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东风又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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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风云——梦演

    舞实在不乐意看到这个传说中让凤神一战成名的凤族至圣法器。

    倒也不是因为这长得像个球——就比她平日里踢着玩的蹴鞠多踱了层玄铁鎏金雕花,外加两铜纹浮雕圆环还会“布灵布灵”地发着光的归墟梦演在她即将出世时红光大盛,恨不得将她是煞星转世大凶命格的预言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这茬。而是因为在她尚未化成人形时,一只凰偷偷跑去放置归墟梦演的凤神祠玩儿,失手火烧凤神祠还差点闹出凰命那档子破事儿!

    什么仇什么怨,好歹她也是那坨破铜烂铁的前主人与现主人的直系血亲不是?大义灭亲也不带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吧?!上了断头台的囚犯还有个磨刀霍霍的流程呢!

    何况这破球在凤神与凰神身边待了万万年,撇开早就因神息的滋养而有了神识不说,就看她这拽的跟二百五似的闯进凤神祠的架势、身上常年伴在凰神身侧沾染上的凤凰威压,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是谁吧?!

    犹记得她那爪子才准备挨到那破球的边边——这还是在隔着一个指甲缝的距离的情况下——那破球就跟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红了眼炸了毛!

    先是环着那破球的圆环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地“匡匡”套上了她的脚踝,紧接着那破球活像个村尾阿婆一觉睡到午时三刻才从塌上爬起来伸懒腰似的,“咔”地一下自主解开凤眠封印冲她飞扑而来!那张开嘴迈开“腿”的损色样整一烧开了水的夜壶精!若不是舞恰好觉醒了凤凰真火,还险些真被这破球给吞了去!

    当时尚不能完全控制真火导向的舞只能凭着求生本能拼命扑腾着翅膀,不想情急之下神息失调错手引燃了整个凤神祠!要不是凰神在批阅奏折的空当抬头瞥见了神域东边冲天的火光并在最后时刻及时赶到,舞此刻便是那破球里的一缕游魂了!

    事后,风中凌乱的凰神抱着毫发无损拼命往她怀里钻的舞,木着脸望着已然成了一片废墟的凤神祠,终于决定采纳天蟾一族折子上的提议——在三大神界的入口处分别挂上一个专门用来通报舞行踪的钟鼎。

    几乎是拿到凰旨的当天,天蟾一族就风风火火地张罗起铸造这三大钟鼎的工程了。天蟾族长亲自带队跑遍了大半个地界并在短短三天内找齐了铸造钟鼎用的材质——分别为曙归的赤火琉金、无色的天牝雪银与灵域的苍宫木铜。铸造钟鼎的用料肉眼可见地惊世骇俗,连钟鼎上面的暗纹那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精细繁复。

    据说钟鼎落成之日,光是请无色界的七七四十九位得道高僧来为这三个钟鼎诵经开光的钱款就能包罗下地界的一个小国!可见天蟾一族是有多么地财大气粗(神丑钱多)!

    于众神的膜拜之中,天蟾族长胖手一挥凭一己之力包揽下了铸造钟鼎的所有费用的同时还顺带给九重天的除舞以外的诸位上神梢了一份随手礼。

    据天蟾长老的说法,大抵可以理解为舞公主火烧凤神祠冲撞凤神英灵暂且不宜面带悦色。——粗暴翻译一下,也就是,看你不爽,见不得你高兴。

    凤神一面对着天蟾长老微微一笑的同时一面说什么也不让舞靠近重建后的凤神祠。才觉醒凤凰真火不久的舞只得按捺住自己一把火烧了那妄想将她当活祭品的破球的冲动对它“敬”而远之。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如今可好,这破球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在归墟梦演祭出的一刹那,大殿猛地一暗,舞迅速闪身到凰神身后,待确定自己处于绝对不会被那破球吸溜到的安全地带后才幽怨地探出半个脑袋瞅了过去——几百年不见,这小破球怎么非但一点事儿也没有,还比从前大了些?

    难道是她三更半夜跑去凤神祠撒下的销金酸石粉不奏效?……枉她还昼伏夜出风雨无阻坚持不懈了半个多月!

    舞闷闷不乐地看向自家母凰,只见归墟梦演在凰神的驱使下缓缓升空。归墟之心散出湖蓝色的幽光,雕纂在万年玄铁精魂铸就的外壳上的符文化作金色流虹,截然有序地漂浮在归墟之心四周,然后按着某种轨迹一一排列。

    两只星轨此刻已从梦演上脱落拆解,而后一上一下地并在一块。星轨的轨面最终相接成了一个“∞”形,以归墟之心为圆心,星轨于虚空飞速转动,与此同时,周围的时间流速肉眼可见地变慢最后甚至定格,红蓝神光将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

    舞倍感不适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宿梦重演物是人非,自己此刻正轻飘飘地悬浮在“昨日”的昭和天湖湖畔,由下往上望去,被誉为九昭之心的昭和天湖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毕竟在没遭受这一场无妄之灾之前,昭和天湖也是名声在外的九重天的四大美景之一。

    昭和天湖常年雾霭溟濛雾凇沆砀,那些个如梦似幻的彩雾其实是住在湖底下的神族呼出的神息化成的。化取了九重天玄微子的神息于地界的修者而言可是难得的天灵地宝!地界的小妖凡物若有幸吸上一小口,机缘好的也许能混个半仙当当,机缘不好的也能延年益寿、暴涨百年修为!

    当然,这玩意对凰神等拥有上古神脉的神族、神力深不可测的神坻而言,能起到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但这并不妨碍昭和天湖成为无数上神思考神生(谈情说爱)的闲庭胜地。

    这不,此时就有一对不知名的神仙眷侣在昭和湖畔你侬我侬,气氛旖旎。

    忽而!一阵蓝色飕风无视被惊扰后惊慌无措的俩神,飞身潜入遮天蔽日的雾霭匆匆掠过湖面!飕风带出的蓝色残影将湖面上的雾霭割裂,迅疾的流风驱散了大半雾霭,彼时云开月明,群星璀璨。

    雾霭深处的北斗丛星低悬于一望无际的天湖湖面,暗紫色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湖水中神息凝聚沉淀而成的小光点随湖底的某位嗜睡的天神的鼻息摇晃沉浮,时不时被腾跃而出的鲤鱼仙溅上云岸的各类神草上。

    小光点一触及神草的叶片就被神草迅速吸收,湖畔的神草无风自舞快活之至,怎生料到自己的灭顶之灾将于下一秒降临……

    “咦?”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童音,一袭水蓝色齐胸襦裙的舞不偏不倚地驻足在天蟾长老的那几株千年巫灵泪边上。

    巫灵泪的叶子恰如它的名字,整体呈水滴状,颜色趋向暗红。巫灵泪的叶面仅有一根金色的主脉,主脉脉络将叶尖与主茎承接相连,一株巫灵泪也就只有寥寥几片巫灵叶——然而放眼如今的九天十地,这已经算的是品相顶好的了。

    凰神满是戒备的目光锁定在舞手边的巫灵泪上。哪怕凤凰生来具有识破一切魔障与伪善的破魔凤瞳,为求万无一失,凰神还是召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鸣凰玉萧。

    明凰玉萧与魔族相克,又与凰神心意相通。一旦巫灵泪散逸出魔息,哪怕是一丝,玉萧都会有所感应,只要魔息胆敢在凰神的眼皮底下泻出,任何魔物都在劫难逃。

    天蟾长老有些踹踹不安地捏紧袖袍。——血脉纯正的上古神族对妖魔之气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他们二代神族虽远远不及自上古时期便血脉觉醒、神力最为充沛的一代神族,可这几千年总归不是白活的。

    凡是魔物,必带魔息。那巫灵泪要真是魔物,他这个天蟾神族中唯一一个修为无限接近二次飞升的界限的天蟾族长还瞧不出来,这头掉了也不可惜!问题是,看凰神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他难不成真的老眼昏花地看叉眼了?

    天蟾长老原本的笃信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动摇……

    “凰……凰上哇……”天蟾长老上前一步,俯首揖身道:

    “这巫灵泪可是真有什么不妥之处哇?”

    凰神没有搭话,凤眸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昭和湖畔摇曳生姿的巫灵泪,眉头轻蹙。

    奇怪……躲于凰神身后的舞唇瓣紧抿。

    这烟儿都飘到母凰脚丫子边边了,母凰居然还没发觉?

    今日的昭和天湖格外风平浪静,天蟾长老却觉得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舞公主年幼,想来也不是有意为之,不如此事就此作罢了哇?……”天蟾长老脸上被横肉挤得略显促狭的眼睛讨好地看向凰神,舞白眼一翻——小破球都被母凰从凤神祠翻出来了你说作罢就作罢?本公主这气岂不白受了?!

    不等舞出言反驳,巫灵泪旁的另一个舞却是动了。只见她缓缓抬起了手,在她的手触碰到巫灵泪的一瞬间,变故突生!

    凰神手中的鸣凰玉萧呜鸣不止,阵阵气浪翻飞起凰神的裙摆,凰神眸色一深,天蟾长老面色一白,而舞则是一脸茫然……

    把巫灵泪采下后的另一个舞又陆续将周围几株年份最大、品相最好的巫灵泪揽入怀中。采巫灵泪时的灵液粘在了舞的指尖上,舞有些情不自禁地舔了舔。下一秒,以舞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内的巫灵泪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一瞬间疯涨了数十寸!

    巫灵泪原本稀稀拉拉的幼芽枝叶变得肥硕茁壮,蜷缩的幼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舒展开了身体,瞬息间成长为一片巴掌大小的新叶!

    殊不知一片拇指盖大小的巫灵叶生长起来就需整整百年!而如今,在他们眼前的巫灵叶却眨眼长成了巴掌大小!!

    天蟾瞪大眼睛,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同样震撼的还有始料未及的凰神。

    每一任神域领袖在即位前,都会去往地界游历个三五百年。龙凤大战后,凰神便去往了地界修悟,不料某日天生异变,随之而来的便是凤神消陨的噩耗。一片悲鸣中,尚未在地界修悟圆满的凰神从众望所归的神域储君被迫蜕变成了举世瞩目的神域首领。

    尽管凰神对地界抱有缺憾,但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凰神于地界游历时,在地界的两个领域逗留的最久——一个是近年威慑十地来势迅猛的魔界,另一个便是以贩卖巫灵泪为生的巫域……

    舞从小与母凰相依为命,从某种程度上,她甚至比凰神本人更能察觉到凰神自身情绪的变化。

    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能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凰神当众骤然色变?

    舞明眸半敛,掩盖住眸底亮的发白的光影。

    她想,她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