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亡,是安宁凉爽的黑夜 (求追读)
翌日清晨,休息好的一行人打算离开矿场,前往此行真正的目的地,米克村。
马克和矿工们对一行人表示谢意之后,掏出钱包打算支付本次的委托费用,瞄了一眼在场的五个人,正在数银币结款。
一只白皙的手飞快探了过来,将钱包牢牢攥在手里。
诧异的马克抬头,正好对上菲奥娜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以及其扮出的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用与她形象完全不符,近乎撒娇的语气恳求自己。
“亲爱的马克叔叔,作为一个冒险家在外的开销可是很大的,你作为家族的长辈,应该不介意赞助我一些吧?”
“我介意!”马克无奈苦笑着,“而且你不是承诺过成为冒险家后,要凭自己的实力挣钱的嘛!”
“那是我跟我父亲的承诺,不是跟马克叔叔你的承诺,再说了......”
晃荡了一下哗啷作响的钱袋,菲奥娜露出狡猾的笑容,“这难道不是我凭自己实力挣来的吗?”
“真拿你没办法。”
自家的侄女,身为亲叔叔还能咋的?
宠着呗!
马克耸了耸肩,朝旁边的矿工招手,一个小木盒子被送了过来。
“把这个也拿着吧,在你冒险的路上会遇到许多危险,它应该能派上用处。”
盒子里,安放五颗红黑色,半个拳头大小的圆铁珠子。
这东西菲奥娜认识,叫做流火轰鸣弹,是由流火磷石混合锋利的铁片制成的,里面设置有简单的触发机关。
只要用力在地上一砸,机关就能迸发明火,继而引爆流火磷石。
爆炸的威力不算小,三米内足以直接摧毁一个健壮成年男子的生命,溅射的铁片有效杀伤范围大概在七米到十米左右。
整个矿场的主要矿物是赤铁、赤铜,里面夹杂着含量不太低的流火磷石矿,这种矿物的特性是一旦碰到明火就会引爆,所以矿场上是禁止明火的,食物清一色是冷食。
不敢用这东西炸狗头人,基于同样的原因,马克才需要请人帮忙,否则几个流火轰鸣弹下去,搞定一小群低级狗头人还是没问题的。
直到这时李斯特才反应过来,狗头人萨满临时前憋着火球术没放,不是在藏拙或魔力枯竭,而是忌惮矿洞的流火磷石矿。
一旦把火球术丢出去,就可能引爆整个矿洞乃至矿场,建立在矿洞下方的狗头人地下家园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难怪人类可以跟狗头人构建起稳定的合作关系,除了互相提供价值之外,狗头人萨满还是蛮顾家的,对同胞的保护如此上心,宁死不放火球术。
它真的.....
如果从一开始没有爆发冲突,其实犯不着刻意去针对,这些几乎一辈子都躲在地下的小东西,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但从结果来看其实是一样的,没有流火磷石矿,狗头人萨满就会死于炸弹。
“谢谢你,亲爱的马克叔叔!”
“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好的!”
跟马克和矿工们告别,菲奥娜、李斯特等人骑着马离开矿场。
韦尔伯手里攥着地图,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开始在前面带路。
骑在马上,李斯特出于疑惑和好奇,询问一旁的菲奥娜。
“所以酒吧的钱和酒水饭钱,都是你凭自己的实力挣来的?你有什么挣钱小秘诀,给我分享一下呗!”
贫穷,是刻在骨子里的底色。
到任何一个世界,钱都是顶好的东西,它就算不是万能的,但也非常接近了。
菲奥娜闻言点点头,招手示意他靠近些来。
李斯特坐在马背上斜着身子,耳朵竖的笔直,准备倾听来自富婆队长的赚钱小妙招。
热热的气流呼出,搔弄的耳后根发痒,菲奥娜刻意压低嗓音,宛如恶魔低语:“我的小秘诀就是......记在我爸的账上!”
“靠!你不讲武德!言而无信!”
“我只承诺过不跟他拿钱,可没说过不挂他的账。伸手找他要钱的人是沃里克,跟我菲奥娜有什么关系?”
李斯特默认无语,你说的好有道理哦!
咚!
咚!
咚!
菲奥娜的家门被敲响。
过了大约十几秒,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头发梳的板正油亮,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绅士,看样子像是正打算出门。
望着站在门口的玫瑰酒吧老板沃里克,查理不由得面带疑惑。
“沃里克,你有什么事找我?”
“是的查理先生,这是你最近三个月在玫瑰酒馆的账单,请仔细翻阅并核查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麻烦你按照上面所写的总金额支付相关费用。”
嗯?
来自玫瑰酒馆的账单?
查理直接愣在原地,家族虽然条件大不如前,但经济条件方面并不差,自家不仅有矿场、商铺等盈利的产业,还有单独的酒庄和宴会场所。
别说最近三个月,就是最近三年自己也没去过玫瑰酒馆,光顾沃里克的生意。
“沃里克,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我最近三个月从未去过玫瑰酒馆。”
“查理先生,我很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你不妨先翻阅一下账单。”
对方严肃的样子,加上历来的行事作风,表明这并不是一个玩笑或低俗的恶作剧。
困惑的查理接过账单,随手翻阅起来。
朗姆酒、果酒、烤肉、果盘......
给服务员的小费,甚至还有租赁包厢长达一个月的费用。
一叠叠厚实的小票,记载着各色各异的账目,唯一不变的是,签署在右下角眉飞色舞的名字:菲奥娜。
啊这......
你可真是我聪明伶俐且孝顺的好女儿呢!
深吸了一口气,查理满怀歉意的微微鞠躬,尽显贵族绅士风度。
“抱歉,这就是我的账单。请进来稍坐片刻,我让管家给你准备钱。”
“好的查理先生。”
吊在头顶闪闪发亮的水晶灯,一整块占据客厅中央的手工羊毛地毯,红木雕刻的大圆桌,装饰着真皮的楼道扶手,宽阔柔软的白色沙发,壁柜上摆放着的象牙工艺品、银制雕像,挂满墙壁的油画和浮雕。
入眼所见,都透露着一个字:富!
在敦克镇,查理毫无疑问就是首富。
即便是放眼大一点的中小型城市,那也是相当气派的家族。
关于菲奥娜的家族历史,沃里克了解的不多,也没什么兴趣深入了解。
但大剑客的名声在外,对于眼前的场景他丝毫不觉意外,垂死挣扎的狮子嘶哑着嗓子哀嚎,都远比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更具备威慑力。
不多时,管家和查理一起走了出来,垫着丝绸的盘子上,盛放着排列整齐的金币和银币。
“麻烦你清点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我相信以查理先生你的人品和财富,不至于欺骗我一个酒馆的小老板。”
性格豪迈的沃里克,在征得对方同意后,用丝绸将金币、银币包裹起来,随意的塞进怀里。
不愿意过多打扰,微微鞠躬致意,迈步便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处,却被查理叫住。
“沃里克,菲奥娜最近怎么样?”
“她接了矿洞的委托,有队友们的陪伴,我想应当并无问题。”
“那就好,感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不如说是她照顾我的生意。”
目送沃里克远去,查理在原地停留了好一阵。
转身盯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人物油画,那柄水蓝色的长剑周围环绕着迷蒙雾气,如同落日的海浪边残存余辉。
亲爱的菲奥娜,如果你感到累了,就赶紧回家吧。
你虽然有成为一位大剑客的天资,但光复家族荣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相比于一家人平平安安,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爷,净化仪式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您该动身了。”
说着话,管家将一个用草藤和花叶编织的小小花冠,递到查理的手里。
花冠的正前方,悬挂着一颗金色菱形水晶石。
“这是送给他的礼物,品质方面......”
“您请放心!虽然准备的匆忙了一些,但这颗护魂晶石的品质是市面上能找到最好的。抵御不了来自幽暗九狱的深邃幽光,却足以庇护他渡过遥远漫长的暗河。”
“嗯。”
敦克镇的教堂内部,温莎奶奶穿着金色、白色相间的圣堂大歌者长袍,头戴着一颗镶嵌着白色水晶的塔型帽子,手里紧握着长柄权杖。
神色肃穆且威仪,同往日的和煦相去甚远,身上更是笼罩着一层浓郁到亡灵和幽魂避之不及的金色光芒。
六个隶属于教堂的牧师,正在颂唱着福音。
蹲在正中间的爱德华褪去干净的衣服,赤身裸体趴在地上,嘴里止不住的发出悲鸣,不时用眼神向温莎奶奶求救。
温莎奶奶权杖攥的更紧了,却始终没有移动一步。
身后,传来踏实稳健的脚步声。
“温莎阿姨。”
“你来送他?”
“是的,还给他带了一件小礼物。”
打量着查理手里拿着的花冠,以及上面悬挂着的,价值不菲的护魂晶石。
温莎奶奶立刻伸手去借,而是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你以为送一个花冠,就能让我帮你去办那件事,你趁早息了这个心思。就算你的父亲是我的好友,圣灵也决不允许一个本该消亡于尘世的亡魂,侵扰敦克镇的安宁。”
“您误会了,看到爱德华的瞬间,我已经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送给他的礼物,只是出于怜悯,怜悯一个同样被囚禁于幽暗世界的可怜人。”
尽管安排妥当,可圣光洗礼的净化过程,对于沦落为水鬼的爱德华来说,依然是极其痛苦的。
黑暗沼泽囚禁的灵魂,是无法回归尘世的,除非他彻底沉沦到幽暗九狱,进入九狱的灵魂暗河,寻找到渡魂舟。
借助渡魂舟的力量,找到尘世之门,爱德华才能回归并摆脱黑暗沼泽的禁锢。
沉入黑暗,并脱离黑暗。
温莎奶奶轻轻挥了挥手,花冠飘离查理,落到爱德华的脑袋上。
花冠和护魂晶石,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笼罩并庇护着他。
痛苦,随之减弱。
“你最好是在说实话。”
长柄金色权杖在地面轻轻敲击,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和光辉,从权杖的顶部涌现。
六位环绕着爱德华的牧师,微微躬着腰退开在一旁。
光辉击打在爱德华身后的圣灵雕像上,圣灵雕像回应温莎奶奶的祈祷,扭曲的空气被圣光雕像射出,如剑刃般的无匹光辉斩开一道裂缝。
连接裂缝的那头,是一条漫长到望不到边际,汹涌澎湃的黑色河流。
黑色河流上,堆积着各异的骸骨,飘荡着无数亡魂,但在圣灵雕像的威慑下,根本不敢靠近过来。
“爱德华,接下来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带着花冠回来,送还给他,或者永远沉入暗河。”
“我回来之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圣灵与你我同在。”
“再见,温莎奶奶。”
“再见,我的孩子。”
头戴花冠的爱德华,孤寂的身影迈入裂缝之中,随即消失在暗河里。
裂缝缓缓收缩,教堂中的光芒和异样通通散去,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凝望着爱德华离开的方向,温莎奶奶眼眸里满是担忧。
“这对一个孩子而言,是不是太困难了?”
“尘世赠予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的好价格。他跟伊丽莎白不一样,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在圣灵的荣光下,平静的接受死亡。”
“如果你想通了,在此之前把一切告诉菲奥娜,她有权知道真相,即便那难以接受。”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
查理失魂落魄的离开教堂,像是丢掉了重要的心爱之物,身体却相当诚实的慢慢松弛下来。
白色的地板上,安躺着破损的心灵竖琴,里面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栖息了,不过是一件损坏的奇物。
捡起心灵竖琴,温莎奶奶收起权杖,默默端坐在圣灵雕像的下方。
缺少琴弦的心灵竖琴,在苍老干枯手指的抚摸下跃动,散发着嘶哑年迈的声音。
--西格尔翻阅高山,跨越大河,屹立在高耸入云的圣堂面前,询问至高无上的圣灵:“伟大的圣灵!卑微的信徒祈求您的怜悯!请您告诉我,怎样才能让逝去的人回归尘世?”
--风静静吹拂着,山不言,水不语。
--“如果她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尘世间的一切还有何意义呢?”无法接受眼前一切的西格尔,悲愤的哀鸣着,一头撞死在纯白色石柱上,鲜血染红了圣堂。
--信徒用世间最纯净的水、最干净的布、最传奇的奥术魔法,却始终无法洗涤血渍,不解的信徒跪倒在圣灵面前,祈求祂的教诲。
--风依然静静吹拂着,山不言,水不语。
--死亡,是安宁凉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