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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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怀疑的止于怀疑-第二节

    我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径直去自习室读书。最近正在读青山七惠的《离别的声音》,这书读得让我想睡觉,因为写的都是一些生活中平淡无奇的事情。但是我也总能感觉到作者所描写的情景就在眼前,那修鞋匠的长相,万梨子的神色,都惟妙惟肖地在眼前展现。而且每一章结尾处的离别都没有刻意的情感渲染,却总是让我感同身受,每次都不能不为这不留痕迹的邂逅所感伤;而我是不会有这样的能耐的。

    芳慕的生活也与往常差不太多。但她一天比一天更忙碌,他要在那些价值极低的学生会部门参加例会,撰写策划。在我想要好好一起享受夜晚的时候,她通常都有正事,而在我读书正兴的时候,却是她忙完正事要抒发想念的时候了。

    我也是想念她的,但我就是有些乖僻的个性,我不愿意对固定好的时间进行分割。我对时间的苛求尤为严重,可能这也和我需要加引号的“乖僻”及“宁缺毋滥”的性格有关。如果不能保证拥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读书,我是不会特意前往自习室的,我宁肯浪费掉这段时间。

    我的激情总是褪去得很快,虽然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但于我而言,和芳慕已经是多年夫妻了,而且还有两次打架的经历。虽说如此,我为了称她的意还是会分割自己的时间。

    可是见面以后也没有让我高兴的事,我已经多天吃不到自己想吃的饭,还要忍受着她一边吃饭,一边拿着手机聊天,一边抱怨着牙疼,然后老一套地走到她的宿舍旁。我心里是想赶快回去宿舍的,但是我知道她并不想吃过饭就分别。我没有犹豫地陪着她走到长椅处坐下。

    她总会在我的左面,不管是走路还是坐着,在马路上时也从不担心是不是距离行车路太近,我曾将她这习惯赋予浪漫的色彩——因为这样是距离我心脏最近的距离,是吧?——在初识不久的那段时间。

    我伸长胳膊,肘搭在椅子上,手搂着她,身体紧贴着她,右手插在上衣兜里,胳膊紧贴着身体。这让我感受到一丝温暖,但这温度既燃不起我的心,也抵不住秋夜的阴冷。我觉得一股寒流由下而上,从裤腿处向全身奋进着,没有丝毫的踌躇,坚定、执着就像无所畏惧的蜜獾。

    直到衣服一点一滴地被完全渗透,开始夺取身体的温度,我便伸展开四肢,努力地放松身体,闭上双眼,脖子顶着椅背,把头向后仰了过去。

    我是想去对抗环境,我总是喜欢恶治,我一直很相信肉体和精神的潜力。我曾看到过一篇文章,据文章上说,有很多被冻死街头的人都是有保暖衣物却不穿的,因为在临冻死的时候人会产生错觉,觉得自己很热。

    她一直在一旁说着话,有和她朋友发语音的,也有对我说的。说的是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或许当时我就没有听进去,但我绝对有回复她。

    我记得当时一直是闭着眼和她聊天,直的我睡意昏沉,才想睁开眼,同时身体也眸着劲打算坐好。可就在睁眼的一瞬间我便被定住了——我陷了进去,只有眼睛在打晃。

    我审析着眼前的景象——金黄夺目的圆月轻柔而明亮,眼前已经枯干的树枝交错繁密,摇晃着像是一抹纱帐。我觉得她是有情绪的,这感觉是那么清晰,却又不可言喻,只能确定那里面充斥着与我内心一样的哀;仿佛抬手可触,却也清楚只可与她心交。但我还是拿出了口袋里的手,空气瞬间夺走手的温度。

    还真是腹背受敌啊……我伸出手比向她,不禁心生哀叹。

    芳慕你抬头。我说。

    她也仰起头来看她,然后说了一些和我感受相同的话便不再看了。而我却实难自拔,每次遇到这样的景色我都有想死的冲动,和哀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却绝不是这个。——可能只有死亡才是最接近她的。——我暗自揣摩着,到底怎样才能更接近她,怎样才能与她相融,如果有事实告诉我,赴死就能融入这景色,我可能就真的会去死了。

    这时我的身体已经凉透了,我怕我会冻出个好歹,便说:走吧,咱们回去吧,太冷了。

    再待一会儿。

    我长出一口气又继续坐着,随便地聊着,身体不住地哆嗦。

    走吧,回去吧,我冷着呢。我站起身来,双手撒娇般地攥着她的一条胳膊,让她动身。

    我不走,再坐会儿。

    那我走了啊……我弱弱地说。

    走吧。她的语气没有玩笑的愤怒,也不是气愤的撒娇。

    我转身便走,还没走出长椅区便撅着嘴一脸乞求地转身回来,委屈说:走吧,我真的冷着呢。

    芳慕看着我回来笑得很开心,但还是说了不走。

    我走了。说着,我转身向宿舍走去。眼前看到的是昏黄路灯下的路,脑海里显现的却是芳慕一个人坐在那望着我的样子,以及我自己的背影。画面中一团漆黑,毫无光亮,可芳慕和那张长椅是那样的清晰,自己的背影又是那样的瘦小阴冷。随着我越离越远,我和芳慕都消失在那团漆黑中。

    回到宿舍我坐在座子上,愣了一会儿后,起身去阳台看芳慕还在不在。我想起自己曾劝过一个已经断绝来往了的朋友:你嫌冷,这没错,但是温度就在那里,一视同仁。你冷他也冷,但他还总是约你出来,为什么?这是他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