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个吟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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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麻烦

    “你那是什么刀?”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呼兰山的夜来得很早,不过酉时一刻,天便已完全黑了下去。

    段辰砂坐在迦谶身边,迦谶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自己的尖刀。段辰砂侧头看着,那柄造型奇特的尖刀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我的老师留给我的东西,当年老师说,它是用龙鳞铸成的。”

    他捧着那柄尖刀,火光映在刀面上,照亮了他的脸颊。

    “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多尔古德’。在铸造它的曲洛人的语言中,多尔古德的意思是‘寒冷的月亮’。”

    “曲洛人?你是说那些侏儒工匠?”

    “人家可不是侏儒。”迦谶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恐怕得被追杀一辈子。”

    段辰砂撇了撇嘴,他对曲洛人的工匠技艺有所耳闻,年少时在皇宫中也见过那么几件巧夺天工的刀剑盔甲,但他从来没见过哪怕一个曲洛工匠。

    迦谶将多尔古德收回了刀鞘,这柄不过两拃长的尖刀平时就藏在他的怀里,似乎仅仅是吟游者的一件防身武器。

    “我的这柄刀是父亲在我十二岁生日时送给我的,他那时候告诉我,这柄刀出自天宸最好的铸刀师之手,以陨铁打造,看似柔弱,实则无坚不摧,即使是全天下最坚固的盔甲也会被它刺穿。”

    “它以前没有名字,但我现在管它叫‘宁折’。”

    段辰砂自顾自地说着,他一手拿着刚刚调制好的草药,拧过头艰难地看着自己的肩膀——他的左肩在战斗中挨了一刀,只是由于伤口在肩后,他很难把药给敷对位置。

    “要我帮你一把吗?”

    迦谶向他伸出了手,但他却反射般向后缩了一下。

    “不用了——”

    他举起草药,向着自己肩上拍去。伴随着一声“啪”,草药的汁液飞溅出来,段辰砂蜷缩着身体,他痛苦地哀嚎着,脸上的肉都扭成了一团。

    这是在干嘛?

    迦谶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见段辰砂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将麻布在伤口上扎紧,即使身体抖如筛糠,也没再吭一声。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沙帮头的吆喝:

    “把手里的家伙拾缀拾缀,能磨吧磨吧就磨吧磨吧!都给我放机灵点,心都提起来!这几个晚上不会好过,但如果能把这群兔崽子弄死,咱们指不定还能再捞一笔大的!”

    马背上的沙帮头在营地里不断转悠,提醒每一个人都必须小心。呼兰山里突然出现的山贼绝非偶然,他们一击不成,不可能就如此善罢甘休。

    马帮众人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在商道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怎样的凶险都见过了,自然也清楚此时此刻该做什么。

    他们将山贼尸体吊了起来,又在那附近布下了捕兽夹和土制的陷阱。这是一招屡试不爽的阳谋,只要那些山贼长着一颗肉做的人心,就不可能不会来抢夺同伴的尸体。

    段辰砂捂着伤口站了起来,他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早已沁满了额头,好在伤口不算太深,不然还得拿烧红的铁片烫一烫才能上药。

    “这是在做什么?”

    他指向被高高挂起的尸体问道。

    “这是钓鱼的鱼饵,用来引那些山贼上钩的。”

    迦谶头也不抬,他在吟游的旅途中也见到过不少这样的事,同伴的遗体关系到一方的士气和团结,就算是为了老大自己的面子,他们也会冒险来抢。

    这一招还挺聪明,虽然说没什么可言——不过你死我活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谈得上道德。迦谶这么想道。

    “被你把脑袋都给切下来的那个家伙,也在这里面吗?”段辰砂接着问。

    “他的脑袋被挂起来了,身子倒是没有。”

    迦谶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掏出来一块银质的符牌。

    “那个家伙的身上除了弓和箭,只有这么个东西。”

    段辰砂接过符牌,在火光下端详起来。符牌上既没有名字也没有称号,仅仅刻着一张被拉到最满的弓,弓弦上搭着三支箭,似乎随时都要被射出去。

    他睁大了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翻过符牌,背面是一个圆圈和圆心的点,那个圆圈画得并不怎么圆,看上去歪歪斜斜的,像是出自拙劣的工匠之手。

    “该死——”

    啪的一声,段辰砂将符牌合在了手心里,抬头望去,营地边的树上挂着一颗脑袋和四具尸体。他也顾不得肩膀上随时可能开裂的伤口,随手从旁边拿了一支火把,三步并作两步向那些尸体冲去。

    “您这是?”

    “帮我一把,我要检查这几具尸体!”

    在尸体边负责放哨的老七一头雾水,但他还是乖乖蹲下,为这位帮头的“侄儿”做了一回人肉垫脚石。

    段辰砂举起火把,没受伤的那只手胡乱将尸体的衣服扒开,暴露出乌青色的淤血和可怖的疤痕。

    但这并不是他要找的东西。他继续在尸体的衣服里扒拉来扒拉去,终于在软甲后面摸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他稍一用力,就将那块东西扯了下来,火把凑近一看,那也同样是一块符牌,只不过是一块鎏金的符牌,符牌上刻着的是一丛绽开的兰花。

    段辰砂愣住了,他看着符牌出神,甚至忘了自己还踩着老七。直到老七实在撑不住出声喊痛,他才将将反应过来。

    两颗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滚落,砸在染满血污的鎏金符牌上,段辰砂看着黢黑静谧的树林,口中在喃喃自语:

    “有大麻烦了……”

    话音未落,五支利箭就从树林里射了出来,只是这五只利箭并不冲人去,而是一箭射断一根麻绳,被吊起来的东西落在了地面上,那颗迦谶砍下来的脑袋骨碌碌地滚着,过了两三丈远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