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姚府内，姚方远在听过事情经过后，皱紧的眉头愈发用力，使眉心的褶皱也越发深了。

    “诚如小友所言，这应当是邪兽师所为不假。”姚方远看向陈留平，见陈留平点头，便又转头向周怀民道：“小友此番为民除害不可不谓为大功一件。”

    “至于曲则城，小友不必担心，这几日我会亲自带着熟用阵法的下属去一趟，彼时自然也会派遣足量高手驻扎以护百姓周全。”

    “那就好。”周怀民点头。

    待离开姚府，周怀民站在姚家大门前不由怔怔出神。

    “就完事儿了？”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等着姚方远把你留下来吃顿午饭，在位子上正襟危坐，等着姚作筹那老东西不断向你指手画脚地挑刺？”翻了翻白眼，陈留平一扫方才疲倦，理了理衣袖，负手而立。

    “不…”努力咽下对陈老如此详细描述的吐槽，周怀民道：“只是与我随行的朋友还在曲则城，如今曲则城一事全由郡守负责，那我岂不只能在峰原城干等着？”

    “咳，小友且先随我来。”

    转转眼珠，陈留平干咳一声，领着周怀民向商会住所归去，待回到房间，陈留平回身道：“小友可还能帮我办件事？”

    “陈老请讲。”

    陈留平搓着手道：“峰原城东南七百里有座宝地，众人谓之为‘昭朝山’，你可知晓？”

    “现在知道了。”

    “好，此地多产火属性材宝，我想请你去帮我寻几味药材。放心，都是些常见之物。”

    “那为何要让我去？”周怀民稍有疑惑，“陈老贵为商会总管事，若当真需要，去商会调取不行？”

    一摊手，陈留平无奈道：“那冰心莲子，小友可是忘记因何送我了？”

    见周怀民了然，陈留平继续解释道：“免得姚家予我不便只是其一，请小友帮我主要还是因为这毕竟只是我的私事。”

    又将那管摧魂毒自怀中掏出在手中摇晃，陈留平道：“之前不是和你讲过，我想将五毒门徒重现一事告知我在中州的旧友？”

    “嗯。”

    “而我请你去找这些材宝，就是为了将这摧魂毒的解药完善。”

    “摧魂毒本质是类寒毒，十年前，衍丹会同僚见寻常温热性质的药材难以抵御其毒性蔓延，便尝试使用‘以毒攻毒’的手法将摧魂毒自伤者体内逼出。”

    “这并非十全十美之法，体内残留的寒气只能慢慢温养，难以在短时间内恢复。但彼时与邪兽师争斗，前线告急，我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将摧魂毒解法完善。其后，便是整整十年再未有摧魂毒在九州伤人。”

    看着管中瑰丽的金色液体，陈留平慎重道：“如今摧魂毒重现九州，不论那人究竟是否为五毒门徒，摧魂毒解法一题也当被尽快解决。更难得的，是此番我亲身中毒，这也让我对摧魂毒效果的认识能再上一层。”

    放下手中毒液，陈留平看向周怀民，扬了扬手中的宇辰木戒道：“一些关键的珍惜材宝我这里都有，但那些要作为辅材入丹，且需求量极大的低品级材宝，我尚需小友来帮忙。不知小友……”

    “可以。”周怀民轻轻点头。

    “多谢！”陈留平双手抱拳，“我知小友也有宇辰木器具，比起再派商会的采药人往来折返，亦或是挂出悬赏等待往来修炼者贱卖，倒是要省事且高效得多。”

    “这样吧，小友先回去休息休息，待明日，我会差人把所需材宝的清单送到你那里。彼时若你还有什么需要，去前厅向商会索取便好，报我的名字就行。”

    再寒暄几句，周怀民退出了陈老住所。

    待周怀民走后，陈留平再也支撑不住，瘫躺在床上，用袖口擦去额头浮起的层层虚汗，看着手中的毒剂，满面憔悴道：“我明明都没有中过古煞毒技，却还是这般虚弱，六转寒伤丹的作用竟如此有限。”

    “这份摧魂毒也不知是由何人调配，这般霸道，恐怕就是独峰明在世，其亲手调配的毒性也不过如此吧。”

    沉思片刻，陈留平喃喃道：“自独峰明被宠兽盟盟主诛杀以来，十年间有无数人找寻独峰明亲笔所著的五毒心法与百味毒经皆未果，难不成…”

    透过手中晶莹的细瓶，陈留平看向窗边书案上摊开的一卷空白信笺，长叹口气，挣扎起身子，佝偻着背，向座位蹭去。

    “我乃衍丹会客卿，七转炼丹师，就是再完美的摧魂毒又如何，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毛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伴着不时的咳嗽声从小屋窗台传出，小院的静谧也由此打破。

    ……

    数日后。

    周怀民将峰原郡地图收起，看向远处一座被夕阳照得通红的山峰。

    “看来这便是昭朝山了，唔……却不如叫它赤虎山算了。难怪地图上这座山的标识就像只没有尾巴的橘红色小猫。”

    昭朝山除去山峰远不算陡峭，山脚的缓坡上，荆棘纵生，稀薄而泛黄的野草遍地。

    向上看去，刺目而明显的朱红色山体以猛虎扑跃之姿斜插入天空，两方山头一长一短，却共从一处山体生出。远远看去，活像是一头有开天辟地能耐的赤色巨虎冲天而起。

    昭朝山也本非是现在这般红艳，乃是其上冰雪与坚岩被落日余辉浸染所致。诚不可不谓之为一处奇景。

    将陈老差人送来的清单取出，周怀民再做确认。

    “二品映灯果……三品蚀生花…一品摇火草…”

    这上面的材宝周怀民当然不认识，他在灵源镇十二年，自秦川传授他九州山河功法以来，除了练功便是练拳，哪里知道这么些材宝。

    “还是陈老细心，送来了这本关于可入药的低阶材宝的图鉴。”

    再从项链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兽皮书，周怀民一手摁着清单，一手撑着书脊，将清单上的材宝一一比对，也好记下这些材宝在采集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周怀民所不知道的是，他手中这一册图鉴并非寻常货色。

    九州大陆供人记录的材料无非竹木、绢帛、草纸几类，而其中最金贵的，当属用至少三品的蚕类灵兽的茧丝织成的绢帛。

    这些茧丝经过铸器师加工，再参入其他材宝，能制成高品级的器具。霍康送给周怀民的那件冰蝉丝软甲，便是类似的产物。

    而用这些蚕丝制成的绢帛更不必说，拿来记录文字那更是大材小用。再配上特调的墨汁，与独特的装订工艺，制成的书完完全全就是件可供修炼者使用的防具。哪怕只是干放着，不做任何保养都可保证结构千年不散，页面千年不毁，字迹千年不消。

    而这些绢帛所制成的书籍与卷轴，也多为世家、势力的高等功法、武技记载所用。能用以记录天材地宝的，则更少了，除了衍丹会或宠兽盟灵元堂珍藏，恐怕九州大陆再难找到这么一册图鉴。

    陈留平从那五颗冰心莲子的状态看出周怀民并不知识材宝该如何采集与保存，故而将这类图鉴给出倒也能理解，却不知他特将这本图鉴借出，又是有怎样一番考量。

    “大概过了遍，应该没问题了。”将图鉴与清单重新收好，周怀民再次眺望远处那头“赤虎”。

    摇动手臂，顺着契约指引在天空中巡视的傲风跟上自己，周怀民运转翼风诀跃出，发出一声久违的怪叫。

    “呜呼——！”

    悠长的嚎叫声将远处岩壁上一群才落下休憩的飞鸟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