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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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新的师傅

    天光大亮,老江头与少年围坐桌前吃起早茶。互有心事的二人都缄口不言,只是不停用筷子搅拌碗中稀粥,来掩盖想要喷涌而出的秘密。就这样,二人在各怀心事的沉默中从从吃完早点。

    “姜嗣,和我出去一趟。”老江头率先打破沉默,不等少年做出回答就迈步向外走去。少年只得匆忙跟上,以免迷失于陌生环境,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半个多时辰的行走,少年不紧不慢的跟在老江头身后,跟着他穿过雕梁画栋的长街走入坑坑洼洼的巷尾,七拐八绕下,一间门脸不大的药铺出现在少年面前。

    “李郎中,我来了。”与昨夜不同,老江头没有做出敲门的暗号,似是担心在空无一人的环境中被隐藏在身后的眼睛探听到机密。

    头发花白,背部佝偻,身体枯瘦,脸上遍布皱纹,手中拄着拐杖,走起路来有些微跛;老态龙钟,不,是即将化羽归尘。这是李郎中给少年的第一印象。

    “姜嗣,这是你新的师傅,还不上前行礼。”老江头眼带笑意的朝少年说道。

    “是,叔父。学生姜嗣拜见师傅。”少年规规矩矩地朝李郎中跪下行起标准的拜师礼来。

    李郎中将少年行礼时的仪态与说话时的恭敬看在眼里,点点头上前扶起行礼的姜嗣。

    在老者的搀扶下,姜嗣站起的瞬间摸出藏在衣袖中的铁刺,极其精准的朝李郎中的咽喉处刺去。行刺的瞬间少年心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当街杀人,是不是太过张扬?不过既然是叔父指示,照做便可。这些想法产生的瞬间就被抛弃到一边。下一个想法则是开始期待起这具形容枯骨的尸体,在叔父的讲解下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知识。

    就在铁刺将要扎穿老者脖颈皮肤的刹那,老江头一只大手稳稳的擒住少年充满恶意与欣喜的出击,眼角乱跳气息急促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叔父,您说了这是我新的师傅。”面对老江头的阻拦,少年有些不解,诚恳的回答起老江头的提问。

    啊,这......老江头瞬间无言以对,只觉两眼一黑,似是脑后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老江头,这是什么意思?”李郎中在短暂的失神中率先发问。

    “呵呵,没什么,是些无关紧要的误会。”老江头管理好面部表情后说道。

    李郎中看着老江头的尴尬、少年收起铁刺默默的又行了一个拜师礼,再想起老江头行事作风,不难猜测出少年之前师傅最终都是何等悲惨。

    “看来你的教导很实用啊。”李郎中面带微笑的说着。

    “都是皮毛,这孩子很不错,你也看到了。”老江头没有在意李郎中话中的嘲讽,微笑着回答道。

    “是不错,上来就要拿我当教材,当然不错。”老者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老江头。

    “劳烦费心。”老江头说完不在看向郎中,将少年拉到一旁叮嘱起来。

    ......

    二人临别之际,老江头忽然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留在这儿?”

    “叔父想说自会告知孩儿。”

    “狡猾的小鬼。”老江头讪笑的说完便迎着阳光离开了少年。

    “小鬼,你明明很在意他把你留在这里。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老者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少年盯着老江头的目光。

    “不知师傅有何本领能够传授?”少年回避向老者暴露内心,大声询问道。

    “你想学什么?治病救人这方面我还是很有心得的。”李郎中也不在意少年此时与老江头分别的纠结心情,一捋胡须,露出得以的微笑。

    “师傅能否三针过穴,活血化瘀、排毒祛湿?”

    “不能。”

    “师傅可有丧命散、半步颠这类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

    “没有。”

    “那师傅可有使人改头换面、重新来过的古法?”

    “你在想屁吃。”听到此处,老者顿时怒目圆睁,隐约间有种暴跳如雷的趋势;一挥衣袖,恼怒的转身回到店里,步伐之快、步伐之稳根本不像是拄拐老人能走出的样子。

    少年很自觉的跟进屋来,屋内半数器具笼罩在阴影之下,很是方便药材避光这一点。只是位处街角的店铺,因其自身先天不足,腐朽气息远比开在正街药铺药材散发出特有的气息浓烈。

    阳光透过窗户花纹的空隙照射进这件略显阴暗的小屋,少年拿布轻轻擦拭柜台,灰尘宛如雪花,在阳光的衬托下于空中飞舞闪烁光亮。这下可有的忙了。少年暗自思索。

    少年没有询问师傅便开始擦拭起这间药铺。老者看着在屋中忙碌的少年,从后屋搬出一把躺椅放置门前槐树下,煮了一壶春茶。等茶飘香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蒲葵扇,自顾自地坐在躺椅上,右手紫砂壶,左手蒲葵扇,翘着二郎腿用右脚脚尖晃着一双快被穿碎了的布鞋,嘴里哼哼起不知名的评弹,甚是悠闲。

    这件开在街角的药铺没有展现出其隐藏在神秘下恐怖的威望,一上午的时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百姓上前买药看病。少年在安静中收拾店铺,老者则喝着茶扇着扇看少年忙碌。

    正午十分,老者终是没有风华正茂时的精气神,没熬过少年,用蒲葵扇遮面开始小憩。瘦弱的少年经过一上午的忙碌被腹中发出的咕咕声打败,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躺椅上的便宜师傅,摸索着走进后屋,开始为填饱肚子奋斗。

    小憩的老者好似正被周公宴请,两人觥筹交错间一道道香气四溢的美食被一位位如花似玉的娇娘盛道桌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蜜蜡肘子、锅烧肘子、扒肘条道道硬菜勾得他腹中馋虫直淌酸水,当他正准备一品芳香时,汪的一声犬吠将他拖拖回现实。略带不爽的打了个哈欠后瞬间两眼凝神,提鼻细闻,一股腊肠混合着青椒经过烹饪后的复合香气钻入鼻中。闻着勾人的香气,老者找到它的来源,看来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多少有点作用的。

    老者快步来到后堂,很不客气得端起少年盛在桌上的米饭,抄起筷子向那盘腊肠炒肉伸出魔爪,毫不在意少年略带杀意的目光,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小鬼,你不适合学医,你更适合当个伙夫。找个酒楼学上几年,就凭你的手艺,指定能大红大紫。”李郎中嘴里咀嚼着饭菜,嘟嘟囔囔的说着。见少年不搭理自己,李郎中不在多言,继续满足起腹中的馋虫。

    二人吃过午饭后重复起上午的工作,一个开始挥汗如雨,一个面带微笑看着劳动的少年。

    不知何时一声李郎中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平衡,一位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男子走入店中,向郎中问起药来。

    李郎中随意瞟了一眼男子,开口道:“又去荣华楼吃烤乳猪了?”

    “嘿,李郎中你的鼻子可真灵。”男子嘿嘿一笑道。

    老者轻轻将手搭在男子的右臂手腕处为其把脉,短暂的接触后开口道:“最近吃的太好,腹中积食,回去吃点巴豆或者白萝卜排排气。”

    “得嘞,这就吃”男子爽朗的回答道,眼神不经意的瞟到屋内正为药柜掸灰的少年问道:“这孩子谁啊,新收的徒弟?看起来不是和聪明的样子,你要是打算找人传授衣钵和我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孩子,我都给你寻来,保证比这个聪明顺眼。”

    “呵呵,什么弟子什么衣钵的,你想的太远啦。我就是个郎中,哪有什么大本事值得传承,能守住这个店铺还多是仰仗各位老友的照看。你可别再打趣了,在说我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就找个憨货帮我收拾收拾铺子,也能清闲些。”老者随意答话回绝了男子的好意。

    “那句不在叨扰李郎中休息了。”男子拱手拜别。

    李郎中看着离开的男子,又看看了日头,晚饭时间要到了。继续躺在椅子向屋内少年说道:“今天就这先样,出去买些肉食回来,看你这若不惊风的样子,干起活儿来都没力气,看着没劲儿。”

    闻言,少年不在忙活,拿起李郎中放在身旁石桌上的银钱走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少年,李郎中不经开始期待晚间的菜品,手中蒲葵扇摇的更是得意。

    晚霞逐渐消退,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像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层薄薄的宣纸,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小蠓虫开始活跃,成团地嗡嗡飞旋。麻雀在城里的枝头上,用哑了的嗓子呜叫着,又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动,拖着声音,朝远处飞去......

    经过漫长的等待,少年将咕嘟声四起的砂锅端到李郎中面。没等少年拿起锅盖,老者边用手将沿着砂锅缝隙飘出的热气扇入鼻中,并陶醉其中。

    “这是什么菜?”老者急不可耐的问道。

    “红烧牛肉,今天运气好,遇到一只被宰杀的病牛。”

    “这道菜没见过,这是谁教你的?”老者又问。

    “在遇见你之前,我做过很多事儿。”少年平淡的回答。

    看向砂锅,在红润油量的汤汁衬托下,胡萝卜、土豆与四四方方的牛肉块越发诱人,李郎中迫不及待地将一块肉送入口中,香菜的味道、清辣的香味、胡萝卜土豆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以及最后牛肉的香味在咀嚼的瞬间,复合在一起的味道乍现于舌尖,挑逗腹中馋虫。令人欲罢不能。

    李郎中双眼泛起蓝光,直勾勾盯着这道芬芳馥郁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