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苑等人已经在一张大餐桌上摆好了菜肴和米饭，见李启等人回来，周苑朝眼睛开始冒光的江思思招了招手。

    后者小跑过去，坐在周苑旁边的空位上抬手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结果被周苑这个师姐一拍手背。

    “洗手了没？”

    江思思连忙点头：“洗了洗了！我在回来路上的时候就洗了。”

    周苑：“那也要等两位师兄入座才能动筷子！小孩子不能没礼貌。”

    江思思小嘴一瘪。

    看着这一大桌子的美味菜肴却不能动筷子，不开森。

    孟群见状笑道：“没关系，我和李兄并不在意这些餐桌礼节——几位师妹可以先动筷子，奔波了一天你们也劳累了，要好好补充能量。”

    有了孟群的话，众女才开始动筷子。

    景阳酒楼的食盒结构特殊，用的木料也非凡，即便放在里面已经有一会儿了，取出来的饭菜也依旧温热。

    江思思这个小馋虫这一筷子那一筷子吃的不亦乐乎。

    不过吃的最猛的还得当属是那对饿了很久的姐弟。

    已经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他们此时正上半身搭在桌子上，一筷子一筷子扒拉着碗中的米饭和菜肴，两边腮帮子被挤的鼓鼓的。

    众人深知这城中饥荒的现状，明白这对姐妹饿坏了。

    坐在他们旁边的周苑和荣忆南见此不禁给他们多夹了一些荤菜，低声说道：“慢点吃，还有很多呢。”

    “谢谢…谢谢！”假小子一边道谢一边吃。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馒头就往外跑，把众人搞得一头雾水。

    李启：“我去看看，你们先吃。”

    李启跟在假小子的后面，只见她拿着馒头跑进一间小房间，将馒头摆在一个神龛前，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喃喃有词：

    “感谢星神护佑，让我姐弟俩遇上善人，小人特意前来还愿，日后必定每日上香叩拜，逢年过节将大鱼大肉贡于星神。

    不过小人目前仍饱受饥荒之折磨，只能献上这一点心意，还请星神不要嫌弃。”

    参拜要神龛之后，她起身拿起才摆上去的馒头吃了起来。

    不能浪费，星神若是有灵应该已经享用完她的贡品，不至于会下来抢她的馒头。

    假小子一转身才看见李启就跟在她身后，她咽下口中的馒头块，解释道：“我曾经向星神许愿——如果能让我和我的家人脱离饥荒的折磨，日后必定上香叩拜、鱼肉贡之。

    或许星神真听到了我的愿望，才让我遇到了几位恩人。”

    李启的目光越过假小子，落在摆在屋内中央的神龛，他走上前盯着神龛中名为“繁星万灵之主”的灵牌。

    星灵大陆的人们是有信仰的，倒不如说“信神”才是主流。

    而绝大多数人所供奉、摩拜的是一位名为“繁星万灵之主”的神袛，“星神”是部分人口中祂的别名。

    之所以繁星万灵之主能有如此庞大的信徒以及这样一个别名，跟星灵大陆的一个奇观脱不开关系——“永恒繁星”。

    在古代的星灵大陆，人们不崇拜带来光芒的太阳，也不崇拜调和万物的月亮，而是崇拜那挂在漆黑天幕之上永恒闪耀的繁星。

    有一种说法，星灵大陆这个世界刚诞生之时并没有太阳和月亮这两个天体，整个世界漆黑一片，生灵就在这种漆黑中诞生。

    后来，繁星出现了。

    它们挂在天幕上，明亮的星辉驱散世间的黑暗，为生灵带来光明。

    古时人们认为天幕之上的繁星能庇佑自己，令其不受黑暗之中邪祟之物的侵扰，能让自己健康长寿、病魔霉运不侵。

    于是信仰就这么传播开了。

    至于后来出现的太阳与月亮，人们也认为不过是“繁星”中的其一。

    古时不管是白昼还是黑暗，永恒闪耀的繁星都始终悬挂于天幕之上，与太阳争辉，与月亮相随，是星灵大陆每一个生灵抬头就能看见的奇观。

    于是哪怕是出现太阳与月亮，也未曾削减人们对“繁星”的信仰，反而令其更加摩拜。

    代表“繁星”、代表世界的“繁星万灵之主”就这样应运而生，祂所代表的是这个世界，是至高无上的繁星。

    连“星灵大陆”这个世界名字也是人们基于对繁星的信仰而定下。

    在星灵大陆，人们或许不信仰祂，可一定听闻过祂的神名。

    即便是后来繁星隐匿，但繁星万灵之主依旧是人们祭拜最多的神。

    李启：“叩拜这‘繁星万灵之主’并没有什么用，祂既不会平息这场饥荒，也不会从天上给你扔下来一个能填饱肚子的馅饼。

    你该感谢的是自己顽强的意志，让你能饿着肚子撑到这个时候。”

    如果有所谓的神明存在，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灾厄了。

    “恩人不信星神吗？”假小子又咬了一口馒头，边吃边说道：“如果不是星神，我或许无法遇到几位恩人。”

    李启：“那你要感谢的应该是我们，而不是星神——因为祂也无法决定我们是否忽然善心大发。”

    “几位恩人要谢，星神也要谢！”她认真地道。

    李启平静地问道：“如果信仰无用呢？”

    假小子一愣。

    “如果你的祷告星神听不到，或许根本不理会——你的弟弟被阴气折磨，你也饱受饥饿摧残，到最后也无法获救呢？

    那样，你仍然会信仰祂吗？”

    假小子抓了抓头发：“应该会吧？”

    “为什么？”

    她抬头看着李启的眼睛，说道：“因为我只剩下信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爹娘都不见了，家里的食物吃完了，我在外面到处都找不到吃的。

    爹娘曾经说过星神可以保佑我们，所以我学着他们一样向星神祷告。

    或许星神真的听不到我的声音，可我仍然寄托于星神能给我带来一点希望，一点食物——如果连星神都被我否定的话，我可能真撑不到几位恩人的到来，我其实早就饿的没有力气了。

    恩人不信星神没有关系，我信就行！我向星神祷告：希望祂能赐予我和弟弟食物，希望祂能保护爹娘平安，希望祂能平息这场饥荒。

    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切实际，可万一星神真的存在呢？万一星神真的听到我的声音呢？万一星神真的降下祝福呢？

    不成——跪一下也不会掉一块肉。

    如果真的实现了……我就当星神存在，日后每天为星神洁身上香，等到有困难的时候再祷告一次！”

    她笑着如是说道。

    信仰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哪怕被信仰者并不存在，哪怕被信仰者无法实现人们诉求，可人们仍然向祂们寄托自己的情感和愿望。

    当人们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之时，总是像这样寄托于某位神明能帮助自己解决目前的困境。

    这种想法真的很不切实际，不过有趣的是，即便被信仰的神明并不存在，信仰者仍然能从祷告中获得一些东西——安心和信念。

    在李启看来，明知道神明不存在却仍然献上纯粹信仰的人比起被信仰者更值得被信仰。

    李启揉了揉假小子的脑袋，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了不起——我是说你。”

    说起来这假小子洗干净之后模样还可以，和她弟弟一样白白净净的，从这点还有她家这大宅子来看他们家就算不是很有钱，也不是小商小贩能比得起的，就是现在饿了太久身子很消瘦。

    “回去吃饭吧，先把你那饥肠辘辘的小肚子填饱先。”李启说道。

    假小子小脸微红：“我…我刚才吃了一点东西，其实也不是像恩人说的饿的这么厉害。”

    “你边吃馒头边狡辩的模样可着实不可信。”

    临走时李启回头看了一眼那神龛。

    繁星万灵之主……你也只剩这点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