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32年9月28日，京加新路】

    “这是什么？”车正自动行驶着，李刃指着车载显示屏问。

    “地球的导航吗？”陆清融猜测道。

    宇文蓼摇了摇头，“看来你们也不是处处都比地球先进啊。这是互联AI‘伏羲’。它可以取代几乎一切电子设备的功能。”

    李刃灵光一闪。

    “它能查人员信息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们没有权限，只能浏览公开的信息。”宇文蓼回答道，“你要做什么？”

    李刃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与车载显示屏对话：

    “请查阅关于李刃的信息。”

    “嗯？”陆清融满脸疑惑。

    “我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变成‘失踪人口’。”李刃打趣道。

    “好家伙，你还记着呢。”陆清融笑道。

    “伏羲”答出了李刃的询问：

    “您好，数据库给出以下信息。李刃，中国BJ，15岁时因意外不幸死亡。其余信息丢失或无权访问。”

    一阵沉默，李刃十分无语。

    “这可比失踪人口惨多了。”宇文蓼突兀地冒出一句。

    李刃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这不太对。你的实验室还有多远？”

    “1km，承影战术机甲实验室位于怀柔科学城内。”宇文蓼照着显示屏解释道。

    “量子实验室呢？”

    “也在科学城内。前方快要过岗了。你们最好想一个解释的理由。”

    【2032年8月28日，怀柔科学城】

    “我认为不必了。”陆清融轻声说，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检查岗。悬浮车停了下来。

    岗中空无一人。

    “换班？不可能吧，这里平时是军人执勤。”宇文蓼自言自语道。

    “没那么简单。”李刃警惕地四处环顾，“我想我们最好下车。”

    陆清融拉住他的胳膊、抓起他的手，两人的食指指尖对在一起。纳米机甲的粒子随之转移到了李刃身上，化作一个腕带。

    “这……”

    “你现在可没有15阶的光明神战意了，保护好自己。”

    “辣眼睛。”宇文蓼嘟囔了一句，驾驶车落地，她轻盈地拉开门下车。李刃和陆清融从两侧跟着她也下了车。

    三人谨慎地快步向内走去。院区内空无一人。

    “今天是休息日？”李刃问。

    “不，是星期三。”宇文蓼的话像冻结了空气。

    李刃释放未受影响的战意探查周围的环境。

    “有人，但都在熟睡。”李刃说。

    “她来了。好在没有屠戮。”陆清融担忧地说。

    “她不会屠戮的，我能看出她真的只想找回理查德。”李刃无奈地说。

    两人在宇文蓼地带领下，进入了一栋雪白的建筑。三人上二楼，走进一间宽敞的实验室，里面摆满了桌椅与显示屏，有的显示屏上还保留着算稿。两名穿白褂的研究员昏睡在其中一张桌子上，面前还摆着一个3D打印出的模型。实验室的一面墙上最靠里的一面墙上，有一个开关面板。宇文蓼走过去，通过虹膜与指纹识别，开关成功启动。墙缓缓地向两边缩去，一个夹层露了出来，其中摆放着两架崭新的承影机甲实验9型，还未喷漆，是纯黑的。

    “我很喜欢这个配色。”李刃将纳米机甲还回陆清融身上。

    “稍等。”宇文蓼打断道，“左边那个较大的是载人型。我去启动。操作很简单，有人工智能帮你呢。”她向机甲左臂处输入一串密码，机甲自动变形，前甲下落、头甲上升、腿甲与臂甲打开，露出了整齐简洁的内部构造。

    李刃刚要走进去，只听身后的脚步声。陆清融和他同时呆住了，宇文蓼转过身去，吓了一跳：

    “你是谁？”

    “没想到，地球上，还有与我相貌如此之像的人。”

    李刃和陆清融也转过身。

    “叶若明。”李刃说道，“这是你的杰作吧。”他指了指昏睡的研究员。

    “的确，全科学城都是我暂时控制了。但至少我一个其他文明的人还遵守《声明》，而你，竟然为了阻止我的正当行为，将一切透露给地球人。”叶若明半讥笑地说。她现在也通过元能量塑造成了地球的服装，而手中的权杖伪装成了一把复古的手杖。

    “好吧，既然这样，你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告诉我进入量子实验室的方法。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在地球上留下痕迹。”叶若明冰冷地说。

    李刃试图规劝：“叶若明，你既不想伤害地球和x行星，为何……”

    “闭嘴！你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叶若明怒吼道，立刻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权杖向前一指，一股强大的光属性元能量释放；陆清融急忙向李刃面前一扑，集合纳米机甲至手前，与冰属性共同形成盾牌。可惜两人还是被击飞出去。

    “怎么，一定要我出手吗？不要忘了，李刃，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而你，陆清融，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不，只要能量回来——”话音未落，李刃起身、向后一跃，进入承影机甲，机甲自动准备完成，启动行走模式。李刃驾驶着承影重重地走向叶若明，震得地板直颤。他纵身一跃，双手上的重甲砸向叶若明。

    叶若明反应极快，抬起权杖，微微释放元能量抵挡，然后向上一挑——整个承影机甲向斜上方撞去，墙壁被撞塌，机甲坠下楼去。

    “李刃！”陆清融也站起身，调整纳米战甲，迅速跑到缺口处飞到外面：所幸李刃转换了低空飞行模式，并没有摔在地上。宇文蓼跑过去启动另一个夹层。叶若明丝毫不理会，穿梭至楼外半空中。

    “好吧，只能使用武力了。”叶若明瞟了一眼在地面上准备攻击自己的两人，毫不理会，冲着量子实验室所在楼的方向，直接释放元能量球。能量球呼啸着飞去，撞开墙壁，直接露出了远处一层一台复杂的机器连接着一个可站人的平台。

    叶若明向平台飞去，两人也赶紧追了上来。

    陆清融释放元能量，两座冰山拔地而起、挡在叶若明面前。叶若明手持权杖一扫，冰山顿时被炸开。陆清融穿梭至机器前，双手从两侧向上合拢，碎冰也化作数十把冰刀，一齐指向叶若明，以音速飞去。叶若明双手握紧权杖，将元能量向内注入，一道耀眼的金色能量束冲出，在冰刀前变为一道弧形的防御盾，高温使攻击的冰刀全部化为水珠滴落。她随后又一指，权杖再次释放出一道能量束，直接将陆清融击飞出去，使她昏迷在平台上。身上的纳米机甲几乎烧作灰烬。

    李刃怒视着叶若明。

    “疯子！”他打开承影，缓缓走出，然后一拳砸在充能口上，使其立即碎裂，露出了其中精致的电线。

    宇文蓼已经启动了另一台无人型承影机甲，后者正从缺口跳下二楼，然后飞向空中的叶若明，叶若明一击使它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一米多深的坑。

    宇文蓼跑到缺口处，看到坠落的机甲，不禁失落而焦急。她又看到正在拆电线李刃，不禁喊道：“魔法师！承影里有小型微辐射[1]核反应堆，小心不要弄坏！”

    叶若明嘲讽道：“没想到，堂堂哈泽玛尼的元帅，天之骄子李刃，竟然还要在地球上搞电工。”

    “也许有一种可能，”李刃一字一字地念出，“我就是要弄坏它。”

    宇文蓼瞪大了眼睛：承影终于露出反应堆；李刃利用刚刚陆清融与叶若明打斗时溢出的几丝元能量，击碎保护壳、破坏反应堆，爆炸的火光立即掩盖了他的身影。随即，李刃徐徐从爆炸中走出，一身金甲，右手握着的，是闪耀的、金色的光之圣剑。

    “你……”叶若明心中一惊，自知大意，不能继续与李刃纠缠，否则会使他吸收回更多的元能量。她向平台飞去，李刃纵身飞上天空，加速拦在叶若明面前。

    “你比不过我。”李刃施加精神能力，战意拨过她的记忆，找出那些曾经为光之团作战的片段，曾经那些快乐的努力的片段……

    两人仿佛出现在回忆中，静静地看着他们共战玉槊信使、从铂州岛撤退……

    “我和清融倒是更喜欢你拿枪的时候。”

    突然，回忆静止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欧洲面孔的人，一个金发的青年，御风静止在半空中。

    “你不该这样的。”叶若明轻声说。

    她瞬间抛开权杖，双手从两侧释放出两个强大得如太阳般的能量球，共同融在手中，然后拼命向李刃抛去，李刃反应不过来，直接被击中，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落到陆清融旁边。

    叶若明注视了他们好一会，然后落地，向着机器走去。身后，宇文蓼被迫漂浮在空中跟着她来到量子领域器前。

    她将宇文蓼放到操作屏前，手动注入能量使其启动，然后命令宇文蓼将其连接人工智能，调好通道。

    “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宇文蓼通过李刃的表现推断x行星上没有这种互联AI，于是试图装傻。

    “不要诡辩，否则你将会化为灰尘。[2]”叶若明加强了语气。

    宇文蓼无奈之下开始操作，很快完成。

    “立即开启量子领域通道，将时间线调至2027年，坐标，天鹅座θ行星系x行星。”宇文蓼轻声说道。

    “再见了。”

    她站上平台，宇文蓼赶紧将李刃、陆清融拖了下来。

    “你可能需要防护服。”宇文蓼小心翼翼地指指一旁。

    “没必要拖延时间了。阿尔法，我来了。”她用元能量召起一边的返回器。

    机器开启，一道耀眼的光芒遮住一切。李刃和陆清融立刻惊醒，两人奋力起身，冲向平台，拿起剩下的返回器，不顾宇文蓼的阻拦进入了光芒之中……光芒散去，三人全部消失。

    【2027年9月27日00:30，x行星布亚德巴德尔驻军基地】

    月亮已经升起，与灯光共同使基地称得上明亮。李刃与陆清融藏身在一台60-5悬浮车后，寻找着叶若明的踪影。

    “这是什么时候？”陆清融悄声不解地问。

    “巴德尔战役前夜。”李刃沉闷地说，这让他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想你不应该出现，我至少还说得过去。”陆清融四处张望。

    “我们都不该出现，但现在与其说这些，应该快点找到叶若明。”李刃使用战意探测周围，但并没有发现异常——可能是叶若明隐藏了实力。

    陆清融看了看他。“你恢复了？”

    “现在大概能调动5阶的元能量。”

    她看到一旁的乌黑光滑的营帐壁，说：“我想我知道叶若明在哪了。”

    几名巡逻士兵走过。叶若明躲过他们，来到理查德的营帐前。她几乎不能抑制住心中的喜悦，大口呼吸着空气，咬着嘴唇，眼泪几乎要流出。窗户中还透出些许光亮，一旁这个时间点的自己的营帐也还亮着灯。她知道自己与他都没有睡下，但不知心中想的是否是一件事。

    李刃和陆清融小心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叶若明早已料到。她猛地一转身，瞬间无声地释放极其强大地元能量将两人控制住，然后抛到隐蔽的地方去，狠狠地撞上一辆车。所幸声响不大。

    她转头面向营帐门，擦了擦眼泪，用右手轻轻敲门。

    “Comein，please.”

    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传来。她几乎想要呐喊，想要释放这失而复得的欣喜，想要冲进去，抱紧他，然后永远不放开。但这样并不明智。她还是希望能造成更小的影响，这样他也更有可能接受……

    叶若明深吸一口气，放松表情与内心，推开声控门，以尽可能轻的脚步走进营帐内，然后用元能量把门关上。她站在那，静静地，只是打量着，那张英俊的面庞，那双蓝色的眼睛，那高耸的鼻梁，那微闭的嘴唇，和那飘逸的金发，那人，那坐在悬浮椅上、斜靠着椅背的青年，那她永远不会忘记的爱人。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然后立刻奋力站起来，走到阿尔法·理查德面前。

    “Ruoming?”理查德半带着些疑惑说。

    她感受心脏疯狂地跳动，用双手托住理查德的面庞。

    “阿尔法……理查德……你……”

    理查德站起来，半搂住她。“Howareyou?”他注意到她那与这个时间点不同的金发，与之身上的奇特服装。

    “Who，whoareyou?”

    “我就是叶若明。”叶若明轻声说。

    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重新戴上翻译器。她笑了，因为她从没听过理查德说纯英语。她用手轻轻画了个圈。

    “若明……”理查德像是自言自语，“你是平行宇宙，或是另一个时间点的人？”

    “呵。”叶若明微笑着说，“我自己也不清楚算什么。”

    她理智下来，与理查德分开，然后把他按回到悬浮椅上，自己凭空创造出另一把。

    “阿尔法，你听我说，我很想与你解释，但现在不行。我只能告诉你一些事。”叶若明小声但清晰地说。

    “你明天会死。”

    “你不是来开玩笑的吧。”理查德说。

    “相信我，阿尔法。我已经等了太久。我不想功亏一篑。”

    理查德审视了她一会，然后点点头。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会将你带到我的时间点。”

    理查德沉默一会，然后笑了笑。

    “对不起，若明。即使我相信你，我也不能逃离我的现实。”

    “哦。是我没解释清楚。你明天将会在反物质湮灭的爆炸中死去，而我的实力可以允许我在那时才把你救到我的时间点。这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那是我的命运。我不想这样逃避。”

    “为了我也不行吗？”叶若明恳切地问，“求求你，阿尔法。”

    理查德又一次沉默了。

    李刃与陆清融推门而入。叶若明不暇思索，直接释放元能量，但这次被李刃轻松接住。她转头一看，发现两人的手正握在一起。

    “元能量融合？”她的声音立即变得冷酷，然后起身加强力量，再次出击。但这次干脆被李刃所吸收。

    “你不该丢下权杖的。”李刃释放光之圣剑，几步上前，剑尖对准叶若明的颈窝。

    她刚要再次抵抗，理查德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然后他穿梭至她身前用战意击退李刃。

    “你们也来自未来。”理查德念道。

    “理查德。”陆清融说，“她不再是这个时间点的叶若明了。她已经变成魔鬼。”

    叶若明也握紧理查德的手。“我只是一个为了爱而努力的疯子。而你对面的人的过去，就是毁灭你，也毁灭了一座城的人。”

    李刃一愣，竟垂下了剑。

    理查德转过身去，面向叶若明。她微微仰头，好使自己能直接与他对视。

    他搂住她的脖子。“篡改时间和生死带来的危险，是无法预料的。既然你告诉我了，那我牺牲的会更加毅然了。”

    理查德吻住她的嘴唇，像是把一切的情丝注入了这一吻中。叶若明半惊半喜，但也享受在这无比的爱意之中。可是一切戛然而止。理查德取下她腰间吸附着的返回器。

    “不！”叶若明惊恐地说。

    “个人的爱恨，不改再改变历史的走向。要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啊。我爱你，若明。希望你能满足了，否则我无法安息……”

    一道光芒从返回器中发出。叶若明消失在量子领域中。

    “再见。”理查德看了看剩下的两人。

    “再见，我很遗憾。”李刃与陆清融也按下返回器的开关。光芒发出，两人也消失了。

    【2032年9月28日，地球中国BJ怀柔科学城】

    重新回到2032年地球上的三人，同时回到了平台上。李刃和陆清融做好戒备，但叶若明没有释放战意，只是跪倒在地上，默默地哭泣。

    李刃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与陆清融走出废墟，遇到了惊喜的宇文蓼。在她的参照系看来，三人一瞬之间就回来了。

    “我们该解决一下这一片狼藉。”李刃释怀地说。

    两人释放元能量修复被破坏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那两台承影机甲。

    “我们得清除一切的痕迹。”陆清融说。她运用精神能力抹去了所有熟睡之人的记忆。然后看向宇文蓼。

    宇文蓼不自然地走过来。她面色十分凝重。

    “不必了。”宇文蓼的声音与之前不大一样，似乎更有了叶若明的神韵，“先前我都是装的，因为不想太影响时空。我本就知道一切。而一切又发生了。大意了，竟然用了另一种招数……”

    慕容银宇，或者说科特，或是暗空间信使，站在远处，身上是他死时的那一身衣服，对着他们，邪恶地笑了。

    [1]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地球人注

    [2]叶若明的文明拥有与地球类似的技术。——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