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东风又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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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风云——租赁

    鼓钟台百里开外,行色匆匆的白发少年神色张皇,头也不回地直奔建木阁而去。

    方才从鼓钟台出来时,他已经将鼓钟台里的上神们偷偷塞给他的瞬移符使了一路。如今他与舞的距离至少也有三百余里,即便是以速度著称的朱厌上神,追上他也得一盏茶的功夫!

    舞公主如今应是在向凰神问安,从凰神殿赶来这儿也是一段不短的路程,就算舞公主有了徒手撕裂缝的修为,一时半会儿应该也追不上来!

    “垒、垒垒!”少年怀中蓦然伸出了两颗赤黑的脑袋。

    “鸓鸓、别闹!”少年难得一见地冲怀中的鸓鸟呵斥道,可那鸟儿却不知收敛反而越发激动,伙同四只爪子同时挣扎起来。少年一边焦头烂额地安抚怀中的鸓鸟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周围的浮云因为他的高速移动而飞快倒退,来不及消散的浮云在少年身后划出了长长的一道云弧。

    “毕方……”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自云弧末端传来,少年脚步一顿,迅速回过了头。

    那个头戴金枝玉冠、身披赤橙羽氅的男子正伫立在不远处,似往常一般面带微笑地看向他。

    “重……重明?”毕方呆愣着看向男子:

    “你、你不是、不是闭关了吗?”话虽如此,毕方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

    重明静默地注视着毕方,并未答话。

    “你、你还在生、生我的气吗?……”毕方失落地垂落眼睫:

    “就因为、那只、三青鸟?”

    “你就、就这么、在意、你与她的、婚约?可你明明、向我承诺过,将来不会、娶妻生子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毕方情难自禁地向重明靠拢,重明却转身欲走。毕方赶忙祭出自己身上最后一个瞬移符,一把拉住了重明的袖口。

    “重明、哥哥……我、我……”

    毕方涨红着脸,低下头踌躇了半天,也没哼出个所以然来。重明的身子轻微发着抖,最终忍无可忍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小结巴,脸皮子太薄,是留不住自己的心上人的哦~”

    毕方闻言,手就跟触电般猛然一松!

    “你?!你、你是谁?!”

    “重明”狡黠一笑,转过身,用修长的玉指挑起毕方的下巴:

    “你说呢?嗯?”

    “重明”一面翻转了袖中的镜子一面暧昧地朝毕方的眼睛吹了一口气儿,毕方慌忙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人早已变幻成了今日在鼓钟台,朝他多看了一眼的明凰神女舞!

    毕方连连后退,赤瞳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美艳窈窕的蓝衣少女:

    “你、你想干什么?!”毕方质问道。

    “我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舞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看向他。

    信你才有鬼!

    毕方赶忙把怀中的鸓鸟抱紧了些。舞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巴掌大小的明心镜:

    “小结巴,我看你怀中的鸓鸟还蛮有意思的,借本公主玩两天?”

    “不、不行!”毕方毅然决然地拒绝道。

    “这么绝情啊毕方哥哥?”舞抓住毕方的袖子轻轻晃了晃,饱着一汪秋水的凤眸楚楚可怜地看向他:

    “能御火的神鸟又不止鸓鸟一种,离章莪山不远的地儿就有几只赤鷩,以你的修为,抓几只来应应急自然是绰绰有余的。至于这只鸓鸟……你不妨忍痛割爱,就让小舞一次嘛~”

    “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耳根子带两腮红透的毕方死死护住怀中的鸓鸟,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瞧你那宝贝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小情人送你的定情信物呢~”

    舞挨近毕方轻笑着调侃道,毕方的脸可疑地泛起了浓重的粉红,舞眉头一挑——时候差不多了……

    舞一把拉过毕方,笑着将手中明心镜往毕方的怀中一塞:

    “你不是想要知道重明的心上人是谁么?帮我个忙,镜子就借你。”

    毕方承认,他确实狠狠心动了,但是……毕方局促地抱紧了怀中的鸓鸟。

    “得了吧,谁要打你那只傻鸟的主意了?”舞翻了个白眼,毕方瞧着她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于是将头低了低。舞缓缓贴近毕方脸颊,从远处望来,彷若一对青涩恩爱的神仙眷侣在耳鬓厮磨,气氛暧昧至极。

    轰隆隆……压抑沉闷的雷声回响在俩神耳畔。舞不动声色地抬眸一看,浓郁如墨的黑云积压在毕方的天灵盖上。舞罔若未闻,毕方却后知后觉地慌了神。

    “慌什么?”舞揪着毕方衣领低声道:“男未婚女未嫁的,就本公主这长相亲你一口还能亏了你不成?再说了,亲一口又不会少块肉……”

    就在朱唇即将触碰到毕方脸颊的那一刻,一道惊雷蓦然降下!舞迅速将毕方一推,自己却安然自若地杵在了原地。

    蓝色雷霆将方圆几里的云雾打散,四下白茫茫地一片。舞不以为然地拍了拍并不存在灰尘的袖口:

    “这雷打得,可真是不识趣,没瞧见本公主在办正事呢么……”舞意有所指地说道,往回走了没两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舞一挑柳眉算计一笑:

    “毕方哥哥?是你吗?哎呀刚才那雷可真是没长眼呐!没伤着你吧?你还好吗?”舞演技相当浮夸地问道,柔荑沿着少年劲瘦的腰身一路游走……

    “烦请殿下自重……”少年单手禁锢住舞作乱的小手,暗哑着声道。

    “咦?这声音好像是有点子耳熟的?啊~是澹大人啊?~”舞抬眸一笑: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往日您不是老忙着闭关呢么?噢对了,不知大人可否瞧见毕方上神?嗯~就挺俊俏一小伙,年纪与本公主相仿,方才还与我相谈甚欢呢!这才聊到一半,也不知他被这雷给劈到何处了……唔?”

    湿润柔软的唇瓣与带着薄茧的掌心相抵,掌心传来的那股酥酥麻麻的奇异电流让澹有些失了神:

    “我错了,公主别提他了,好吗?……”澹沉声说道,恰逢此时,毕方找了过来。

    “舞、舞公主?你在、在这儿吗?”

    舞仰头不满地看向澹,琥珀色的明眸中满是控诉。澹的眼神忽得一暗,一阵轻风拂过,周围的云雾愈发浓重。正当舞思索着怎么支开这个呆子的时候,手上的禁锢忽然一松,与此同时,一只大手按着她的纤腰往前一带,一股浓郁的雪松清香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舞、舞公主?”毕方的声音就回响在附近,舞屏住呼吸,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与澹对望。

    咚、咚咚……也不知是谁的心跳乱了。澹缓缓闭上眼睛,将舞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还隔着个巴掌,又没真的亲上,她怎么就有种大庭广众之下偷情的感觉?

    舞心慌意乱地想着,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澹身子一僵,迅速松了手隐入尘烟之中……

    确定澹走远了之后,舞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一把揪住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毕方的后衣领:

    “演技挺好啊~小结巴?”

    “公、公主、何出此言……”

    舞一嗮:“毕方上神还打算结巴到什么时候?”

    毕方一默赤瞳一眯:“你,怎么发现的。”

    舞松开了拽着毕方后领的手: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又或者说,从你见到我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你我如今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毕方哥哥可记得,下回别那么生分了~”

    毕方扯了扯嘴角,抬手凭空唤出了自己的本命神武祝融羽扇随手一扇,大片的云雾烟熏火燎转瞬消散,二神眼前一片清明。

    “舞公主好眼力。”

    “哪里哪里,倒是毕方哥哥你,在明心镜的加成下仍能将我一眼识穿,这等玲珑心思,也难怪能在向来不近人情的重明那里取得一席之地啊……”

    “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你我已是一跳绳上的蚂蚱,你也犯不着这样膈应我……”

    毕方将自己的祝融羽扇扔了过去:

    “说到底,我们都是一路人。”

    舞一把接过扇子笑着拍了拍毕方的肩:“谁跟你是一路人了?至少,我还不至于玩你那一套……”

    被舞拍了两下才发现肩上被电花滋出了两道血痕的毕方眉头一皱:“你那老相好下手挺狠啊?”

    “还行还行,就是略有偏差了些。”舞沾沾自喜地打量着扇子,全然不把毕方的死活放在心上。

    “你又是何时给我下的明心咒?……”毕方问道。

    “你心中枉念过盛,自然而然便入了明心镜镜心,又何须我亲自动手?这点,你也理应比我明白才是。”

    毕方冷哼一声,身上的靛青长袍浮现出暗红斑纹,背后的两对羽翼伸展而出:

    “今后少做些强买强卖的勾当吧!”

    舞将扇子“啪”地一合:“我这叫租赁,公平交易,什么强买强卖?不会说话就继续装你的结巴去!”

    毕方轻蔑一笑,扔下一句彼此彼此便扑腾着羽翼在几个呼吸间飞入了建木阁。

    “殿下!”骑着大白菜姗姗来迟的衃一抹额前薄汗:

    “你没把毕方咋样吧?”

    “能把他怎样?煮了、炖了、烧了?”

    衃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半天:

    “你啥时候学的做饭呀……不过你这煮法还是有所欠缺啊!大夏天的这样吃容易上肝火!你忘了当年大白菜吃辣吃得便秘的教训啦?还是用清蒸的吧!”

    大白菜:“……”

    那什么……我觉得清蒸之前先炸一遍可能好一些……

    在一神一狗研究着毕方鸟的三百六十五种神仙吃法的时候,澹兀自上前给舞递了一方丝帕:

    “东西到手了?”

    舞瞥了某个一脸若无其事实则耳根余韵未消的家伙一眼:

    “本公主看上的东西,向来势在必得,何况你几时瞧见我失手过?”

    舞说完,接过丝帕晃着祝融羽扇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势在必得么?

    澹薄唇轻勾,把还留存着些许少女唇间酥软的手握了握:

    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