背景，莫行止读了千遍百遍，他一直不明白更不服气为什么就凭这么寥寥数字定了莫长凌是主角的身份。

    此次出宫算是他和主角的第一次交锋，他也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这么费尽心思做的一件事情却以失败告终。

    而在他此刻见到莫长凌时，他才知道了这次输的是理所当然。

    权贵大族全部心血培养出来的一个孩子，这样的一个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输给自己这样的一个人，哪怕自己是一位穿书者。

    “我见门口没人，就自己走了进来。”他说。

    莫行止一改刚刚的傻样，立马规规整整的站好，可就算这样，两人相对，他还是觉得自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

    原本他还觉得自己这副皮囊还算的上一表人才，可现在看来，无论从衣着容貌还是谈吐举止，自己都比不上这个主角的万分之一。

    系统啊！做人差距不要这么大啊！

    他站着傻愣了许久，才试探的喊了一句，“弟弟？”

    一旁的黑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莫长凌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言语间婉拒，“太子殿下，你我君臣之别，你这样称呼，有违君臣之纲。”

    “兄弟之间，哪有什么君臣。”莫行止丝毫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管客气的引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弟弟，你坐。”

    莫长凌看他一眼，只能直接道，“别这么喊我。”

    “哦。”

    “我听闻元老大人来了？”莫长凌像是无意一嘴。

    “没事，不用管，来挑拨离间的。”莫行止忙着打扫桌椅上的落花，说的就很随意。

    莫长凌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像是沉思。

    如今盛春已过，落花满院，就连石桌石凳上也是一副残景，莫行止手忙脚乱的吹拂，才给二人腾出来了个干净的位置。

    他扶着发酸的腰起身，才恍然想着问来人，“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闻你找我。”

    “我没有......”莫行止发怔，想着什么时候说找他了，他满脑子搜索，就只想起了今日进宫前无心的一句。

    不会把这话给他说了吧，莫行止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日理万机，我怎么会想着打扰你。”

    “算不上日理万机，但是确实是为你的事心思烦忧。”看着莫行止吹出来净地，莫长凌突然掌中起风，又将那一片的残色吹了一遍，这才坐了过去，他又接着道，“你深入鬼市，我和母后日夜难眠。”

    还真是不留情面啊，莫行止心道，不管是事还是话。

    莫行止讪讪的坐下，想着赶紧揭开这个话题，于是就讨好的问，“你那边的战事怎么样？我听说你打了胜仗。”

    “不怎么样。”莫长凌却说。

    “东瀛吃了败仗，我与将士本应趁胜追击收他们为藩国，但因为你的事不得不草草收兵，和他们签了议和书；现在他们已经偷偷的攀附上了西洋那边，可我们现在也没有合适的战事点，只能等他们韬光养晦，卷土重来，等那时战事再起，只怕又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但莫行止心里已经乱如麻。

    我靠，我这次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吗？这货不会是兴师问罪来的吧？莫行止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好在莫长凌没有追责，而是转问，“鬼市之内可有神医，你的病可有好转？”

    想来他也听闻了自己找神医的事，莫行止就不再隐瞒，就如实道，“有位婆婆，医术高超，但也没什么用。”

    和自己的情报无误，他不过是借这个问题看莫行止的反应，于是莫长凌又问，“你去霓裳阁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然，该问的还是问了，莫行止心里一阵发愁，他果然知道，可是他到底知道多少呢？

    而且这种事情，要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

    莫行止忽然嘿嘿一笑，眨着眼睛问他，“你要听真话吗？”

    他接着装傻的戏言，“我梦见一个神仙，让我给深秋水和白云天牵红线，他就给我治病。”

    莫长凌直直的望着他，“太子殿下，你可以不说，也不必这样骗我。”

    “那你说，我自幼深居东宫，若非神仙，我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莫行止反问。

    他又一声苦笑，“我只不过不知道她竟然是鬼市之人，那日若非白云天相救，我可就被那个神仙害惨了。”

    莫长凌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考量他话里的可信度。

    他审视着眼前的人，再一次问，“那我再问你，那日关德海搜查霓裳阁，可你是从中作梗？”

    我去，是在问蜜蜂的事吧？怎么能连这事都能怀疑到自己的身上？主角的第六感这么准的吗？

    “行吧！我就如是告诉你，是我！”莫行止只能认命的低头。

    可他又不服气的跳起来大骂，“关德海这个狗官背后说我坏话，他说我无权无势，完全不用怕我，我气死了，就偷偷跟着他，后来就泼了他一桶粪水。”

    想着那日的情形，他满脸惋惜，“就是可惜了，没泼他身上。”

    他话里真假各半，让人摸不到头脑，他时而疯癫，时而深沉，让人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瞧着你和儿时不大一样了。”莫长凌忽然盯着他道。

    “你常年在外征战，就是回来也没时间找我，我们已有十余年不见，当然有些不一样了。”莫行止眉间得意，也用同样的话说他，“我还瞧着你和儿时不一样了呢。”

    “哪里不一样了？”

    “长高了。”莫行止自豪道。

    莫长凌看着他，忽然起身拜别，“我要回去了，请太子留步。”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问，“我其实还想问你，你这一路的本事，也是那位神仙教的吗？”

    最坏的事情还是出现了，莫行止今日一切的强壮镇定都在这一刻瓦解。他果然都看到了，这一路的事情，他果然都知道，若是这样，那他会怎么想？莫行止捏着手心，指尖控制不住的轻颤。

    却听莫长凌道，“我确实都知道你做的事情，但我不会追问，我只是有些好奇，却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只要你能明白你身上的责任，切不要再生是非。”他最后叮嘱。

    眼看那身影就要离去，莫行止忽然追着喊过去，“阿凌，我只想治病，绝不骗你。”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也不知他究竟会信几分，声音落下之时，人影也消失在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