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号，一根箭矢自林隙间席卷残叶而出，摧开夜幕，向那声音低沉的男人呼啸而去。

    “赫吉！你这恩将仇报的畜生！”

    扎勒挣脱开周怀民的束缚，射出一杆长箭，愤然骂道。

    周怀民站在一旁颇为无奈，扎勒晋升四品后自己再无办法，便只能任他暴露自己二人的存在。

    乒！

    兵刃碰撞声后，男人重新站定在篝火旁。

    借着火光，周怀民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样貌。

    一头狂野的卷发如休憩的黑蛇一般分束散在肩膀上，往眉目间扫去，“鹰视狼顾”之词，终于是让周怀民明白其形容的是怎一番模样。

    “扎…勒？”躺在一旁的斑波十分惊讶，勉强支起身来看向这边：“还有…那个少年？”

    “赫吉！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大哥？！”扎勒红着眼，紧紧盯着赫吉，拉弦持弓的双手正因愤怒微微颤抖。

    赫吉没有回话，只是面色阴沉地看着扎勒。

    扎勒更是急了，上前一步吼道：“当初你惹祸逃出日逻城，是大哥卸去日逻城城主之位才将你从姚家手中保下！来到青袖帮后，更是让你做了三帮主。这救命的恩情，就是你杀我大哥的理由？”

    “那不过是多仁为拉玛献上的殷勤罢了。全都是，他一厢情愿。”看着扎勒，赫吉缓缓道。

    “放屁！”扎勒卸下箭矢，右手攥拳叫道：“大哥再如何讨好大嫂，又怎么会以日逻城城主之位作筹码！你愚蠢！”

    “随你怎么说。”赫吉掀开黑色的披风，拔出一节造型诡异，扭曲如游蛇状的长剑，“多仁只知道不断地妥协，胆小畏事。我会杀了他，重新带领青袖帮向日逻城还有该死的姚家复仇！”

    寒气缓缓从赫吉身下弥漫而出，周遭的树木也覆上了一层白霜。

    “混账！”扎勒一声暴喝，数道黑影披着月色朝赫吉冲去。

    “四品？”接下箭矢，赫吉皱眉道。

    言罢，赫吉不再保留，一阵更为凛冽的寒气震出。

    扎勒所射出的利箭竟全数被生生冻在半空，霜露凝结，渐化为一根根冰锥。

    赫吉双手虚按，冰锥便掉转方向重新向扎勒刺来。

    “放心去吧。”赫吉冷漠地看着扎勒在漫天冰锥下挣扎，“我明日便会送多仁下去让你兄弟二人团聚。”

    边说着，边将双手虚抱在身前。

    汹涌的冰属性内息澎湃而出，以赫吉为中心，猛然向外扩散开来。

    “四品上…感觉打不过啊。”这头，周怀民确定了赫吉修为，又看着身前扎勒逐渐力不从心，心中暗叫不好。

    扎勒今日才刚刚晋升四品，且不说与赫吉两个小境界的差距，就单其现在的实力，恐怕也与那些稳步提升的四品凡武者差上些许。

    毕竟自己二人依靠那风云晶突破，没有在当前境界对敌的经验，这点从赫吉应对扎勒攻势时的从容便可窥得一二。

    把最后一根冰锥用弯刀劈开，扎勒将弯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俯下身，大口的喘着粗气。

    “走吧！你我不是这赫吉的对手，快些回去，将此事告诉你大哥。”周怀民扶住扎勒肩膀，劝道：“不要上头！救你大哥命要紧。”

    扎勒红着眼，紧紧盯着赫吉不说话。

    周怀民并不清楚他们过往有何情谊才使扎勒有这么大怨气，但此时局势明朗，再在此纠缠只会白白浪费机会，看着扎勒呼吸越来越重，周怀民满心着急。

    “好！”扎勒闭上眼，咬牙回道，而后将弯刀收入怀中，领着周怀民向西北方向奔去。

    “哪里走！”背后传来赫吉的愤怒的吼声。

    刹那间，整片区域挂起了烈烈寒风，漫天雪花如微小的流星般从高空迅疾坠落，划开的白色轨迹就如细小尖锐的银针一般直直插入地面。

    “跑！”

    推开周怀民，扎勒不再保留，将箭袋中剩余所有的长箭抓在手中。青色的内息将双手包裹，持箭、搭弓、拉弦，扎勒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右手化为泛着青光的残影。

    细密的箭影如火山喷发前涌出的黑色浓烟，迎上从高空陨落的白色云雾。

    二者相接后，青色、白色的光团不断从交界处炸开。化为最纯粹的灵气向四方散去。

    “扎勒！”回身看见自箭群中沁出的雪刃不断下落，自地面溅起的雪雾直至将扎勒身形覆盖，周怀民不由高喊出声。

    咻！

    一个身影从弥漫的雾气中冲出，正是扎勒。

    “走！这样浩大的术法即使是赫吉也不可能毫无损耗。”

    扎勒搭在周怀民肩上，虚弱道：“我经脉内息已经耗尽，一定不能再让赫吉追上！我知道条险路能直接回到帮会，全靠你了。”

    点点头，周怀民尽力将扎勒背起，随后全力运转御风诀，随着他的指示向洛白山脉飞去。

    冰雪残留的寒风拂面吹过，周怀民背起的双手不由攥紧。

    “本以为短短数月就来到三品，自己怎么也不算是无能无用之辈。却不想如今事到临头还是这般无力！”

    看着远处月色下朦胧的山脉，周怀民一声长啸，加速冲去。

    ……

    迷雾渐去，失去了内息的加持，雪花也放缓了下落的速度，不多时，便消融在月色之中。

    “咳！咳咳…”

    斑波靠在篝火旁，将方才赫吉给自己的丹药紧紧攥在手心。

    一阵脚步声传来，赫吉来到篝火面前，脱力坐下。

    斑波看着赫吉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服用，面色才逐渐红润，本因身子虚弱而逐渐放空的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你…还好吗？”斑波小心翼翼试探道。

    “我没事，”呼出一口浊气，赫吉坚定道：“明日正午，不要忘记！”

    “好。”斑波点点头，目送赫吉再次起身逐渐远去。

    直到赫吉的背影遁入繁密的林木中，斑波才收回目光，张开手掌，呆呆地看着掌心那粒猩红的丹药。

    “而今落得这番田地…咳，我到底是不是就活该如此呢？若是我没有…咳咳…”

    半响，斑波的气息才逐渐平稳，他将丹药收起，长叹一声，把身子蜷缩起来，背着篝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