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朝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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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紫宸殿,魏王府

    身穿星宿图案长袍的白发老者,古稀之年,步履蹒跚的在皇宫庭内穿梭。他走的很快,想跑着过去,但身体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劲儿。

    路过的宫女和宦官,向他行礼鞠躬。

    他懒得理会这些肮脏的卑贱之人,跪在回廊两旁,都觉得挡路。

    就连遇见皇后,太子,也没能让白发老者停下脚步,他没有时间向像这两位未来的皇帝和太后问候。

    这件事,事关大章王朝的兴衰,不可怠慢!

    他终于到达目的地了,紫宸殿。

    他颤颤巍巍地登爬着阶梯,踉踉跄跄地闯了进去。把守大殿的金乌卫认得他,不敢阻拦。

    擎天监的白发老者看见正在处理公务的皇帝后,扑通跪地。

    胸腔内气血翻涌,咳嗽两声,将郁闷在体内的鲜血喷出,地板上殷红一片。

    “陛下,仅存的一朵国运气数莲,又掉了一瓣……”

    说罢,战战兢兢的额头贴地,鲜血染红了他的白发,面颊和白须。

    皇帝停止批阅奏折,脸上并没有因为气数凋零而表现出太多神情,神态自若,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十九年前,一个孩子的出生,关乎于大章国运的九朵气数莲,一夜之间凋零八朵,只剩一朵也是强弩之末,掉了一瓣又一瓣。

    擎天监的这些老头说这个孩子身负皇帝命,以后会登基坐上龙椅,务必杀之。但自己有不能杀的理由。

    “听说,魏王长子曹凤瑜有了消息?”

    皇帝开了尊口,声音厚重,殿内余音绕梁。

    “启禀陛下,据江南道陵州的飞令奴回报,魏王长子已经出了陵州,明日应该就能回到济州城。”

    “微臣斗胆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可以派‘夜幕’……”

    “你的话有点多了!”

    皇帝打断了这个所谓维护大章国运的老头子,龙颜不悦,语气明显严厉了几分。

    擎天监的推演天师额头伏地,星宿图案的长袍随着身体一并,颤颤巍巍。

    此时殿外正值白昼,但皇帝却喜欢处理政务时,用黑帘遮掩住所有光线,只在紫宸殿内点燃几盏油灯。

    这是他没有起兵造反时就已经留下的习惯。

    殿内昏暗的灯光涂抹在皇帝龙颜之上,刻画的极其凝重。沉默片刻,幽幽说道:“十九年前,天选之人降世,辅佐之人降世。那九朵国运气数莲凋零了一朵又一朵,但就算全都凋零了,又能如何?”

    “为了大章王朝的江山社稷,请陛下三思,”擎天监的白发老者战战兢兢。

    “这天下原本就不是朕的,但朕既然拥有了……”

    “他,朕现在杀不得。但那个辅弼拱主命格之人,务必给朕找出来,诛其九族!”

    一想到那个被称之为摧毁大章王朝的天选之子,这位大章王朝的最高统治者,眯了眯眼睛,暴露出来的杀机让烛光摇摇欲灭。

    “我有愧于他的父亲,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这天下,必须还得姓柳!”

    皇帝狠狠地将手中御笔按在奏折上,重重划了一道,黑墨溅撒在笔墨纸砚之上,手中御笔甩手而出,滚落在地。

    灯灭了,紫宸殿内伸手不见五指。

    ……

    八月初,失踪将近三载的魏王长子,扶风郡王曹凤瑜横空出世,在陵州有了音讯,引起天下震动。

    传言,三年前他回祖地祭祖时,半途被仇家杀害。

    那些原本与魏王不共戴天的仇敌,得到曹狗长子被杀的消息之后欢天喜地,庆幸老天开眼。

    现在却如丧考妣,抱怨天道不公。

    此时的‘弑君者’‘中原之主’的魏王曹晔,站在凌顶山脚下的王府门口,等待着失踪三载的长子归来。

    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他,并没有把太多的情绪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将一只手握拳负于身后,拇指摩挲着其他四指。

    虽然将近天命之年,也远离沙场多年,但那种统帅二十万大军的气势犹存。看惯死亡的眼神,依然遮掩不住思念与期待所交织的神色。

    这三年来,他豢养的三百‘太保奴’几乎倾巢而出,竟然都一无所获的陆陆续续而归,更为离奇的是竟有一百多名‘太保奴’惨遭毒手,被人暗中杀害,那几缕白丝与此事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若不是大管家曹甫之推演的卦象,突生变数,不知又会白了多少愁丝。

    在他的左侧是雍容华贵的‘隋阳公主’柳雉,锦罗华服,凤簪盘黑丝,唇脂与红润白皙的面容结合,就如那雪地里流淌的鲜血,鲜艳夺目。

    现在的隋阳公主,魏王妃柳雉,已为曹晔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她身边便是‘魏世子’曹芝野,未来将会是世袭罔替的藩王。

    这位魏世子长相随他母亲,但眸子阴鸷,神色冰冷的让人难以捉摸。

    ‘大管家’曹甫之与‘半步剑圣’裴旻分别站在曹晔两旁,作为他的左膀右臂,一文一武。

    这条灰石铺砌十丈之余宽的魏王府大道由南至北,远远望去不见尽头。

    原本空旷无人的大道上出现了一辆普通马车,看不出名堂的马车被一匹红鬃马拉扯前行,钉掌的马蹄随着木轱辘碾压地面而叮叮作响。

    御马驱使的是已经换了便装‘五衾将’之一,‘古之恶来’项典雄。

    身材魁梧威猛如小山移行,碗口大的右手臂有数处沙场刀剑所致的伤疤,手心被刀柄磨出的老茧是剥掉一层又一层。

    这位举世皆知的马夫在众人面前勒马停行,低沉说道:“小王爷,到家了。”

    撩开帷裳,出现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从车内弯腰俯出,走到自己亲人面前,以后辈身份像长辈行礼,但无话可说,只是面带笑容。

    他与后母柳稚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曹芝野对视了一眼,前者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神没有任何感情。后者眼神冰冷,毫无亲情可言,也就是为了走个过场。

    魏王曹晔想摸摸自己长子的脸,但那份来自内心的愧疚,迟迟下不去手。

    这三年,他受了多少苦难,受了多少侮辱,自己有何脸面面对儿子的归来,又如何面对他母亲的在天之灵。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魏王曹晔紧握藏匿在袖口里的双拳,眼眶红润。这位中原之主,三州之主见到自己的儿子竟如鲠在喉。

    这三年以来的挫败和无力,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第一次还是十九年前,这两次都与曹凤瑜有关。

    “这件事,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曹晔说道。

    拥兵二十万的藩王誓要为儿子三年前的莫名失踪讨要个说法。

    曹凤瑜抬头与自己的父亲对视,摇了摇头,语气平缓道:“这件事既然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这位扶风郡王并不想多待在这里,他从六岁时,这个王府貌似就不属于他的家了,或者说更早的时候。

    “大章有规定,王爷之间不可走动太近,我没有属地,但也适当保持距离,以免引起某些人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