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尊令使
瓶中世界的时间流速,似乎与现实世界不同。
林余给衣柜里的蜘蛛重新找了一个家之后,又返回瓶中世界,却看到绿苗茵茵,已至半尺。
这时节,怕是已经到春天了。
他的视野中,十几匹马如疯了一般,正由军兵骑着,在绿苗上踩踏。
周围聚集着数百百姓,老泪纵横,心疼得直欲冲过官兵们拦截,但被兵刃拦着,怎么也冲不过去,只得在原地叫喊:
“住手啊!”
“不许踏苗!”
“不许踏苗!”
但那田里的绿苗,不过刚被栽上不久,根基也不牢固,只被那马儿的蹄子轻轻一擦,便东倒西歪,浸没在小腿深的水里。
只片刻功夫,一亩粮田变废田。
这时,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老翁竟找到了缝隙,直冲进稻田里。
他手舞足蹈,上下祈求,动作滑稽又可笑,像足了戏台上的小丑。
周围踩踏绿苗的军兵低笑起来,绕着老翁转圈,老翁周身的绿苗便一颗也不剩,全倒在水里了。
又有几个年轻村汉冲过来了,赤裸着胸膛,手拉着手,堵在马的前进路上,有的甚至还敢伸手,径直拽住了马绳,使马不能动弹。
军兵们抽出兵刃,翻转到刀背一面,就朝伸出手的村汉猛砸。
村汉吃痛,果然松手,眼里冒火,却再不敢动手。
“贱皮子!”不知谁嘟囔了一句,周围的军兵们顿时哄笑起来。
这笑太过刺耳,惹得村汉中不知死活的开始高喊:
“拼了!”
“跟他们拼了!”
这纷乱的稻田外围,十几个穿着明显更好的捕快围拢着的正中心,一位穿绯色官袍的官员,朝身后的下属问道:
“谁反了?”
下属立即指向稻田中一个村汉,厉声说道:
“卑职看清楚了,就是那个,他说反了。”
绯色官袍眼神一凝,高声命令道:
“来人呐!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他身后的捕快们立即动手,两三个一起扭住一个,先是殴打一番,再按在泥水里。
五个满身泥泞的村汉被押解到绯色官袍身前,绯色官袍嫌弃地走远了几米,这才问道:
“刚才说反了的人是谁?”
一个面容黝黑,长相粗狂却自有一番正气的村汉不服气道:
“是我。”
“好,敢说敢认就好!”绯色官袍头微抬:“叫什么名字,干什么营生?”
黝黑村汉昂声答道:
“齐大柱,本地桑农。”
“桑农!?”绯色官袍一下子绷不住了,气急败坏地骂道:“桑农为什么要来带着稻农闹事!”
齐大柱回道:
“心中不平!”
绯色官袍面上露不屑之色,眉头一动,一个主意浮上心头,自己都忍不住满意地笑了。他朝齐大柱继续问道:
“你在王直那儿当什么头目?”
齐大柱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只能如实答道:
“什么王直?我不认识王直。”
“倭寇头子王直!”绯色官袍图穷匕见,冷笑一声:“到时候你就认识了。”
绯色官袍说完,索性略过了齐大柱的争辩,朝面前的数百百姓厉声道:
“都听着!”
“改稻为桑乃是国策,上利国家,下利你们。我就不明白了,这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就是推行不下去!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有倭寇在煽动。”
“继续踏苗!”
林余一直看着这一切,到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妈的,按照你的推理,老百姓如果连官府都不认,却去认倭寇的煽动,那你这个父母官是怎么当的,岂不是真真的罪该万死!
他忍着气,没去动绯色官袍,而是看向了齐大柱。
按照电视剧情,这齐大柱被押送回去后,没被问斩,反被胡宗宪释放,后来更是与海瑞结识,由此得到裕王赏识,最终成为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
人才啊!
若是在乱世,这人至少是个将军。
林余心中已有了拯救浙地百姓的计划,此刻正需要一个能团结百姓,富有领头能力的“造反者”。
齐大柱,蛮适合。
他想着,手掌已经覆盖而下,遮蔽了半个太阳。
此刻的稻田里,无论军兵还是百姓,俱都抬头望天,顿时吓得心神皆颤,纷纷滚落在地,磕头求饶。
这巨掌在离所有人都只有咫尺的距离停下,两跟粗大无比的手指伸出,轻轻捏住了那个绯色官袍,又轻轻一甩,把绯色官袍甩到了稻田泥水里。
跪着的百姓们惊愕抬头,一时间呼喝声起:
“紫禁城里的天尊显灵啦!”
“天尊惩罚了狗官啊!”
“天尊是向着咱们百姓的!”
林余皱眉,自己怎么成了紫禁城里的,不过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朝地上所有人威严说道:
“我名青天天尊。”
“齐大柱是我的青铜令使,他要做的事就是我吩咐的事,你们要跟随他。”
“胡宗宪是我的白银令使,见他的面就如同见我的面,你们要听他的话。”
他顿了一下,朝远处还在骑马赶来路上,要阻止官府踩踏青苗的戚继光无声命令道:
“戚继光,你去跟胡宗宪说,让他到这里见我。”
还在骑马赶来路上的戚继光眼神里猛地冒出精光,随即调转了马头,朝都督府策马而去。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听到了“天尊降世”的消息,心里还不以为然。
谁知今日,天上突现巨大人脸虚影,一只手掌就能遮蔽半边天空,这样的可怖存在,不是天尊,还能是谁?
只是,胡都督竟是天尊的什么白银令使,这可真是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要知道,胡都督是严嵩一脉,这岂不是说,天尊是亲近严嵩一脉的!
此事过后,须得写一封书信寄往京师,探探口风。
戚继光啊戚继光,连那个从不显名的齐大柱都成了青铜令使,你竟然只分得一个传口信的工作,真是羞煞人也。
不对,天尊何等能力,若是想找到胡都督,岂不是瞬息的事,却还要让我代为通传,这分明就是看中了我,直等我立功提拔呢。
只是不知,多砍几个倭奴头颅,算不算得立功?
林余身在瓶中,时间就真的度日如年,眼看那戚继光屁股下的马儿跑的比乌龟还慢,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谁知他这呵欠一打,天空中竟出现了一股龙卷风,在附近的江上掀起巨浪,直欲把堤坝都冲毁。
他吓了一跳,忙止住了嘴,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齐大柱,”他朝稻田边上跪地惊愕的齐大柱扔了个心灵传音,继续说道:“我是青天天尊,你愿意成为我的青铜令使吗?”
齐大柱磕头如捣蒜,虽然根本不知道青铜令使是什么,但仍旧激动地答应道:
“愿意愿意。”
林余又缓缓说道:
“如果我让你造反呢?”
齐大柱脸色顿时煞白,心中顿时糊涂。
这皇帝说的和天尊说的,为啥不一样?
天尊不是皇帝的父亲吗?
哪有父亲拆台儿子的?
可他不敢不答应,只得说道:
“您让我造反,我就造反。只是我粗人一个,又从没造过反,怕做不好。”
林余也不真指望这齐大柱推翻了大明,他自有自己的用处,此刻说道:
“我会让浙直总督胡宗宪教你。”
“你听他的话,就是听我的话。”
齐大柱眼睛瞪得极大,他可是听说过胡宗宪的,是他们这片地方最大的官。
这样的人,也要造反吗?
他不懂,但也不敢多问,点点头,答应了。
林余交代完,又忍不住要打呵欠,索性退出了瓶子,一切睡到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