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妖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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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斗枪

    伴随着小余这话出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一出手就击伤了平传霸这个中原武林的后辈高手。

    然而首先向小余发难却是文心宁,一脸惊疑地瞪着小余,问道:“你……你什么时候成了……”

    小余不等她把话说完,立刻打断道:“要想保住文家枪法,你就别说话,赶紧退下。”

    主人席位上的文老师傅看到夜神殿的人突然下场,又自称是文家传人,而且还用自家【暴雨梨花枪】的招式伤了平传霸,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叫身后的一众家丁将受伤的文心宁拽了回去。

    小余随即转头望向对面的平传霸,缓缓说道:“阁下身为成年人,却向一个小女孩狠下毒手,还伤了她的手腕。我同样也用文家枪法伤你手腕,你可服气?”

    那平传霸双手受伤,小腹又被小余的枪身扫中,直到此刻才从剧痛中回过神来。眼前击伤自己的居然又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子,惊怒之余,顿时喝道:“臭小子,你……你竟敢偷袭?”说罢,他见自己的银枪被对方踩在脚下,又厉声说道:“把枪还我,否则我扭断你的脖子!”

    小余却不理他,而是抬眼望向对面的平难遇和平传威,问道:“既然文平两家今天是要以各自家传的枪法分出高下,眼下双方各胜一场,接下来是轮到你们谁上?”

    要知道小余这一问看似简单,言下之意却是说自己方才已经击败了平传霸,还将接下来文平两家之间的比试揽到了自己身上,而且约定了是【暴雨梨花枪】和【射日落月枪】两门枪法之争。中原众人见这少年原本身在助拳之人的队列里,身上又穿着南疆夜神殿的黑袍,按理来说应当是前来文家助拳的外人,谁知他却自称文家传人,而且所用枪法也的确是文家的【暴雨梨花枪】。

    如此一来,无论是替平家助拳的峨眉剑派孙长老,还是替平家“助舌”的滇池诡辩道人,又或者那个书生打扮的任不疑,倒是不便干涉。毕竟以他们三人的身份,总不可能同样施展出平家的【射日落月枪】,下场来和这个只有十几岁年纪的南疆少年交手,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于是诡辩道人便将目光投向平难遇,依然是等这位平家的家主来做主。

    平难遇也明白其中关键,微一沉吟,便向同来的侄子平传威递了个眼色。那平传威也不多言,立刻空着双手入场。眼见平传霸还在愤愤不平,想要讨回自己的银枪,平传威便向他沉声说道:“平家子弟被人夺枪,自己夺回便是,何须求人归还?”

    听到这话,平传霸只能暗骂几句,怏怏而归。平传威则是接过场子,迈步踏向场中的小余。小余见他空手而来,不禁问道:“你不用枪?”

    平传威却不搭话,突然快步抢上,左臂后缩,右臂前挺,右手并拢的五根手指犹如利刃,直取小余咽喉,竟是以手为枪,施展出了【射日落月枪】的招式。小余不料对方竟会如此出招,只得后退两步暂避锋芒,同时以手中长枪使出【暴雨梨花枪】中的一招,用锋利的枪尖提前封死了平传威的攻势。

    不料平传威的这一招却未落到实处,而是伴随着小余的后退收手,继而用脚尖勾起地上平传霸掉落的银枪,持枪在手重新展开攻势。也便是兑现了他方才的话,自行夺回了平家子弟被人夺走的枪。

    看到平传威使出这么一手功夫,在场众人都是暗自喝彩一声。小余更是心中一凛,暗道:“原以为平家此番来的三个人里,也就为首那平难遇要厉害些,平传霸和平传威同为晚辈,实力应当相仿,谁知这平传威显然要比方才的平传霸强上太多。”

    当下小余不敢大意,默默回忆自己偷学来的三十六式【暴雨梨花枪】,通过手中这柄镔铁长枪尽数施展开来,而平传威则是以平家的【射日落月枪】应对。两人枪来枪往,场中局面似乎又变成了刚刚文心宁和平传霸对阵时的模样,但不同的是,这一场文平两家各自家传枪法的对阵,显然要胜过前者,不止是平传威的实力高于家中同辈平传霸,小余使出的这套【暴雨梨花枪】,威力同样也在文心宁之上。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是惊叹不已,尤其是来自中原的几名高手,更是暗自心惊。要说先前文心宁下场迎战,无论是力气还是枪法,都足以震慑全场。但如今小余的这一出手,实力分明还在那文心宁之上,而且全都是扎扎实实的武学修为,丝毫不弱于平传威这个成年男子,实不敢想象在这地域偏僻的异国境内,居然先后撞见了两个修为不凡的少年高手。

    甚至就连夜神殿的赵副堂主也是大惑不解,小余的实力他虽知晓,但也想不通在这短短一两天的时间里,这个明明和自己一同前来的夏风堂少年,是在何时学会了文家这套从不外传的枪法?若说他仅仅只是看了方才文心宁和平传霸的对战,便能依然画葫芦,立刻学会这套【暴雨梨花枪】,那更是绝无可能。就算是传闻中修为达至“炼神”境界的决定高手,恐怕也难以办到,又何况只是一个十五六岁年纪、功力还不如自己的少年教众?

    然而赵副堂主很快就释然开来,回想起地界四堂近日的传言,暗地里都说这夏风堂少年和天界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自己也曾受冬雪堂潘堂主所托,去摘星台上保住了这少年的性命。此刻小余之所以能熟练施展文家枪法,其中缘由,多半是源自神寂山山顶那高不可攀的天界。

    相比起来,同样是惊讶万分的文老师傅,眼见这个夜神殿的少年教众居然会使自家从不外传的枪法,再看一旁自己孙女脸上的神情,立刻猜到此事多半和文心宁有关。

    只是眼下面对咄咄逼人的平家后人上门寻仇,还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对于整个文家上下而言,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夜神殿的少年教众身上,说不定还能有一线转机。文老师傅就算不明其意,自然不必在此时深究小余枪法的来历。

    就在众人各自思索之际,场中的小余和平传威双枪缠斗,转眼已是数十招过去,竟是打了一个旗鼓相当。尽管小余年纪不大,但无论是外功的力气还是内功的真气,居然丝毫不弱于这个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的中原高手平传威。

    而且通过双方这数十招的实战,小余偷学来的这套【暴雨梨花枪】也是越使越顺,愈发得心应手,那平传威用尽全力,始终无法占到半点便宜,渐渐地背心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眼见场中这般局面,中原众人都已有些按捺不住,纷纷将目光投向平家为首的平难遇。

    且不论场中这个南疆少年是何来路,又是否当真是文家传人,不管怎么说,对方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南疆少年。如今这个南疆少年用文家的【暴雨梨花枪】大显神威,打得平传威这个中原武林的成年高手难以招架,倘若身为平家之主的平难遇无法用平家的【射日落月枪】给出一个交代,那么丢脸的显然不止是平家,整个中原武林也会因此颜面尽失。

    平难遇自然也知此理,眼见场中自己的侄子已是左支右拙,只怕再有四五十招,就会彻底败在这个南疆少年的枪下。既然此行本就是平家千里迢迢上门寻仇,如今自家的两名后辈先后不敌,到头来就只能轮到自己这个家主亲自出手,挽回颜面,否则岂不是让平家上下沦为两国的笑柄?

    于是平难遇只能暗叹一声,手持自己父亲平东峰遗留的这柄长枪,缓缓踏上两步,准备替自己的侄子接场。

    场中的小余此时已占据上风,眼见平家主人这一举动,心知自己接下来势必还要和他一战,不禁心道:“我虽能打赢这平传威,但至少也是数十招后的事,难免要消耗不少精力。那平难遇身为平家长辈,枪法必定在这两个晚辈之上,莫说只用文家枪法对战,就算我全力以赴,也未必是他敌手,自然不能再与这平传威浪费精力。”

    想到这里,原本打算只用【暴雨梨花枪】的小余立刻改变主意,趁着平传威出枪反攻之际,长枪上的路数突然一变,改用夜神殿【毒龙枪】中的一招【龙蛇齐现】和对方抢攻,竟是全然不顾平传威攻来的银枪,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按理说小余这一记抢攻本是晚于平传威先行攻出的银枪,就算是要互换生死,优势也在平传威一方。只可惜此时的平传威一来处于劣势,心境已然弱了一分,二来他因为身负两家世仇,常年研习文家这套【暴雨梨花枪】,而且也认定小余所用必定只有这套枪法。所以看到对方突使奇招,而且还要来和自己赌命,一惊之下,立刻选择后退躲避。

    然而伴随着平传威的这一后退,面对小余接连而来的攻势,本就落于下风的他顿时溃不成军。待到数招一过,小余径直展开【八卦游身掌】的步伐,突然游走至平传威身后,手中长枪一探,已用枪尖虚指平传威的后心,却停在尺许处并未刺落。

    那平传威倒也是个实诚的武者,当即停下手中动作,说道:“是我输了。”随即转过身来,向小余收枪抱拳,就此退了回去。

    小余见他客气,也同样抱拳行礼,随即目视场边整装待发的平难遇。只见平难遇目光闪烁,缓缓说道:“这位世兄最后所使的几招枪法,可不是文家的【暴雨梨花枪】。”

    对此小余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词,正要答话,却听对面中原众人之中那个一直躲在后面的任不疑突然开口,说道:“夜神殿的【毒龙枪】,南疆【拨草寻蛇十二打】的棍法,还有中原【八卦游身掌】的步伐,再加上文家的【暴雨梨花枪】,这位小英雄功夫倒是学得挺杂。”

    这话一出,中原众人立刻齐刷刷望向这位书生打扮的任不疑。那诡辩道人心领神会,急忙附和道:“任公子好眼力,据贫道所知,夜神殿武功从不外传,这位小兄弟既然身负夜神殿的武功,自然是南疆夜神殿门下,却不知今日为何要自称是文家传人,参与两家之间的私事。”

    谁知那任不疑却缓缓摇头,说道:“若说这位小英雄是夜神殿教众,依在下愚见,却又不太像。毕竟南疆夜神殿的功夫取的是阴柔一路,但这位小英雄的内力却是阳刚一路,与夜神殿的武学可谓背道而驰。”

    中原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微微一怔,一时竟不明白这位任公子是何意思。平难遇便恭恭敬敬地问道:“在下愚钝,还请任公子指点。”

    任不疑急忙谦逊道:“平老爷这话未免折煞在下了。此番在下能够随各位前辈同来南疆历练,已是荣幸之至,又哪敢胡乱多言?”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至于这位小英雄究竟师出何门,其实在下也想不明白。因为无论是南疆夜神殿的武学,还是文家世代相传的【暴雨梨花枪】,皆是从不外传的绝学,实不知这位小英雄究竟是如何同时学到了这两路功夫。

    所以依在下愚见,这位小英雄今日既然自称文家传人,所用的功夫也是以文家的【暴雨梨花枪】为主,而且点名要挑战我中原平家的【射日落月枪】,正所谓恭敬不如从命,我等倒不妨玉成此事。毕竟平家的枪法威震中原九州,眼下又有身为平家之主的平前辈在场,难道还会惧怕一个异国少年的挑战不成?”

    话音落处,诡辩道人和孙长老同时回答道:“任公子所言甚是。”

    而平难遇则是默然半晌,终于还是持枪入场,向对面的小余说道:“如此便向世兄讨教枪法。”

    听到中原众人这番对话,这边的南疆众人才知道这个名叫任不疑的年轻书生,显然才是对方一行人真正的首脑,至少所有人都是以他的意见马首是瞻。

    如此也就印证了夜神殿教众下山虎之前提供的消息,说这个任不疑十有八九便是当今中原武林的白道盟主、【谈笑定风云,一掌净天下】云继风云盟主座下的关门弟子。否则此番前来的平家三人,以及江湖上赫赫有名诡辩道人和峨眉剑派的孙长老,又怎会听这么一个年轻书生的吩咐?

    此时的小余自然无心理会这些,眼见平家为首的平难遇已经下场,无疑是认同了自己“文家传人”的身份,倒是省去了一番唇舌之辩。他心知这个看似富家财主的胖子是个劲敌,当即深吸一口长气,说道:“平前辈请。”

    谁知左首席位上的赵副堂主却及时叫住场中两人,说道:“话说文平两家适才已经有过比试,看似比了两场,结局一胜一负,实则却是比了三场,乃是这位南疆的小兄弟先后赢了平家的两位英雄。却不知接下来两家还要比试几场,方才能够分出胜负?倘若事先不把规矩定好,今日之事,总不可能无休止地比试下去。”

    听到这话,场中的平难遇只是凝视对面的小余,口中淡淡说道:“平家此番总共来了三人,如今便只剩下我这个不肖子弟还未出手。倘若就连我也不是这位世兄的对手,自然是我平家一败涂地了。从今往后,也再无颜面找文家了断什么仇怨。”

    赵副堂主笑道:“如此甚好,平家老爷不但深明大义,而且宅心仁厚,适才便曾多次叮嘱家中晚辈,千万不可伤人性命。想必文平两家接下来的这最后一战,双方也同样只是切磋比试,不必徒增死伤。”

    平难遇的目光始终不离小余,沉声说道:“这个自然。姓平的虽然不肖,却还不至于杀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小娃娃。”

    说完这话,平难遇便再无言语。只见他左手握枪如持弓,右手握枪如发箭,其父平东峰留下的那柄古旧长枪随即缓缓攻出,正是之前平传霸、平传威先后使用过的【射日落月枪】。

    但不同于平家两位后辈出枪时的迅捷,这位平家家主的这一出枪,速度却是肉眼可见的缓慢,隐隐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苍劲。

    小余当然不敢大意,急忙举枪迎战。不料还没碰上对方攻来的长枪,立刻便有一股无形气劲随着对方这一枪的攻势而来,直震得小余手中这柄镔铁长枪嗡嗡作响,整个人也被震得往后平平滑出数尺,双脚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划痕。待到小余稳住身形,胸中已是气血翻涌,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仅此一招,小余便知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平家家主内力之强,甚至已经到了自己望尘莫及的地步,不禁暗骂自己胆大妄为,居然当真以为自己能够替文家出头,在比试之中战胜平家。要知道双方存在如此悬殊的功力差距,就好比是鸡蛋碰上石头,蚂蚁遇到大象,根本就不是能够对等的敌手,也用不着再比试什么枪法的招式和变化了。

    只可惜此时后悔,未免为时已晚。面对平难遇又是一枪攻来,枪身未到,令人窒息的气劲便已扑面而来,小余哪还顾得上施展什么文家枪法,立刻使出【八卦游身掌】的步伐躲避,却还是被对方浑厚的劲力略过左肋,只觉腹中一阵翻涌,几欲作呕。

    幸好小余自从技成以来,倒是有过不少与强敌交手的经历,无论是当年卧虎寺里遇到的恶僧慈信,还是神殿选拔上的人界总管洛无心,都是实力远胜于自己的高手,未必便在这平难遇之下。

    所以哪怕是此刻身处困境,小余也不放弃,立刻按照一贯的应对之策,展开身法四下游走,始终与平难遇保持一丈多的距离,不与对方强大的内劲正面对抗,从而在拉锯中寻找机会。

    看到小余这一应对,在场众人都不禁暗自点头,深知撞上平难遇这等实力悬殊的对手,这少年的应对确实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只见场中持枪出招的平难遇或许是因为肥胖的身躯不及小余身法的灵动,又或许是自顾身份,不屑与晚辈追逐,尽管暂时无法对四下逃窜的小余造成威胁,但是对小余而言,也同样无法突破对方浑厚的气劲,从而踏进对方身前一丈。要是说得难听些,便是小余根本无法靠近自己对手,更别说什么比试枪法、分出胜负了,时间一长,最后就只能主动认输。

    对此小余也心知不妙,难免心中焦急。不料就在这时,主人席位上的文老师傅突然开口,缓缓念道:“雷声隆隆倾盆雨,雨打梨花留残枝,枝头残香一缕魂,魂飞天涯有一枪。枪出如箭回如线,线不走方是为圈,圈圈线线开梨花,花香阵阵听惊雷……”

    耳听文老师傅突然念出这一段非诗非歌的句子,在场稍有见识之人,立刻猜到他念的多半便是文家【暴雨梨花枪】的口诀。只因众人并未修炼过这套枪法,所以就算听在耳中,也是不明所以。然而小余本就已经偷偷学会【暴雨梨花枪】的三十六式,之前又用这套枪法和平传威大战一场,有了实战的领悟,此刻再听到文老师傅念出的这些口诀,不禁心有所感,急忙凝神细听。

    只听文老师傅声音不停,陆续念道:“……雨水为线不是圈,花开似圈不见线,梨花朵朵枪之肉,暴雨淅淅枪之骨……”

    小余听到这里,突然醒悟过来,心道:“当年人界教坊的地底石牢中,教我武技的那个胖教头曾经说过枪和棍两者的区别,乃是‘棍扫一大片,枪挑一条线’,也便是此刻文老英雄多次提及的这个‘线’字。若说这平难遇是一块石头,那么我自然不能当鸡蛋,而是要将所有力量凝聚一线,变成一根尖针;若说平难遇是一头大象,那么我自然不能当蚂蚁,同样是要将所有力量凝聚一线,变成一只毒蜂。似这般以线对面,未必便破不了他的内劲!”

    再结合食坊邓坊主昔日的教诲,说按照南疆武技的修炼境界,虽然依次分为“炼招”、“炼气”、“炼意”和“炼神”,但是除了“炼神”之外,另外三境其实并不存在绝对的高下。哪怕只是“炼招”境界,只要眼光够准、招数够奇、速度够快、兵刃够利,未必便杀不了“炼气”的高手。

    想到这里,小余惧意一去,重拾信心,当即按照文老师傅所念要诀,将所有力量聚集于枪尖化为一线,重新施展出文家的这套【暴雨梨花枪】。果然,平难遇枪法招式中附带的内劲虽强,但是以他的人为中心,流转于四面八方的气劲终究有强弱之别,甚至伴随着他招式变化时长枪的走势,难免会在气劲薄弱之处出现破绽。小余这一番聚力成线的攻势,只是用枪尖刺向平难遇的气劲薄弱之,全然不与对方的长枪碰撞较力,很快就逼进了平难遇身前一丈的范围。

    而在这当中,观战的文老师傅口中不停,已经将整套口诀念完。小余边打边听,心中默记,手中出招,无论是整套【暴雨梨花枪】的招式,还是他手里这柄镔铁长枪,都已愈发臻于完美,几乎达到了人、枪、招三者合一的地步。

    要知道小余之前虽已偷学到文家这套【暴雨梨花枪】的所有招式,也在实战中掌握了其中变化,但其实只是空有形而无其实。举个例子,这就好比是强行记下了问题和答案,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却独独缺了解题的方法,无法举一反三,进一步给出一加二、一加三的答案。而这当中对应的解题方法,正是文老师傅此刻念出的这篇口诀,乃是整套枪法的灵魂所在。换句话说,直到此刻领会到整篇口诀小余,才算是真正学会了文家的这套【暴雨梨花枪】。

    如此一来,哪怕平难遇的内力远胜对手,面对已经完全掌握【暴雨梨花枪】精髓的小余,每一枪都攻向自己气劲的薄弱之处,也难免感到有些吃力,只能以左手持枪的“弓”势,彻底转变为防守。

    但是平家的【射日落月枪】本就要稍逊文家的【暴雨梨花枪】一筹,而且小余所使的可不止是一套【暴雨梨花枪】,而是将什么【毒龙枪】和【乱泼墨】、【拨草寻蛇十二打】的棍法招式,甚至包括刀法拳掌的招式,全都通过【融香决】的引领融为一体,可谓变化多端,层出不穷。由于平难遇顾及自己的身份,一上来便站定场中,持枪取了防守之势,到如今不免沦为被动局面,只能将自己的功力催发到极致,到后来头顶上方都有肉眼可见的白雾冒起,犹如蒸笼一般。

    待到双方鏖战到上百招,两柄长枪至始至终也不曾相交一次。小余斗到酣处,忍不住发出一声清啸,锋利的枪尖随即化作朵朵梨花,挟暴雨之势突破了对方长枪上的气劲,直取当中平难遇的面门,正是整套【暴雨梨花】三十六式中的最后一招。

    记得小余当年在学习夜神殿那套【毒龙枪】时,便曾有过好奇,询问这套【毒龙枪】为何不是五十招的整数,偏偏却是五十一招。当时传授他枪法的胖教头有过解释,说各门武技中的每一记招式,原本应当是平等的关系,最多只是存在强弱之别。但是夜神殿的这套【毒龙枪】乃至世间大部分的枪法却是例外,其中的最后一招,往往才是整套枪法的精妙所在。以【毒龙枪】为例,前面的五十招其实只是铺垫,目的就是要引出最后的一记杀招【倒海屠龙】。

    同样的道理,如今已经吃透了整套【暴雨梨花枪】的小余,也已体会这套枪法中的最后一招,其实和【毒龙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以之前的三十五招作为铺垫,从而引出最后一记杀招。虽然他不知道这一招的名字,但是仅凭这一招的梨花之貌、暴雨之势,也能猜到这一招才是整套【暴雨梨花枪】真正的精妙所在。

    眼见小余使出这招,观战众人心知这一战已经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候,都不禁憋了一口气。随后便听一声巨响,场中对战两人的双枪终于首次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紧接着便见小余如同一只断线的纸鸢,被震得斜斜飞出数丈距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但他手中的镔铁长枪却依然嗡嗡作响,兀自颤抖不休。尽管小余努力握紧枪身,却终究无法压住长枪之上平难遇残留的内劲,终于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只能松开双手,任凭这柄镔铁长枪掉落在地。

    再看场中的平难遇,此时已经收起长枪,稳稳站定原地。而他左边的鬓角处,分明缺了一小片头发,花白的断发散落了一肩,自然是被小余方才那一枪所割断。

    也就是说,双方最后这一招的对决,最后是小余被对方震掉了长枪,而平难遇则是被对方割断了一簇头发,可谓各有损伤,难判高下。

    然而既是难判高下,自然无法分出胜负,也就无法了断文平两家今日之事。幸好小余年纪虽轻,对于眼前这一结果,却早就习以为常了,说到底不过是各退一步,相互留足情面。于是他咽下喉间鲜血,向这位平家家主遥遥抱拳,说道:“平前辈,若是再打下去,晚辈恐怕就要输了。你我今日这一战,便算是不分胜负,如何?”

    说罢,他喘息两声,又补充说道:“照我看来,文平两家的仇怨,起因便是三十多年前那一战的输赢。有了输赢,便有不甘,便要寻仇,从而有了生死。既然平前辈和文老英雄都已有心化解两家之间的仇怨,倒不如便从今日这一战的不分胜负开始。文平两家谁也不比谁强,谁也不比谁弱,从今往后,两家才好断了争强好胜的念想,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