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恬恬拐走到巷道里后，整个巷道除了孩童玩闹便没有什么人，大都在屋里看春晚打麻将。

    刚走到离家不远的路灯下，便看见江阳埋头坐在他奶奶门口的石墩上。他没看手机，把树叶抱在怀里轻轻抚摸。

    孤零零的一个人抱着一只狗，那一刻，何恬恬突然看到了小学时候总是一个人坐在一处的江阳。

    那个孤独又可怜无人搭理的江阳。

    “江阳。”她不由自主喊了他一声。

    江阳闻声，连忙抬头，看着她笑，他笑的既无力又温润。

    “回来了！”

    何恬恬点点头，走近他，江阳也站起了身。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何恬恬看着他好奇问。

    “我想你了。”江阳深沉说了一句。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个人又打你了？”何恬恬不禁有些担心。

    江阳却摇摇头，苦涩一笑。

    “没有，我长这么大了，他如果再打我我会还手。”江阳仍旧笑着，那笑容似乎在安抚着何恬恬不要担心自己。

    “那是怎么了？你一定有事。”何恬恬说的很坚决。

    江阳每次发生不好的事总会说这句我想你了，何恬恬知道，他也许只想找一个情感依托。

    “何恬恬，我想去荡秋千。”江阳说这话时瞬间红了眼，下眼睑变得鲜红，眼眶里有水莹莹的光。

    何恬恬不忍看着他，“嗯”了一声。

    她心肠软，一想到江阳那天晚上的话，看到他今天晚上的眼睛，她就拒绝不了他。

    江阳放下树叶把门关好，两人便走来公园，在秋千上坐下，空气又干又冷，大河结了厚厚的冰。

    “怎么了？”何恬恬看他半天不语，还是先开了口。

    “我妈今天刚出院，两星期前她临产前羊水栓塞了，那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窒息死了。医生从手术室出来说我妈情况很危险，让做好心理准备。我立马跪下拉着医生的衣服，我求她……我求她一定要救我妈，我狠命的磕头，一直。也许是上天怜悯我妈，终于转危为安。她今天刚刚出院，她告诉我，她打算和那个男人重新要一个孩子，她说自己还不算高龄产妇，说那个男人问了医生可以再要。我想不明白，哪怕是搭上性命，她都还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何恬恬，我妈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她如果爱我为什么那么想要和那个男人要一个孩子？为什么……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

    江阳双肘撑在膝上，低沉着头，歇斯底里说出这些话。

    何恬恬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哭腔，很小很小。他很久没修头发了，有些长，碎发耷拉在额前遮蔽着身前微弱的灯光，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睛。

    但她知道，江阳一定哭了，眼睛一定很红。

    “江阳……你不要难过，阿姨她一个人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也许是累了吧。她想找一个人依靠，和她一起生活，所以才那么迫切想和那男人有一个孩子。”

    何恬恬望着月亮，两脚一放荡起了秋千，一搭一搭地摇着。

    她之所以能想到这里，也是因为秦秀总是念叨。说江阳的妈妈结婚之前是个大美人，娇生惯养的那种。但命运不幸，她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和江阳的爸爸结婚后以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可命运无常，江阳的爸爸也去世了。

    何恬恬时常觉得这个田阿姨（江阳妈妈）可怜，经历了这么多，仿佛就是来这人间渡劫的一般。

    但江阳，也受苦了。

    “江阳你会很辛苦，但在扬水镇上还有奶奶这个家，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呢？”

    江阳没有说话，两人沉寂了许久，只剩秋千锁链的咯吱声。

    “何恬恬，谢谢你还来这里陪我。”江阳抿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