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世游戏
繁体版

第二十二章 求救

    谦城,素来有谦谦君子城的美称,是十二家中那四相门的领辖之食邑。

    而因其地处于扬州东南的偏隅一角,还被南天岳分割在一州的临海边陲交界,其自然盛行的君子之风,可说是与四相门那崇尚“头铁”的莽夫门调格格不入。

    “这就是谦城吗?”李鹤之看着前方已经不过一里之遥,约莫有三丈高矮,单门洞,由黄泥与石砖砌起的城墙,他自言自语般说道。

    “武礼曾记,食邑的城门墙高不许过三丈三,都邑不许过六丈六,武庭不许过九丈九,还算这谦城的外门主守点规矩…”

    李鹤之身旁的姚翁,指着那比鹿儿屿要矮上不止一分半点的泥城墙,教导起他的孙儿姚安来。

    以如今的世风,协从各门各家牧守各邑的一地外门主们,依旧恪守着春秋那辈先人传下来阶级规矩者已然不多。现在的各地邑城中,哪家武府与派内分坛不为了彰显自家牧民有方,是将那门面功夫尽往气派去塑造?

    他们也不管这样耗尽民脂民膏去堆积他们的排场是否逾矩,是否值得。

    “走吧,尽快入城,虽然四相门这边没有绛教那将阳的律例,但卯时击鼓闭市,关闭城门,这是各邑相同的。”

    姚翁看了看那太阳将落的天时,如此说道,便又领着小姚安往前方不断出入城邑的人流走去,似要加入到排队进城的队伍。

    李鹤之他们一行三人,自离开了鹿儿屿那座绛教食邑后,走了有近八天的黄泥陆路,是终于在昨天离开了巽州地界,并于今日晚霞当空之时,抵达了眼前的这谦城门下。

    “这位差事老爷,您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村人走了半个月的山林老路才逃出了巽州,早已是石尽粮绝,你们这样做,是会饿死人的啊...”

    “不行就是不行,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外门主最讨厌有人破坏规矩的了,你们与我说来也没有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啊!你要的路引俺们又不是没有...”

    正当预备入城的李鹤之三人,跟随着人群长龙排了有那么些时候的队伍,在快接近谦城的门下,武差们要照例检查才可放行之时,他们却突然是听到了前方传来一阵莫名的争执声。

    探头望去,李鹤之瞧见了,在那谦城门下的亭棚边,正有六名站得笔直的,立持长柄刀戈的着甲青年,是与面前围了半圈的一群衣裳破烂的进城旅人们起了争执。

    看那伙旅人们吵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似是为此真急红了眼。

    而看那伙四相门的武差夫们,他们应该也不是头一回遭遇这种事情了,但他们依旧是不为所动的保持站岗,是任由对方这群人如何撒泼打滚,蹬鼻子上脸地骂起巽州土话,他们皆不作声响。

    入城的人流也因此堵塞在这场不明所以的门前闹剧之前。

    “姚翁,我过去探明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先在这里排队等等啊...”

    李鹤之没看多久,因实在还有这么一段距离,外加是人员拥挤,所以他便听不清晰,瞧不真切了。于是乎,他回身对一旁的姚翁二人如此说道,待姚翁又是点了点头,同意其去探明个情况,他便独自一人挤上了前去。

    “...绛教的,但我们谦城现在拒认四相门以外的路引,你们请回吧。”

    李鹤之就刚挤进人堆,便听闻那四相门武差夫如此结语,周围那些貌似听清了全过程的旅客们纷纷摇头叹气,还一脸的失落,似乎,这事情也与他们相关?

    “你好,这位大叔,能请问一下吗?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李鹤之来得稍晚,是没赶上热乎,最后他只好找了一名看上去较为老实的围观者询问起详细。

    “诶,怪不得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还君子城呢,我呸!还不是和绛教的一个样子...啊?小伙子你叫我?”

    那名围观老伯正骂骂咧咧地喃喃着,但突然听闻身旁有人在叫他,他回头一瞧,发现是一名头束一截小辫的高大男子,正是刚刚挤进来的李鹤之。

    “是,这位阿叔,请问这是怎么了?他们前边为什么都如此”李鹤之重复问道。

    “诶,还能是怎么,是谦城从今日起,就开始不接收来自巽州的流民了呗,那还能是怎么...”围观老伯叹气言道,转身就想离去,但未等那老伯走没两步,李鹤之再次拉住了他。

    “阿叔,等等等等,什么叫不接收来自巽州的流民?我们有来自绛教的路引,是有身份的那也算流民吗?”李鹤之急切问道。

    姚翁带他一路走来时,横渡邙河时,给那些船家与关隘人员出示的都是绛教的通行路引。

    有路引则相当于在这个时代里有证明你是良民身份的文件,是与那些无产的神苍黔首,拍屁股就能迁徙别地的异乡流民自是两种概念。

    “诶,本来是有路引者皆可入内的,但也不知道这四相门是发的什么疯,现在是只有持有四相门当地所发路引者才可以进城,但这里本就是扬州边地,那我们又要上去哪弄来这路引呢?”

    老伯摇了摇头,再也不理睬李鹤之的其他询问,便掉头离了此队伍。

    李鹤之虽说不解,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他知道就算是上前去询问那几名四相门的弟子,也大约是如这老伯一般的答案。

    于是他又便挤出了人堆,走回到姚翁二人身边。

    “怎么说?”姚翁简洁问道。

    李鹤之则摇了摇头,将刚刚那位老伯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也不难怪谦城的武府如此安排…”姚翁继续讪讪言道:

    “之前就有流言说,北边的那群丐帮要南下攻打绛教,我们看这一路上越来越多的流民户就早该知晓,躲那两派兵祸,逃去临近州郡的巽州人,现在只怕是让周边的这几座城邑都不堪重负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这一路上的行粮也快要耗尽了,这不给进城,哪里还能采办得到所需?”

    李鹤之不用摸他那个在鹿儿屿购得的旅途布包裹,都能从其轻便下来的重量判断出,他们身上现在的行粮,是绝对不够他们赶往下一座临近邑城的。

    “现在急需粮食的又何止是我们?”姚翁一挑眉,示意李鹤之往其身后看去。

    李鹤之回身一望,便看到先前那伙撒泼打滚的巽州乡人们竟是打算冲击此处城隘。

    看来是那六名四相门弟子骂不还口,同时还不温不火的态度,是让这伙乡人们觉得对方不会对他们这群闹事者作出什么过激反应。

    “第一次警告你们退后,如果你们继续上前,后果自负。”

    一直出面在给众人解释,六人为首的那名四相门差夫运用真炁如此吼道,一旁棚亭中正在轮班休息的一众四相门弟子也应声走了出来观望。

    “不给俺们活路的是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武人老爷,现在俺们路引又有,入城的钱两也不差你们的!凭什么不给俺们进去!”

    “对啊!俺家的娃娃都已经整周没吃上一口饱食了!就放俺们进去集市买完谷子,然后俺们这就离去又有何不可?”

    那几名乡邑汉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喊越大声,他们一步步挤上前去,是丝毫不畏惧那群守门弟子手上的尖刀。

    “第二次警告退后,负责后果自负。”为首弟子横刀在前,用长柄推抗着这伙越发暴动起来的邑人们。

    “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想吃饭的老乡们随我…”

    那家中娃娃嗷嗷待哺的村汉正想向后高呼,好叫更多人随他们闯入这城门中去。

    就见寒光一闪,一道白芒夹杂着飞溅四溢的鲜血,与一众延迟了好几秒的旁人惊呼应声而起。

    那名村汉被那四相门的为首弟子一刀劈成了两半,是真真切切的从上到下的两半,是就连痛喊都没来得及张口。

    “啊!杀人啦!!”

    “杀人啦!四相门无故杀人啦!!!”

    周围的围观者们一看此景,不刻间便乱作一团,是有如马蜂进了蜜蜂群,鲶鱼进了沙丁鱼堆。

    而与那名被砍邑人有几分相似模样的亲属是立马哭喊着跑上前来,两步便跪跌在那邑人的两截尸身面前,满脸是不可置信的悲痛状。

    “非法闯城者,杀!煽动暴乱者,杀!袭击守城卫者,杀!三罪按理并罚,还有谁人想闯城的?”

    为首的那名守门弟子杀气腾腾,怒目持刀,在如此大吼了一句后,周围那些本蠢蠢欲动的邑民们瞬间就老实了,是纷纷畏缩后退,只留下了那两名村童与妇人兀自在城门之下,抱着残缺的尸首跪地而泣。

    但李鹤之在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此血腥一幕时,他却瞧见了,在那门下的棚亭外,有几名四相门的弟子是皆笑语指向那处闹剧。

    听不真切,但他们的口型却是被李鹤之读懂了:

    “王哥又卖弄他那套欲擒故纵的老把戏呢...”

    “...依法办事,谁又能说我们什么呢?”

    “哈哈哈,王哥就是想给他那柄新打的宝刀祭刃呢...”